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岑荀
兩日過去,江盛誰也沒見,處置江睿、龔宰輔的旨意也沒下來。明眼人都能瞧得出來,江盛不想殺江睿和龔宰輔。</br> 江盛不急,江寂也沒急,因?yàn)榇耸虏还芡隙嗑茫倸w要有一個(gè)結(jié)果。就在七日后的朝上,江盛并沒有出現(xiàn),但旨意下來了,褫奪江睿睿王封號(hào),貶為庶民,逐出族譜,五日后處斬。其王妃岑云舟,亦逐出皇家宗祠,貶為庶民,婚嫁自由。</br> 龔宰輔身犯其四罪,交由三法司,三司會(huì)審,查清四罪細(xì)節(jié),再行處決。</br> 膝下兩子,暫免職。家眷,暫禁足府內(nèi),不得外出。</br> 賢貴妃也受到連累,教子不嚴(yán),褫奪貴妃位份,更被褫奪鳳印。</br> 協(xié)領(lǐng)六宮之權(quán),又交由沈貴妃手中。</br> 更令人震驚的,又在意料之中的,同日,麗嬪復(fù)了寵,又晉升為麗妃。</br> 江睿被判處死刑,被鐵鏈銬在主臥的岑云舟才總算得到自由。給她解開鐵鏈的是她身邊的親近侍婢霜露。</br> 被關(guān)在主臥這些日子,岑云舟恍若隔世。</br> 她問道:“他犯了何罪被判處死刑?”</br> 霜露道:“金陵深秋時(shí)疫,是王爺派人散播的。王爺還在沿海一帶制鹽,苛扣工人月例,事情鬧得很大,官家很生氣。”</br> 岑云舟站起身子,面上沒有絲毫心疼,“他是活該。”</br> 霜露道:“王妃,不,姑娘,您曾那樣喜歡王爺,王爺如今要被砍頭了,姑娘真的一點(diǎn)都不難過?”</br> “他那一巴掌把我徹底打醒了,我對他的愛存在幻想,我以為他是個(gè)光明磊落仁愛濟(jì)民的君子,誰知他是個(gè)輕狂傲慢、剛愎自用,把發(fā)妻當(dāng)作泄憤工具的變態(tài)。”</br> 岑云舟去收拾桌子上的那些書本,“《氓》我讀了千萬遍,里面女子的經(jīng)歷我曾深思了無數(shù)次,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要女子不可說也,這輩子就只能一直苦到頭。</br> 愛要干脆利落,拿得起放得下,他既然不好,我為何還要難舍難分的愛他,給自己找苦頭吃。”</br> 霜露道:“姑娘說的是。如今姑娘婚嫁自由,凡事往前走,往前看,誰知以后會(huì)是什么樣呢。王府馬上要查封了,奴婢快些收拾,咱們回岑府去,夫人還在等著姑娘呢。”</br> 岑云舟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了聲好。</br> 她將自己帶來的那些書本、衣物、首飾,全部裝好,放進(jìn)箱子里。</br> 岑云舟帶著它們回了岑府。</br> 這樁婚事,她就當(dāng)一場噩夢,明早起來,她會(huì)忘得干干凈凈,然后重新開始。</br> 馬車到岑府時(shí),魏氏正站在岑府門口等她,岑烽并沒有出來,顯然她是嫁出去的女兒,如今回府,岑烽是不樂意的。</br> 岑云舟上前給魏氏行禮,“母親。”</br> 魏氏將她抱在懷里,“乖孩子,你受苦了。”</br> 岑云舟眼眶紅了紅,“母親,我不苦。”</br> “進(jìn)府吧,你的房間已經(jīng)給你打掃好了,你先把你的東西都好好收拾一下。”</br> “嗯,好。”</br> 岑府的小廝立馬來給岑云舟搬箱子,把她用的尋常之物都搬進(jìn)了她的房中。</br> 岑云舟走進(jìn)了房間,再回來,心里乃至身體都是舒適的、放松的,因?yàn)檫@是她自己家,再也不必在睿王府那般拘謹(jǐn)、還要擔(dān)驚受怕惹江睿生氣。</br> 霜露把她用的衣物、首飾拿了出來,放進(jìn)柜子里,梳妝盒中。</br> 岑云舟則走近了窗牖邊的畫缸前,她拿起一幅畫軸,打開來看,那是一幅將軍出行圖。</br> 畫上的人,是她哥哥,岑荀。</br> 她畫這幅畫時(shí),只有十歲,岑荀那年十六歲,剛剛中了秀才。</br> 岑荀非她親生哥哥,而是她母親魏氏去上香的路上,在路邊撿來的孩子。魏氏將他收為義子,取名岑荀,字路之。</br> 岑荀自小聰穎,十九歲中舉,后入了軍營,早已文武雙全。</br> 如今在貪狼軍中,任左軍將軍。</br> 年少時(shí),岑荀就很寵愛她,他脾氣好,可她幼時(shí)卻是個(gè)小頑童。</br> 她喜愛樹上的鳥兒,十二歲的岑荀就爬樹上給她捉鳥,可他不慎摔下來,斷了右腿,在榻上躺了足足四月才好。</br> 她十三歲那年,喜歡木雕,岑荀就自己去學(xué),弄了滿手的傷,最終還是學(xué)會(huì)了,雕了一只喜鵲給她。</br> 她想要什么,岑荀都能給她。</br> 這樣的喜愛,讓岑云舟在十四歲那年喜歡上了岑荀,情竇初開的小丫頭,當(dāng)時(shí)哪知道那就是喜歡。</br> 那年岑荀剛剛?cè)豕冢谲娭辛⒘斯Γo岑云舟帶回來了心心念念的叫花雞,當(dāng)時(shí)岑云舟就偷偷親了岑荀一口,喚了一聲阿荀。</br> 岑荀愣在了原處,原本一直如死水的眸子,頓時(shí)波濤洶涌起來。</br> 而就是這一吻,被魏氏和岑烽瞧見了。</br> 兩人當(dāng)時(shí)勃然大怒,狠狠斥責(zé)了岑荀、岑云舟,甚至魏氏和岑烽還打了岑荀的板子,二人更令岑荀日后都不得再踏足岑云舟的院子。</br> 岑云舟那時(shí)道:“父親、母親,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是喜歡...不...不是,不是那樣喜歡哥哥,我是...我是...”m.</br> 到底是什么,是男女之間的喜歡,還是兄妹之間的喜歡,岑云舟當(dāng)時(shí)并沒有搞清楚,到后來及笄,她半年沒見過岑荀,思念岑荀,才恍然大悟過來,那是男女之間的喜歡。</br> 然而她對岑荀是不是真的動(dòng)心,她十四歲時(shí)不明白,魏氏和岑烽卻是一眼看穿。</br> 兩人的感情瞞不過長輩,可他們之間卻永遠(yuǎn)有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br> 岑云舟因?yàn)榇耸码y過了很久,甚至還大病了一場,然而岑荀也沒有出現(xiàn)看望她。</br> 直到她大婚那日,岑荀才回府了。</br> 她掀開蓋頭,看了岑荀一眼,見他眼中滿滿的傷痛,她更如一個(gè)膽小鬼一般,放下蓋頭,再也不敢去看他一眼。</br> 她不能喜歡自己的哥哥,禮教世俗中,這是悖德,根本為世人所不容。他們兩人之間的情愛,只會(huì)讓兩人都萬劫不復(fù)。</br> 她還記得她遇見睿王那一日,他與岑荀一樣,左眼角都有一顆小紅痣,岑云舟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睿王,與魏氏說她喜歡睿王殿下,直到那時(shí),魏氏才算真正松口氣。</br> 岑云舟把畫軸收好,放回畫缸里,回想起過往,岑云舟心里仍舊疼得厲害。</br> 她剛剛想再拿一副來看,身后便響起一道男聲,“圓圓。”</br> 岑云舟聽見熟悉又許久都沒聽到過的聲音,身子一凝,轉(zhuǎn)過身去看。</br> 岑荀站在門口,正看著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