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離府
“婉婉,見信如晤,展信舒顏。幾日不見,愈發(fā)思之如狂,念婉婉之溫婉,思婉婉之容顏,寤寐思復,輾轉不眠。</br> 昨夜忽經大夢,夢婉婉笑顏明媚,與裕昌王兩情相悅,琴瑟和鳴,百年恩愛,膝下育有六子,夫唱婦隨。</br> 吾心痛難忍,悲痛交加,夢醒時分,竟面頰有淚。吾今生若失婉婉,將是吾此生之最痛。</br> 吾如今甚覺婉婉或對裕昌王有了情意,吾不知錯在何處,讓婉婉幾日之間,就有了變意。吾心中惶恐萬分,金陵城杏花微雨處,還請婉婉明日來見。</br> 婉婉不來,吾便不走,至死方休。”</br> 喜兒道:“嘔,肉麻。”</br> 宋婉道:“言語懇切,這誰看了不動容幾分?”</br> 若是前世的宋婉,恐怕早就感動得哭了,可是如今的宋婉只覺得好笑。笑顧鳶會裝癡情如一個偽君子,笑她前世單純天真,不過字字句句,就相信了一個人會是真心愛她。</br> 喜兒道:“奴婢是感動不了的。”</br> 宋婉道:“那要如何才能感動我們喜兒姐姐?”</br> 喜兒笑了笑,“當然得給我買吃的,每日都要。”</br> 宋婉忍俊不禁,就饞那點糕餅、零嘴。</br> 宋婉將信一把火燒了扔在渣斗中,“你去回顧鳶那送信的小廝,就說我病了著了風寒,如今正在吃藥,實在是去不了。”</br> 喜兒點了點頭,轉身出去了。</br> 夜里又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宋婉在元氏臥房中給元氏捏肩。</br> “你這丫頭,手倒挺巧。你也沒學過這等手藝,捏著倒是挺舒服。”</br> 宋婉道:“在書上看的,說是常按穴位,對身體好。孫兒是第一次給人按。”</br> 元氏笑道:“你這丫頭,拿你祖母這把老骨頭開涮。都沒人教你,你亂按一通,祖母癱了怎么辦,日后誰來疼你這丫頭。”</br> 宋婉也笑,“沒事的祖母,你現(xiàn)在不是挺舒服的?”</br> 元氏倒是不否認,點了點頭。</br> “我手里頭有幾個鄉(xiāng)下的樁子,如今有兩個正在收蕓薹,就在離金陵城不遠的榮安縣里。這兩個樁子是當年我的陪嫁,我祖母給我的。一年這兩個樁子也能收百兩銀子。這兩個樁子我好些年沒去巡過了,你去幫祖母看看那兒的地如何、賬本如何。”</br> 元氏手里的樁子要么是陪嫁,要么是朝廷封她誥命賜的。這些地元氏都沒租出去,讓百姓去種,她收租就行。而是她請人種地,她給工錢,把糧食拿去賣。</br> 負責這些事的,是元氏的一個遠方表親叫元封。</br> 宋婉知道元氏常看兵書、史書,知道戰(zhàn)場刀劍無情,百姓吃苦。一旦打起來,有錢不一定能買到糧,于是以防萬一,她特意留兩個樁子種糧食。</br> 若是朝廷內亂,這糧食就不賣,拿到府中自己吃。</br> 宋婉道:“祖母是覺得這兩個樁子有不對之處?”</br> 元氏道:“我懷疑我那表親從中克扣了銀子。雖說去年災荒,可大旱是在六月,十月就開始落雨了,可去年府中官家與我說,去年那兩個樁子斗米未盡,顆粒無收。連百姓的工錢都還是從去年的盈收里給的,我不信,這其中定有貓膩。”</br> 宋婉道:“祖母放心,孫女明日就去。”</br> “你去榮安縣也要小心,我派兩個小廝跟著你,有什么事情就快馬寫信給我。”</br> “好。”</br> 夜色深了,宋婉回了桃苑,讓喜兒給她收拾一些衣物和日常用品,準備明日去榮安縣。</br> 喜兒一邊從柜子里給宋婉拿衣物一邊道:“榮安縣好玩兒嗎?”</br> 宋婉道:“不知,去了就知道了。你收拾完早點去睡,不然明日起不來。”</br> “好。”</br> 宋婉躺下不久便睡得深沉,次日醒來時天剛初亮,她帶著喜兒出了府中,乘著馬車向榮安縣而去。</br> **</br> 江寂一直在軍營里等著宋婉回信,可是遲遲不見有人送信來。他問凌刀把信到底送到宋婉手中沒有,凌刀道:“屬下好死賴活地把信塞給了喜兒,起初宋姑娘是連信都不要的,讓喜兒直接把信退回來的。屬下也不知,宋姑娘到底看沒看信。只是如今都過去一日了,宋姑娘若要回信給王爺,送信的應該早就來了。”</br> 江寂心里暗道一聲,不好。</br> 這回真是闖大禍了。</br> 連信都不看。</br> “她有沒有見顧鳶?”</br> “屬下不知,但屬下送信那日,宋姑娘在府中,應該是沒有見顧大人的。”</br> 江寂算是放了點心,只要沒生氣去見顧鳶就好。</br> 那他就還有機會,把她哄好了,說不定宋婉還讓親。</br> “對了,江庭蕭到哪兒了?”</br> “至多三日,就到旗云山腳。”</br> 江寂道:“那咱們就再等三日。”</br> 這三日的江寂又開始給宋婉寫信,卻是一封都沒有讓凌刀給宋婉送去,他生怕自己哪句寫得不好又惹宋婉生氣,到時候雪上加霜,她豈不是更不理他。</br> 江寂頭疼。</br> 他拿不下宋婉,完全無法掌握她的心思。</br> 宋婉就像天上自由的云燕,沒有任何人能抓住她,除非她為誰而停留。</br> 江寂想的,就是宋婉能停在他的肩頭,讓他養(yǎng)著她,護著她。</br> 可惜,宋婉瞧都不正眼瞧他。</br> 江寂在軍帳中無趣了整整三日三夜,終于等來了江庭蕭帶兵回金陵這日。</br> 困在山中的土匪早就餓瘋,就準備全力一搏沖下山去,給自己掙一條活路。江寂故意挑釁,和獨眼打起來。</br> 自然,江寂絕對不會和獨眼正面對抗,無非就是帶著禁衛(wèi)軍,站在被燒得破破爛爛的土匪寨子門前,舉著劍大喊,“獨眼!本王來打你了!你出來啊!不出來是混蛋!孬種!生兒子沒屁|眼!被綠得子孫滿堂!”</br> 江寂叫嚷了幾聲,里面無人理他。</br> 江寂繼續(xù)道:“是不是怕本王?出來!你要是怕了就鉆本王褲襠叫本王一聲爺爺,叫你的女人喊本王一聲夫君,本王就饒你一條狗!”</br> 獨眼拿著大刀破門而出,大聲罵道:“老子操你奶奶的江寂,讓老子叫你爺爺下輩子吧!狗日的,老子今天砍了你腦袋,看你還敢不敢叫囂!”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