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嚇她
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飯。</br> 桌上有紅燒鯉魚、揚州醬膏蟹、大鵬卵、羊肉湯撥霞供、蛋羹等菜食,每樣菜都極為精致,秀色可餐。</br> 宋馳看著這么豐盛的菜食,哇了一聲,雙眸亮蹭蹭的,他從來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東西。</br> 宋婉把蒸好的蛋羹拿過,拿著勺子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到宋馳嘴邊,“來,這雞蛋羹就是專門為你蒸的。”</br> 宋馳乖乖地吃,挑釁地看了眼江寂,“阿姐對我真好,阿姐最喜歡硯書了。”</br> 宋婉一臉溫柔,“嗯,我最喜歡硯書。”</br> 江寂恨得牙癢癢,偏偏拿這小子沒辦法,早知道宋婉會把她收為義弟,他就把這小子扔出金陵。</br> 宋馳吃得搖頭晃腦,顯然高興,眨巴著眼睛道:“阿姐,這家里好大,桂嬤嬤說我的房間也很大,我好害怕,阿姐今晚能不能陪硯書一起睡啊。硯書知道,這樣做會傷您和王爺?shù)母星椋浅帟娴暮芘潞冢⒔憧刹豢梢耘愠帟瘞淄怼3帟X很乖的,絕不會吵到阿姐。”</br> 說完,他雙眸淚盈盈的,鼻子都紅紅的,看著可憐極了。</br> 江寂見此,狼爪都要伸出來了。</br> 他怕個屁的黑,小乞丐要么睡路邊,要么睡破廟,到晚上了哪兒不黑,他要真怕黑,能白白胖胖地長到四歲。</br> 江寂道:“本王陪你睡,放心,本王不吃小孩兒。”</br> 宋馳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不要不要,就要阿姐陪著一起睡。”</br> 他搬出了大招,開始撒嬌,“好不好嘛阿姐,好不好嘛,阿姐最好啦,阿姐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姐。”</br> 宋婉道:“好,阿姐晚上陪你睡。”</br> 江寂委委屈屈地看著宋婉,“那本王怎么辦?”</br> 宋婉道:“你都這么大了,還要我陪著你睡?”</br> 江寂摟住她,“沒你本王也睡不著嘛。”</br> 宋婉道:“那總不能我們三個一起睡吧?”</br> 江寂想都沒想就拒絕,“不行!萬一這小子尿床怎么辦?”</br> 宋馳氣怒道:“你才尿床呢!我是大人!我不會尿床!”</br> 江寂才不信,這小子鐵定尿床。</br> “既然你是大人,那你就自己睡。”</br> 宋馳看向宋婉,又一臉可憐地看著她。</br> 江寂冷笑,這小子慣會裝可憐。</br> 宋婉摸了摸宋馳的頭,“放心,阿姐說到做到。”</br> 江寂道:“婉婉,你真是好狠的心。幸好咱倆沒孩子,要有了,本王在你心里一點位置也沒有了。”</br> 飯后,宋馳在院子里堆雪人兒,宋婉就在廊下看著他,江寂就站在宋婉身邊生悶氣。</br> 宋馳的身子坐在雪上,胖乎乎地小手里抓著雪堆著,江寂道:“你給他十兩銀子的零花錢。”</br> 宋婉笑道:“硯書可不會亂花銀子,吃過苦,說零花錢都要存起來,有用的時候才拿出來用。”</br> 江寂道:“本王也沒有亂花。”</br> 宋婉表揚道:“嗯,六郎做得不錯。”</br> 江寂從身后抱住她的身子,開始用美色誘惑,“婉婉真舍得本王獨守空閨?”</br> 宋婉道:“舍得。”</br> “薄情。”江寂在她耳邊道:“好薄情的女人,扔下自己男人,去陪另外一個男人。”</br> 宋婉道:“硯書還只是個四歲的小孩子。”</br> “那也是男人,小小的年紀就頗有手段。”江寂握住宋婉雙手,給她暖著,“本王都不是他對手。”</br> 宋婉面含笑意,卻沒出聲。</br> 夜色黑盡,宋馳乖乖跟著宋婉回房睡覺。下人給他擦了擦身子,又洗了腳,才把他抱到榻上。</br> 宋婉就睡在宋馳身側,拍著他的背哄他睡。宋馳睡覺很乖,不吵也不鬧,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br> 宋婉也睡了過去。</br> 江寂在主臥里毫無睡意,起身去宋馳房間偷宋婉。他放輕腳步走到床榻,見宋婉睡得正香,打橫抱著她的身子,拿大氅裹住她,就往主臥里走。</br> 宋婉迷迷糊糊醒來,就見江寂抱著她出宋馳的房間。</br> 她笑道:“你呀,自己睡一晚要你命啊?”</br> 江寂垂眸看她,“抱著你睡才能睡著。”</br> 兩人回了主臥,宋婉睡在江寂臂彎里,“我聽說徐嵐之回金陵以來,都不怎么愛結交,平常都是自己在府里待著。”</br> 江寂摟著她的脊背,“是,刑部張從正在查一樁案子,與她親妹妹有關,可是現(xiàn)在還毫無進展。”</br> 宋婉道:“你明日把案子給我講講,如何?”</br> 江寂道:“好。”</br> 宋婉道:“馳兒很聰明,待他六歲了,要請一位好的老師給他啟蒙才行。”</br> 江寂扣住她下巴,“不要提他,咱們倆在床上的時候,不許你提他。”</br> 宋婉:“...”</br> 江寂道:“睡覺,你以后再提他,本王會好好收拾你。”</br> 次日,江寂早早地去了軍營,宋婉和宋馳兩人吃過飯后,宋婉去書房里寫了封書信,宋馳就趴在她身邊,看她寫。</br> “阿姐寫的字真好看。”</br> 宋婉道:“以后你念了書,會比阿姐的字寫得還要好看。”</br> 她寫完書信,把信紙塞在信封里,遞給宋馳,“馳兒,你認識的乞丐多,你找一個面生的,叫他把這封信,送到儕王府去,給那看門的小廝說,這是給儕王妃的信。”</br> 宋馳拿過信,點頭道:“包在我身上。”</br> 宋婉道:“千萬不要透露我的姓名和身份哦,那位乞丐要問,你就說是一位特別美的美人叫他送的。”</br> 她從袖袋里拿出一吊錢,給到宋馳,“這是給那位乞丐的賞錢。”</br> 宋馳拿過揣在懷里,雙手拿著信連連點頭,“記住了,阿姐放心,我一定會辦好的。”</br> 宋婉道:“去吧。”</br> 宋馳小小的身子跑出了裕昌王府,半個時辰后,小小的人兒已經回來了,他對宋婉道:“阿姐,我辦好啦。”</br> 宋婉蹲下身子,瞧他因為跑得太快,鼻子都凍得紅紅的,牽著他的手進了主臥。</br> 主臥里最暖和。</br> “我就知道馳兒能辦好,馳兒真棒。”</br> 姐弟倆來到窗牖邊坐下,宋婉將宋馳抱到懷里,與他道:“現(xiàn)在阿姐教你玩兒個游戲,嚇人的游戲。你的身份叫蕭野,是南平王的小兒子。”</br> 宋婉拿過案幾桌上已經準備好的畫軸,打開,“這畫中的女人是害你母親的大壞蛋,咱們要嚇人的目標就是她,你記住她的樣子。”</br> 宋馳一臉認真,又一臉興奮,“我最喜歡嚇人了,阿姐放心,我一定會嚇死她。”</br> 宋婉道:“這就好。你嚇她的時候,記住,要說你疼,叫她還你命來,好嗎?”</br> 宋馳小雞啄米似地點頭,“知道啦,我會的。”</br> 他迫不及待道:“今晚就嚇嗎,阿姐,我最會扮鬼啦。去年有個乞丐欺負我,我就經常夜里扮鬼嚇他,他都快被我嚇瘋了。”</br> 宋婉道:“后天,咱們去清涼寺扮鬼嚇她。”</br> “好好好,我好久都沒扮鬼嚇過人了。”</br> 宋婉捏了捏他的小臉兒,“鬼靈精。”</br> *</br> 宋婉下午去了月修竹的院子,月修竹正在屋子里切草藥,見宋婉來,連忙行禮。</br> “奴才見過王妃。”</br> “月大夫不必多禮。”</br> 宋婉道:“不知月大夫有沒有令人神志不清的藥?”</br> 月修竹是醫(yī)者,向來只有人問他有沒有治療神志不清的藥,還是第一次聽說,有沒有把人弄得神志不清的藥。</br> 但這藥,確實是有的。</br> 月修竹道:“要把人弄得神志不清,一味藥是不行的,得十幾味藥。王妃如果想好了,真的要,奴才把藥配給您。”</br> 宋婉道:“能不能把這些藥摻和到沉香里面去,摻和到里面去,讓人聞著,會不會影響藥效?”</br> “不會,甚至藥效會更好。”</br> 宋婉這就放心了,“你幫我把這些藥摻和到沉香里面去,甚至加一些好聞的香料進去也是可以的。沉香待會兒我就讓喜兒給你送來。”</br> 月修竹道:“好。”</br> 宋婉離開了后院,回到了臥房。如今萬事俱備,只欠徐嵐之前來赴約的東風了。</br> 夜晚,江寂在給宋馳洗澡。小家伙在浴桶里面高興地游來游去,壓根兒不想起來。江寂道:“快起來穿衣服了,不然把你扔出府去,繼續(xù)做乞丐。”</br> 宋馳道:“阿姐最喜歡我啦,才舍不得扔我,她會把你扔出去。”</br> 江寂咬了咬后槽牙,這臭小子仗著宋婉的寵愛簡直無法無天。</br> 他把帕子一扔,“你少得意。”</br> 宋馳到他身前,小胖手環(huán)胸,“勸你對我好點哦,要是我哭啦,阿姐鐵定不會理你的。”</br> “靠。”這心機小鬼頭。</br> 他還真的被他威脅到了。</br> 江寂深吸了口氣,好言好語哄著他,“馳馳乖,來,把衣服穿上睡覺覺啦。”</br> 宋馳打了個冷顫,渾身起雞皮疙瘩,大魔王哄起人來,簡直要人命。阿姐怎么會喜歡他,真是想不通。</br> “你這是讓我去睡覺覺啊,還是去死啊。”</br> 江寂露出獠牙,當然是恨不得把這小狼崽子趕出自己領地,他好回到以前的幸福生活,宋婉只有他的日子。</br> 宋馳被江寂抱出浴桶,擦干了身子。他利落地給他穿好衣服,抱著他回了房間。要不是宋婉要他給他洗澡,江寂是死都不會給這臭小子洗澡的。俗稱培養(yǎng)感情,說日后宋馳其實很乖的,沒他想象的那么討厭。</br> 他怎么不討厭。搶他的女人,他就是怎么看怎么討厭。</br> 江寂把宋馳放在榻上,“別讓本王哄你睡覺,別得寸進尺。”</br> 宋馳進了被窩,“我才不需要哄呢,你們大人才需要哄睡覺,我沾枕就睡了。”</br> 他乖乖閉上眼睛,沒一會兒就睡得沉。</br> 江寂給他掖了掖被子,熄了蠟燭,出了房間。</br> 他回到臥房,宋婉還未寢睡,正坐在窗牖邊等著他。她放下手中的書本,面含微笑,“怎么樣,馳兒很好帶吧。”</br> 江寂不承認,“他可煩了。”</br> 宋婉心里卻有數(shù),伸手握住他的手,“六郎辛苦,也洗漱一番睡吧。”</br> 江寂湊近她,“本王都把人哄睡著了,婉婉也不獎勵一下。”</br> 宋婉在江寂側臉落下一吻,“這樣可以了嗎?”</br> 江寂心里美滋滋的,點了點頭,捧著宋婉的臉頰,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他起身去耳房沐浴,宋婉則覺得實在太困,便先睡了。</br> 江寂出來時,宋婉在榻上已經睡得很香。</br> 他上榻睡在宋婉身邊,將人抱在懷里,也睡了過去。</br> *</br> 月修竹已經把摻有令人神志不清的藥完全融合在了沉香里。他總共磨了不少沉水香,足足一盒子,夠用半年的。</br> 他遞給了宋婉,“這東西用得越久越厲害。”</br> 宋婉拿過,“多謝月大夫了,還請月大夫不要把此事傳出去。”</br> 月修竹作揖行禮道:“奴才自然不會。”</br> 他退下了身子,宋婉則叫喜兒收拾衣物,她明日會帶著宋馳去清涼寺。</br> 徐嵐之,是時候付出代價了。</br> 喜兒道:“這幾日這么冷,王妃緩幾日再去吧。”</br> 宋婉道:“天冷才最好,夜長,我才好辦事。”</br> 喜兒道:“王爺不去嗎?要王妃只帶著馳哥兒一起去,只怕王爺又要不高興了。”</br> 宋婉道:“他很好哄的,沒事。”</br> 是夜。</br> 宋婉剛剛從耳房沐浴完出來,江寂正坐在窗牖邊看軍務。她與江寂道:“明日我要帶著宋馳去清涼寺一趟,兩日會歸。”</br> 江寂合上文書,把人抱在懷里,“本王是失寵了。婉婉有了新歡不要舊愛,真是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br> 宋婉道:“你說的這是什么跟什么。”</br> “兩天一夜,還是兩日兩夜?”江寂拿鼻尖蹭她的鼻尖。</br> “兩天兩夜。”</br> 江寂在她臉上亂親著,“有點久了。”</br> 宋婉道:“你不許來,兩日后我會回府。”</br> “干嘛?”江寂掐著她的屁股,“真不要本王了?”</br> 宋婉道:“你來了事情會亂套的。”</br> 江寂在她脖頸上親,“本王不來就是了,本王聽婉婉的。”</br> 宋婉捧著他的臉,在他唇上親了一下,“真乖。我是去見徐嵐之,六郎放心,我會平安回來。”</br> “你要干什么?”</br> 宋婉道:“六郎不是不知,我膽子最小了,能對她做什么。頂多,嚇嚇她嘛。”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