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閉嘴
一夜平靜而過,宋婉睡得很沉,幾乎沒有醒來的時候,一覺到了天亮。</br> 江寂比她起來得早,她起身時屋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人了。宋婉到井邊洗漱,元封等人也已經(jīng)醒了,正嚷嚷著讓宋婉放了他們。</br> 宋婉壓根兒沒理他們,用過飯后就讓喜兒收拾東西,準備回金陵。</br> 走時,宋婉放了那兩個壯漢,只綁了元封。</br> 凌刀解開了元封腳上的繩子,只綁住了他的雙手,后翻身上馬,拖著他往前走。</br> 宋婉坐在馬車上,翻看著以前元封寫的賬簿,字跡甚是凌亂,記的賬也不清楚,若不是靠著祖母的關(guān)系,祖母還真看不上他。</br> 一路上走走停停,足足趕了三日三夜的路。江寂把宋婉送到金陵城,就打馬先回了王府。</br> 宋婉回到府中時,府邸一如她半月前走時那般,府中下人井然有序,打掃的打掃,做飯的做飯。</br> 她先去了元氏房里給元氏請安。</br> 元氏正坐在正屋內(nèi)的窗邊編馬鞭,天氣已經(jīng)開始熱了,她身上就穿了件墨色祥云紋蜀錦,花白的頭發(fā)用頭面包著,與金陵城中的大多富貴人家的老太太一般無二。</br> 她眸中含笑,“我孫女兒總算是回來了,榮安縣一行如何?”</br> 宋婉道:“學到不少東西。”</br> 元氏放下了手中的馬鞭皮繩,“賬目可查清楚了?”</br> “已經(jīng)查清楚了,元大爺被孫女帶到了府中,聽候祖母發(fā)落。”</br> 元氏點了點頭,讓人把元封帶進來。</br> 元封被兩個小廝押著進了屋中,他身上被五花大綁著,連續(xù)三日的趕路,他已經(jīng)十分疲憊且狼狽。</br> 花白的頭發(fā)亂糟糟地披在肩上,除去面目灰塵遍布之外,身上的衣衫更滿是污垢。</br> 兩個小廝將他按在地上跪著,元封也沒掙扎,只是哭著求道:“表妹我求你,你放過我,那銀子我....我如數(shù)還回來行不行,你...你別殺我,我不想死,我真不想死。”</br> 元氏知道元封什么德性,他被這樣押到金陵來,定是還對宋婉做了什么過分的事。貪點銀子罪不至死。</br> 元氏問宋婉,“這老賊驢還對你做了什么?”</br> 宋婉都不想說出來,手段實在是太臟,但元封竟然敢這樣干,就得為自己的行徑而付出代價。</br> “他讓兩個壯漢扒孫女的衣裙,想畫孫女兒的裸身,以此來威脅祖母,從您這兒拿銀子。”</br> 元氏大怒,“好個猖徒!竟然敢動這樣的歪心思,我孫女兒養(yǎng)在深閨,你竟想壞她清譽,還想留下淫穢污畫!元封,你與我平輩,按理你是她的長輩,你這個長輩真真是當?shù)煤茫 ?lt;/br> 元封嗚嗚嗚地哭出聲,“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也是腦子一下就沖昏了頭,才犯了這樣的錯事,我日后再也不敢了,大姑娘的裸畫我也沒畫著,這件事就這樣過去吧!”</br> “過去?哪里有這樣的好事!你敢做不敢當?你若畫著了,豈非今日要踩在我頭上來?這樣的臟主意你也敢想,婉婉是養(yǎng)在我膝下的,她如今還未出閣你不知道?”</br> 元氏面上更是怒氣橫生,“來人,把元封給我拖出去打,要死了就去請大夫,好了就給我繼續(xù)打,給我打上半月,我讓他腦子不清醒!”</br> “表妹寬恕我吧,我老了,我身子骨不行了,打下去我定要死了,打不得,打不得啊,表妹,咱們是親戚,你就饒了我吧!”</br> 元封被兩個小廝拖了出去,他掙扎著,自然不肯受刑,可他一個人的力氣怎敵得過兩個人的。</br> 元封被兩個小廝架在長凳上,板子的聲音和元封的哀嚎聲從院外傳來。</br> 元氏看向宋婉,“這次是我疏忽了,原想著他可能會拒不認貪銀之罪,沒想到他竟會做出此等骯臟的事來,倒是我高看他了。”</br> 宋婉道:“無事,祖母不用自責,孫女兒隨機應變,化險為夷了。”</br> “沒事就好,你勞累這么多日,下去休息吧。”</br> 宋婉在元氏身前行了個禮,回了桃苑。</br> 家中自然舒適無比,那鄉(xiāng)下樁子的床又硬又小,還有股土味兒,腳踩的也大多是泥地,裙裾和鞋子一會兒就臟了。</br> 大理寺卿府中都是大理石鋪地,再不濟也是鵝卵石,鞋子穿上幾日都還是干干凈凈的。</br> 宋婉幼年雖然為裴氏所不喜,但裴氏卻也沒虧待過她,也算養(yǎng)尊處優(yōu)的過日子。她是被嬌養(yǎng)的閨閣姑娘,不習慣那等地方也屬正常。</br> 午飯時分,宋婉重新梳了發(fā)髻,去正堂用飯。</br> 她在宋城和原氏身前行禮過后,落座了下來。</br> 原氏道:“婉婉真是在母親那兒學到本事了,如今都開始去巡樁了。有這樣的本事是好事,可日后也得有那個命嫁到家底豐厚的人家去,人家才有樁子給你巡,賬本給你查。”</br> 宋婉面帶淺笑,“有本事傍身,總歸沒有壞事。用不用得著本事和有沒有本事,是兩碼事。”</br> 原氏看向宋城,“如今婉婉都及笄了,可這府門的門檻一個媒婆都沒來踏過,主君,您想想辦法,婉婉可是您的嫡長女,要是嫁不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br> 宋城道:“婉婉年紀還小,再說哪有我去叫人家來娶的,這不是更讓人說婉婉嫁不出去?”</br> 宋婉拿起筷子,淡然地吃春筍炒肉。</br> 嫁人?</br> 她現(xiàn)在沒想過。</br> 沒人來提親,更是好事。</br> 原氏道:“她現(xiàn)在都嫁不出去,日后年紀越發(fā)長了,豈不是更嫁不出去了?”</br> 宋婉道:“祖母說食不言寢不語,母親您沒讀過什么書倒是可以諒解。如今我給母親說了,母親身為長輩,應當做好表率,現(xiàn)在應當閉嘴吃飯。”</br> 宋婉語氣雖輕,話語卻重。</br> 臊得原氏臉上紅一陣青一陣綠一陣,總之難看至極。</br> 她看向宋城,想讓宋城責備宋婉兩句,可是宋城覺得有道理,便沒理原氏。</br> 原氏只能把怒氣往嘴里咽,宋韻哪能見原氏受這等委屈,出聲道:“少拿詩書壓人,你有祖母教養(yǎng)了不起!我母親始終也是你母親,哪輪得到你來說教!”</br> 宋婉道:“我怎敢說教母親,我只是照祖母教我的實話實說。”</br> “你!”宋韻氣得咬緊了銀牙,要是宋城不在,可能她就要撲過來咬宋婉了。</br> “夠了!”宋城放下筷子,厲聲道:“好好的吃個飯,你們就是不消停,不吃就滾回自己屋子!”</br> 宋韻又被宋城吼了,委委屈屈的嘴巴一癟,眸中泛上淚光。</br> 她真的恨死宋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