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柳莘
江寂坐在王府的書房中,正擺弄著棋譜。</br> 沈策坐在他對面,瞧他愁眉不展的樣子,一下把棋子全部搓亂。</br> 江寂抬眸,殺氣騰騰。</br> 好好的棋局,被弄亂了,有時候江寂不愿見自己的恩師,也是有原因的。</br> 沈策將棋子全部裝回盒內,重新拿起一顆黑子放在棋盤上,“如今太子尚被禁在東宮,待他解禁,恐怕又要開始攬權。太子忌憚老二蕭王,想要他勢倒,得他手中十萬驍騎。兩虎相爭,必有一傷。”</br> 江寂盯著棋盤上那顆棋子,沒出聲。</br> 沈策拿起一顆白子放在棋盤上,“江庭蕭如今鎮(zhèn)守邊關,早已戰(zhàn)功赫赫,不日歸金陵。官家器重于他,他回金陵勢必封親王,太子如今膝下就一小女,可簫王妃爭氣,上月一舉得男,官家龍顏大悅,贊江氏王朝后繼有人。”</br> 江寂拿著一旁碟子里時興的枇杷開始剝皮。</br> 沈策繼續(xù)道:“江庭蕭此人,文武兼?zhèn)洌似焚F重,御下有方,比之你四哥,有過之無不及。這樣的大才,死了可惜。”</br> 江寂出聲了,“本王不會要江庭蕭的命,但太子是一定要的。老師你說,這兩人誰會贏?”</br> 沈策想了想,卻沒出聲。</br> 太子有中宮皇后陳媚,陳家百年鼎盛,出過六個宰輔、八個將軍,其余的男子都做過官。這樣的家族不管放在哪朝哪代,都是令人嘆為觀止的。</br> 陳家如今的當家人,是皇后的親弟弟,太子的親舅舅。平陽侯陳裕。手里五萬鐵騎,他膝下兩個親兒,八個義子,俱在兵營掌兵。他那上百的門生,好些都在金陵或者富庶地做官。</br> 太子背后的勢力太強,甚至官家都有些忌憚。</br> 而江庭蕭母親不過是徐州通判的嫡女,家里根本沒什么勢力。江庭蕭母妃錦妃在后宮也不得寵,四年前還只是個嬪,全靠兒子爭氣,江亭蕭一仗仗打出來的,她才至封妃。</br> 要說這兩人相斗,結果還不一定。</br> 江庭簫此人睿智謹慎,步步為營,太子其實不如江庭蕭那腦子,許多事全靠中宮和他舅舅。這兩人其實半斤八兩,誰輸誰贏還未可知。</br> 江寂道:“老師不答,是也不敢肯定?“</br> 沈策道:“野兒,前路尚且艱險,咱們要穩(wěn)操勝券才行。現在我們要做的,是避其太子和蕭王鋒芒,拉攏我們需要拉攏的人。”</br> 江寂道:“老師有好人選了?”</br> 沈策道:“如今戶部已在你我手中,禮部那等對奪嫡來說是完全無用的東西。刑部,是我們必拿下的。有罪者論罪,都離不開刑部。刑部尚書柳莘我曾與他打過交道,此人好燒香問道,日常斷案寫詩,不愛結交同僚,想來不是什么銅墻鐵壁。”</br> 江寂道:“就這些?”</br> 沈策道:“此人有些神出鬼沒的,朝下就找不到人。而且他好友稀少,實在難能打聽到什么。不過你要親自約見他,他定會見你,畢竟你是王爺。”</br> 江寂拿著桌上的枇杷又開始剝,那枇杷金黃圓潤,鮮嫩多汁,果肉清香甘甜,是難得的好枇杷。</br> 沈策看著都想吃,自己拿了一個開始剝。</br> 江寂道:“此人聽著沒甚么異常,但總覺得怪。但刑部確實是必得的,我會約見他,看看此人是否可用。”</br> 沈策道:“聽說他常去清涼寺燒香,每次還會帶很多東西,也不知帶的是什么。”</br> 沈策把身旁的那碟子枇杷吃完就走了,江寂在府中無趣,又開始串佛珠。他要送給宋婉那串佛珠至今還沒送出去,一是知道宋婉絕對不會要,二是江寂知道宋婉不喜歡他賭氣不想送。</br> 于是佛珠他拆了又串,串了又拆。如此反反復復,那線都磨損了好些。</br> 凌刀進書房的時候,江寂已經十分熟練地把佛珠串好了。凌刀在他身邊道:“王爺,您讓齊大人去張大人那兒探口風,已經有結果了。是顧尚書深夜去張大人家中,促膝長談了一番政事之后,提起了王爺。所以張大人才寫了折子參您。”</br> 江寂道:“本王已經猜到是他,沒想到真的是他。竟然給本王來陰的,為了宋婉他還真是費盡心機。你說,宋婉怎么就會喜歡他?”</br> 凌刀道;“王爺別難為屬下了,屬下對情事一竅不通。”</br> 江寂道:“顧鳶比本王會裝得溫潤如玉討女人喜歡,宋婉被他迷惑其實也不意外。不過,婉婉說了,本王風流倜儻,俊美無雙,她也有可能會喜歡的。”</br> 凌刀:“...”</br> 江寂見他不出聲,繼續(xù)道:“顧鳶容本王有空再收拾他,你去查一查刑部尚書柳莘。明日月末,百官休沐,你且去探探,他明日是待在府中還是會去哪兒。”</br> “是。”</br> 江寂在書房足足待了一整日,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凌刀從府外回來告知江寂,他探到柳莘今日下午料理完刑部的政事已經乘著馬車出府了,去了清涼寺。</br> “清涼寺并非是離金陵最近的佛寺,靈隱寺,清光寺這兩個寺廟離金陵更近。怎么這柳莘每次去的都是清涼寺?這寺里莫非有什么?”</br> “清涼寺求姻緣最準。”</br> “他已知命之年,他求什么姻緣。尤其老師說他還去得勤,這得求多少姻緣,他府里養(yǎng)得下?他身體吃得消?”</br> 凌刀猜道:“可能清涼寺有他的好友在。”</br> 江寂道:“你去叫喂馬的小廝把本王的馬喂飽了,明日一早出發(fā)去清涼寺。”</br> 凌刀頷首道:“是。”</br> 夜色已然深重,江寂早早地睡了。</br> 天色還稍許昏暗時,江寂就已經起身帶著凌刀出了王府。清晨的金陵街道還很安靜,兩旁的門燈都已經全部滅去,只有一些賣早食的攤販早早起來開門做生意。</br> 兩匹快馬在街道上跑得噠噠噠作響,微風呼嘯過江寂的黑色披風,吹得綢緞似的料子啪啪作響。</br> 在宋府的宋婉也已經起了身,她穿得極為簡單,不過一條天藍色木芙蓉花紋對襟長裙,發(fā)髻輕挽,只戴一支燒藍蝴蝶雙飛嵌藍寶石步搖,出了桃苑。</br> 宋婉讓喜兒收拾了一些日常用的東西,乘著馬車往清涼寺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