第71章 茶館
江寂次日去了永芳茶館,館內已經客滿人患。</br> 黑漆的四方桌前都已經坐滿了人,桌上皆備熱茶,零嘴瓜果。</br> 江寂素來不愛聽戲,覺得沒什么意思。</br> 館內此時熱鬧非凡,戲臺上的戲還沒開,堂內的客人都剝著瓜子、花生聊著趣。</br> 江寂坐在了胡宿這桌,像胡宿這樣的人定是獨桌,是江寂進茶館見到他人,就主動了坐到了胡宿這桌。</br> 胡宿怎可能不認識江寂,畢竟江寂不學無術、整日斗雞走狗,沉迷花街柳巷,在金陵是出了名的不爭氣,可沒人不認識他。</br> 胡宿就要起身行禮,江寂讓他坐下,“胡大人不必多禮,本王見這里人多就進來看看,今日這里是唱什么戲。”</br> “今日應該唱的是《空城計》。”</br> 江寂道:“原來是諸葛亮的故事。”</br> 胡宿道:“這出戲下官已經聽了許多遍,如今卻還是津津有味。驚其諸葛先生有膽有謀,能洞察人心。”</br> 江寂拿著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胡大人說得有理。”</br> 胡宿道:“王爺今日好好聽聽,那唱戲的角兒在金陵很有名。日常有侯爺、國公生辰,都會請他去府中唱戲。”</br> 江寂點了點頭,“好啊。”</br> 他想了想又道:“本王聽說刑部尚書被審了,府里的人都被扣押在大理寺。</br> 父皇口諭三司會審,只怕刑部尚書的官位不保。</br> 本王之前去清涼寺上香還見過他,與他一起吃過茶,誰知沒過多久,他就下了獄。</br> 本王沒什么本事,詩書不好,又不會武學,整日里吃喝玩樂,父皇也厭煩本王。若不是母妃得寵,恐怕本王早就被廢了。</br> 本王不像胡大人身處吏部,得父皇重用,日后定還要升遷的,可惜本王日后的日子就難過了。</br> 不過刑部尚書犯了那樣大的事,他被處決之后,胡大人定有的忙了。”</br> 胡宿道:“王爺說笑了,下官也不過是為朝廷辦事。”</br> 茶館安靜起來,戲臺上的角兒已經上了臺,鼓樂之聲開始響起。</br> “我本是臥龍崗散淡的人,論陰陽如反掌保定乾坤。先帝爺下南陽御駕三請,算就了漢家業(yè)鼎足三分。”</br> 渾厚的嗓音響起,音調優(yōu)雅,婉轉悠揚。扮演諸葛亮的角兒更是眉目傳神,極有神韻。</br> 江寂道:“這角兒唱得不錯。”</br> 胡宿道:“這是他唱得最好的一出戲。”</br> “講陸戰(zhàn)劫曹糧智激公瑾,草船計闖曹營巧借雕翎。獻連環(huán)燒戰(zhàn)船多虧龐統(tǒng),看破了巧機關徐庶離營。”</br> 臺上的角兒仍舊在唱,江寂道:“大人何時壽辰,也可以把喜歡的角兒請到府中唱戲去。”</br> 胡宿道:“他可不好請,還得排著隊。”</br> 江寂不喜歡聽這些東西,只道:“胡大人如今定像這諸葛亮一般得父皇倚重,刑部要換一批人,這些人可都是要大人舉薦的。”</br> 胡宿道:“在其位謀其職,舉薦也是能者居之,至于官家采不采用,也是官家的事。王爺不涉朝政,一身清閑,才叫人羨慕。”</br> “大人羨慕本王做什么,近來本王老師想著讓本王混個官職,大人不妨在父皇面前薦薦本王,哪怕給本王一個閑職也好。</br> 本王聽說刑部有些官職就挺閑的,譬如做個牢頭,日常審審犯人,或者案卷記員也行。”</br> 胡宿飲了口茶,笑道:“王爺是官家義子,這些個小官怎配得上王爺,王爺真會說笑。”</br> 江寂道:“胡大人不想薦本王,是想薦誰?胡大人要真覺得這些位置不配本王,不如刑部尚書的位置,就薦本王來做。”</br> 胡宿為難道:“王爺您這不是.....王爺人中龍鳳,區(qū)區(qū)刑部尚書正四品官位,也是配不上您的。”</br> 江寂忽然笑了,“胡大人真是會恭維,本王是開玩笑的。</br> 日前本王碰見過大理寺的刑案侍郎張從,此人斷案如神,尤其殺人案,一斷一準。</br> 手下的仵作更是經驗老道,驗尸極有自己的章法,旁人都學不來。他身邊的侍人更是武藝卓絕,三兩人近不了他的身。</br> 本王曾與他吃過酒,此人見識更是廣博,更心系百姓安危。他在大理寺,可是大理寺卿宋城最得力之人。</br> 本王覺得,刑部尚書的位置可以讓他來做,胡大人要覺得本王吹牛,是收了他的賄賂,大人可以盡管去查。”</br> 胡宿道:“想不到王爺不涉朝政,卻認識不少朝廷官員。”</br> 江寂道:“胡大人又不是不知,本王手里沒有政務,又好結交,故而認識的人多。”</br> 胡宿道:“王爺說的這個人,下官一定會好好留意。”</br> 江寂看向戲臺,“本王只是覺得他挺不錯,至于胡大人薦不薦他,就是大人的事了。”</br> 臺上的戲很快就已唱罷,只聽道:</br> “周文王放姜尚周朝大振,我諸葛怎比得前輩賢人。閑無事在敵樓亮亮琴音,我面前缺少個知音的人。”</br> 戲落幕,那角兒在臺上鞠個躬就下了臺去。</br> 這永芳茶館的戲不止這一出,但只來聽這一出的人不少,此時《空城計》唱完,散去的人不少。</br> 江寂道:“胡大人可去樊樓吃過蹄膀?本王請胡大人吃一頓?”</br> 胡宿站起身來,“今日恐怕不能與王爺一起吃了,下官府內還有要事,得先回去。”</br> “行,那胡大人先行。”</br> 胡宿離開了茶館,一旁的凌刀道:“他倒挺謹慎。”</br> 江寂左手手指點著桌面,“先用張從探探他,看他是何態(tài)度。若他私下里打聽了這個人,或者直接去見了張從,或許胡宿沒那么爛。要是沒有,恐怕他和他的主子也是蛇鼠一窩。”</br> 凌刀道:“我們的線人正在查,不過今日暫且還沒有消息。”</br> 江寂道:“不礙事,如果拿不下張從,就得從他后院入手。”</br> “屬下聽人說,胡宿極為寵愛自己的發(fā)妻謝蘊,二人青梅竹馬,從小一塊兒長大。</br> 胡宿幼年常與謝蘊一塊兒玩耍,那時年幼不小心用竹簽劃傷了謝蘊的眉頭,至此謝蘊右眉就成了斷眉,長大后,因為她破了相,無人去謝家提親。</br> 當時胡宿正在金陵讀書,不日就高中榜眼,回鄉(xiāng)后得知此事,立馬去謝家提了親,娶謝蘊為正妻。</br> 謝蘊打小身體不好,氣血盈虧,常常心口痛、失眠、噩夢,胡宿當年俸祿并不多,大多都把銀子花去給謝蘊請大夫治病。</br> 這些年謝蘊也無所出,她的病雖也好了些,但身體實在太差,根本懷不上,所以她求著胡宿納了兩房妾室。</br> 胡宿也不寵這兩個小妾,至今只有一個五歲的幼女。</br> 咱們要是想從胡宿的后宅入手,這個謝蘊是不二人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