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吾妻
天色稍晚時,風雪又開始刮起來。</br> 晚間總會比白日更冷些,宋婉帶著傅柔回了大理寺卿府。</br> 桌上已經(jīng)備好了飯菜,宋婉還未回府時,便叫喜兒回去告訴廚房早些備好酒菜。</br> 傅柔愛吃撥霞供,若是以羊肉湯為湯底最好不過。宋婉早早讓人備好了,又備了她愛吃的醬膏蟹、蒜泥蝦仁、梅花羹。</br> 宋婉更叫廚房備了新鮮切好的牛肉,肉質(zhì)鮮嫩,又不油膩,傅柔定是愛吃。</br> 傅柔酒量好,半斤桃花醉下去,臉都不見紅,所以桃花醉也給她備好了。</br> 圓桌上已經(jīng)坐滿了人,元氏、宋城、宋韻、宋茶,連著忙著讀書宋凌都在。</br> 傅柔坐在最中間,笑著道:“不用客氣,不用客氣,大家都吃,宋婉是我好友,我就是來串串門。”</br> 元氏道:“越王妃能來鄙府,真是令鄙府蓬蓽生輝。”</br> “老夫人別這么說,老夫人誥命加身,我來才是沾了老夫人的光。”傅柔笑著道。</br> 元氏給傅柔夾了塊牛肉放在傅柔碗里,“王妃看著也瘦,該多吃些。”</br> “好的老夫人。”傅柔把牛肉塞進嘴里,嘗了嘗,“好吃,肉很嫩。”</br> “好吃就好,我們就怕招待不周。”元氏道。</br> 傅柔搖頭道:“沒有沒有,招待得很周到,桌上的飯菜都是我愛吃的。”</br> 宋韻和宋茶瞧著傅柔衣著華麗,富貴逼人的樣子,也不敢出聲。傅國公位高,她又被封了縣主,嫁的夫婿又是越王,誰敢惹她。</br> 傅柔連著吃了好幾杯酒,就跟吃茶一樣,毫無感覺。桌上的菜又做得好吃,傅柔吃得很飽。</br> 天色越來越黑了,正當傅柔起身想去宋婉的桃苑寢睡時,府中的小廝跑進正堂來報,“大人,越王殿下來了。”</br> 傅柔眉心緊蹙,他來做什么,不是已經(jīng)叫下人回去通傳,她今夜要宿在大理寺卿府嗎。</br> 宋城道:“快請進來。”</br> 不久,江越在一眾奴仆的擁簇下進了正堂。他身著月白色緙絲對襟蟒袍,外間披著雪色貂毛大氅,面龐白皙而英俊,氣韻清貴,宛若謫仙。</br> 眾人忙起身行禮,“參見越王殿下。”</br> 江越至元氏身前,將她扶起來,“木蘭夫人不必多禮,都平身吧。”</br> 元氏與眾人皆道:“多謝越王殿下。”</br> “吾妻頑皮,出來甚久也未歸家,本王心里甚是擔憂。府中奴仆告知吾妻在大理寺卿府,故本王前來接她回家。她酒品不好,吃醉了又哭又鬧,怕是叨擾老夫人與宋大人了。”</br> 元氏道:“殿下多慮了,不叨擾,王妃能來府中,是鄙府之幸。”</br> “這便好,本王就怕她胡鬧給老夫人和宋大人添麻煩。”江越看向傅柔,伸出手來,“快不快跟本王回去。”</br> 傅柔可不想回去,可江越都來親自接她了,又不能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拒絕他留下來。</br> 她只好走至江越身邊,握住了他的手。</br> 江越對元氏道:“天色已晚,本王和柔兒就不打擾老夫人和宋大人了。”</br> 眾人又行禮道:“恭送越王殿下和越王妃。”</br> 宋婉瞧著兩人在奴仆的擁簇下出府去了,叫下人收了碗筷,也準備回桃苑寢睡了。</br> 元氏與她同行,丫鬟婢女們就在二人身邊打著燈籠。宋婉扶著元氏,讓她小心腳下。</br> 元氏道:“越王殿下文武兼?zhèn)洌嗝部±剩秩似窐O佳,聽朝中的人講,越王又無心皇位,清河縣主嫁他,當真是好福氣。”</br> 她看了眼宋婉,昏黃的燈光下,映襯得宋婉的臉蛋兒白白嫩嫩,那雙杏眼漂亮至極,又澄又清,“我的婉婉生得這般好看,日后也定會嫁一個好夫婿的。”</br> 宋婉臉頰羞紅,心里想起江寂來,恐怕江寂在祖母心里,與那街上的混混一般無二。</br> 想要祖母點頭同意她和江寂的婚事,不知道有多難。</br> 宋婉道:“祖母說好的,要留孫女兒要十七才談婚事,祖母可不許食言,早早把孫女兒嫁出去了,孫女兒還想多陪陪祖母。”</br> 元氏笑了笑,“你這丫頭啊,嘴是越發(fā)甜了。”</br> 祖孫兩人各自回了房間,宋婉累了一天,早就腰酸背痛,她舒服地泡了個澡,出來時坐在窗牖邊,喜兒給她抹潤膚的香露。</br> 這東西是保養(yǎng)皮膚的,冬日里干燥得緊,香露一抹上肌膚都潤澤了不少。</br> “姑娘的手真好看。”</br> 宋婉眸中含笑,“沒做什么粗活,當然好看了。”她籠了籠身上的狐裘,“快些去睡吧,明日坊中還有好多事呢。”</br> “是。”</br> 喜兒退下了,宋婉也上了床榻,過了許久才睡得沉。</br> 次日,天空下著零零散散的碎雪。宋婉和喜兒打著傘到了如意坊。</br> 這如意坊已經(jīng)開了一個月了,今日是給坊中的繡娘發(fā)放月銀的時候。總體來說,這月坊中是賺了錢的,銀子還不少,宋婉把月銀分發(fā)了下去,坐在二樓的小房間里記賬。</br> 謝仙正在樓下忙著張羅生意,見坊外遽然人聲嘈雜,朝坊外看去。</br> 只見身著黑色蜀錦蟒袍的男人踏進了坊中,個子那樣高,身姿更是猿臂狼腰,矯健有力。面旁若冠玉,雙眸如點漆,俊美又剛毅。</br> 謝仙忙起身迎上去,“見過王爺,不知王爺前來如意坊是想制衣還是買香包?”</br> “本王找你們掌柜的。”</br> 謝仙道:“掌柜的在樓上,王爺請隨民女來。”</br> 江寂跟著謝仙上了二樓,到了房間門口。謝仙道:“我們掌柜的就在里面。”</br> 江寂道:“你先下去,沒有傳喚不要上來。”</br> 謝仙道:“是,民女告退。”</br> 江寂推開了房門,見宋婉正跪坐在窗邊的棕漆雕花案幾前寫賬,她的身板兒坐得端正挺直,握筆的手姿勢也極為規(guī)范,她是教養(yǎng)在木蘭夫人膝下的,儀態(tài)是絕對不會差的。</br> 日光柔和地透過窗紙照射進來,落在宋婉那張雪白無暇的臉上。在屋里她沒有披狐裘,露出的那截脖頸子又細又白,兩人足有一個多月沒見面,江寂忍不住舔了舔后槽牙。</br> 想得慌。</br> 宋婉沒有抬頭看進來的人是誰,猜測是謝仙,“我最近入睡有些不好,不吃茶,拿出去吧。”</br> 江寂落了門栓,宋婉聽著動靜不對,忙偏頭看了眼進來的人。</br> 她動作僵住。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