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氏身子都顫抖起來，她真沒想到宋婉竟然能這么狠。</br>　　能這么不給她顏面。</br>　　這要讓府中眾人瞧見了，她威信何在？</br>　　宋婉見原氏猶豫，“母親剛剛不是下了海口，要下跪道歉，怎么，現(xiàn)在是想說話不算話？”</br>　　宋韻在一旁道：“宋婉，你別得理不饒人！母親好歹是你的長輩！”</br>　　“你要我饒她？那她剛剛有打算饒我嗎？我這個人向來將心比心，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母親剛才不打算饒我，我現(xiàn)在也不打算她。”</br>　　原氏見宋婉如此強硬，想著盡量拖延時間，等宋城回來了，一切問題自然迎刃而解。</br>　　宋婉焉能不知原氏想等宋城回來，確實，依照宋城對原氏的偏袒，只會斥罵她不懂事。</br>　　她在宋城面前，得不到好處。</br>　　祖母擔(dān)心她一夜未睡，若是把祖母請來，也勞煩她老人家。</br>　　罷了，想要收拾原氏，什么時候不可以？</br>　　不必急于這一時之氣。</br>　　宋婉道：“母親，女兒有些累了，在外面待了一夜，沒吃上東西，也沒休息好。剛剛女兒是與母親玩笑，母親不必在意。女兒先行告退。”</br>　　宋婉說完，也不等原氏說話，轉(zhuǎn)身就出了正堂。</br>　　她去了元氏屋子，見正屋的中央已經(jīng)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紅燒鯉魚、春筍炒肉、乳鴿紅棗湯、撥霞供，還有桂花熱糕、紅糖米酥、杏花餅。</br>　　都是宋婉愛吃的東西。</br>　　元氏見她進屋，起身關(guān)懷道：“總算是回來了，有沒有傷著？餓了吧，快吃點東西。”</br>　　宋婉鼻頭一酸，“祖母你真好，我沒事。”</br>　　“日后出府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如今世道不好，外面亂得很，你要出點什么事，你還要祖母活？”</br>　　“不會了，孫女以后不會再出事了，定不會讓祖母再擔(dān)心的。”</br>　　元氏見她裙裾破破爛爛的，還滿是污垢，手腕上也有細細的傷口，知道宋婉昨日定是九死一生。</br>　　“快吃飯，吃完了洗漱一番，身上哪兒傷了就擦藥。”</br>　　宋婉坐在圓桌前點了點頭，拿起筷子，就開始狼吞虎咽。</br>　　宋婉已經(jīng)三頓沒吃。</br>　　現(xiàn)在看到可口的珍饈，自然端不住什么世家嫡女的做派細嚼慢咽。</br>　　元氏一個勁兒給宋婉夾菜，宋婉把元氏給她夾的菜全部吃了。</br>　　肚子都有些撐。</br>　　飯后，宋婉回了桃苑。</br>　　喜兒早就給宋婉備好了熱水，宋婉脫了衣衫，進了浴桶。她皮膚那樣嫩，入水沒一會兒就被燙得粉紅。</br>　　宋婉除了手腕上有點小傷之外，其他地方完好無損。</br>　　喜兒道：“王爺把姑娘保護得真好，姑娘身上連一塊兒青腫都沒有。”</br>　　宋婉想起昨日的驚心動魄，想著江寂緊緊抓住她的手，然后把她抱到懷里，從陡坡上一起滾下去。</br>　　那樣陡的坡，他竟然真的不怕死的跳馬和她滾了下去。</br>　　她有時真是看不懂江寂，明明是情場浪子，怎么會有真心，可偏偏他昨日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br>　　喜兒拿手在宋婉眼前晃了晃，“姑娘怎么了？思春了？”</br>　　宋婉醒過神來，笑著推了她一把，“你才思春了，你懂什么叫思春嗎？”</br>　　喜兒道：“像春日里的貓兒啊。”</br>　　宋婉臉頰微紅，矢口否認，“我沒有。”</br>　　“姑娘就是有，剛剛姑娘的表情分明就是在想王爺。”</br>　　宋婉轉(zhuǎn)過身去不敢看喜兒，“我沒有想他。”</br>　　“姑娘從小就愛說反話，不想要就是想要，沒有就是有。”</br>　　宋婉耳根通紅，連著耳垂都紅得瑩亮，像一顆粉色的玉珠。</br>　　“你瞎說。”</br>　　宋婉沐浴完后，穿上了干凈的裙裾。她用的胰子是桂花香，每次洗完身上都是桂花的香氣，連帶著裙裾也是。</br>　　她坐在窗邊給自己抹藥膏，被雜草割破的皮膚此刻已經(jīng)結(jié)痂，幾條細黑的痂待在手腕上，不怎么好看。</br>　　“也不知這藥膏抹了會不會留疤，姑娘的手腕纖細瑩白，要是留了疤就不好看了。”</br>　　宋婉道：“留疤就留疤吧，總歸命是在的。”</br>　　喜兒給宋婉擦干了頭發(fā)，給宋婉梳了個簡單的發(fā)髻，云卿來了院中，讓宋婉到元氏屋里去。</br>　　宋婉心里暗覺不好，沒有什么事情是能瞞得過祖母的眼睛。她剛剛回來時，祖母知道她受了苦，飯也沒吃，也沒沐浴。如今飯也吃了，也沐浴了，就該是算賬的時候。</br>　　宋婉讓云卿先回去，她稍后就到。</br>　　喜兒道：“該怎么辦？老夫人是不是知道了什么？”</br>　　宋婉道：“先別慌，我去了便知。”</br>　　宋婉到了元氏屋內(nèi)，元氏正坐在窗邊，手上拿著一杯熱茶，也沒喝，似乎就是為了等宋婉。</br>　　“孫女給祖母請安。”</br>　　元氏將手中的茶杯放在一旁的桌上，“昨日你出城，到底是為了見誰？”</br>　　宋婉就知道，原氏能想到的事，祖母怎么可能想不到。</br>　　終究是逃不過的。</br>　　宋婉道：“見了禮部尚書顧鳶，顧大人。”</br>　　元氏面色一凝，有些怒，“你和他是什么時候的事？”</br>　　宋婉道：“我與他是在祖母壽盛上遇見的，他回府后寫了信給我，孫女兒出去與他見過幾次面。”</br>　　“你向來知己守禮，這樣毀清譽的事你絕對不會做，到底是為什么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br>　　元氏沉聲繼續(xù)道：“可別說你是因為情愛而沖昏了頭腦，那顧鳶好雖好，可也沒好到這個份兒上！”</br>　　宋婉覺得元氏真是算無遺策，把人都看得透透的。</br>　　“孫女兒其實不喜歡他，但接近他，是有自己的目的。”</br>　　元氏語重心長道：“你有什么目的至于你這樣冒險？”</br>　　宋婉道：“祖母不會明白的，孫女說了祖母也不會信。但請祖母放心，孫女行事會謹慎小心，絕不會害了自身。”</br>　　元氏嘆口氣，“你如今及笄了，有自己的心思屬正常，你不想告訴我，自也有你的道理。只是，你與他的事要傳出去，是損清譽的，你自己要有個思量。”</br>　　“祖母放心，孫女早就思量過了，行事會有分寸的。”</br>　　“我也不知你到底接近他是想干什么，但你與他私下見面總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這次幸好是瞞住了，若是被人知曉，你爹，你祖母我，臉上都沒光沒臉面，這些日子你先待在府中，哪兒也不要去。”</br>　　宋婉道：“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祖母？”</br>　　“我是生你的氣，這樣的事你都敢瞞我，這樣的事你都敢做，我日前是小看你了。</br>　　你如今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但你也要想好，凡事要考慮周全才是，祖母雖能給你兜底，但卻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給你兜底。”</br>　　“我知道的祖母，孫女會有分寸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