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愍王
宋婉清晨起來,雙腿都是軟的。</br> 剛剛下床,雙膝就跪在地上。</br> 那地上鋪的是地板,膝蓋磕在上面,疼得宋婉直蹙眉。江寂那個臭男人,幾乎讓她后半夜就寢了兩刻鐘,天剛蒙蒙亮時還抱著她折騰了一番。</br> 宋婉累得很,但這不是在府里,她必須得起身。</br> 喜兒進來時,端著盆熱水,宋婉剛剛撐著身子起來,她道:“姑娘洗把臉吧,外面早食已經(jīng)做好了。”</br> 宋婉點了點頭,洗漱完到了外間用早飯。那米粥熬得很稠,宋婉連著喝了兩碗。</br> 她太餓了。</br> 今日的天氣比昨日還要暖,這次江盛騎著馬也出去獵物了。皇帝出行,自然百官勇將跟隨,宋婉腰酸腿軟,沒去獵場。</br> 昨日那兩只黑熊可著實把她嚇壞了,宋婉是再也不想去了。</br> 她和喜兒在駐扎地的后方打雪仗玩兒,起初她還很冷,后面臉頰都熱得通紅。</br> 顧鳶一身白衣出現(xiàn)時,宋婉原本帶笑的臉頰立即沉了下來。</br> 他上前道:“昨夜我看見江寂溜進了你的帳篷,今早才出來的。”</br> “想不到顧大人還有偷窺、監(jiān)視別人的癖好。”</br> 顧鳶道:“并非我監(jiān)視他,而是昨夜我吃酒到后半夜,出帳如廁時看見的,我以為你會趕他出來,所以我就在那兒等著,可是等到天亮了,他才披著大氅出來了。</br> 婉婉,我一直以為你明慧識禮,絕不會和江寂這般浪蕩之人廝混,可是你竟然...竟然與他未成婚就同榻而眠。”</br> 宋婉冷笑,“原來我在顧大人心中這么守禮啊?是啊,我就是與他未成婚就同榻了,我和他也不是第一回了,顧大人猜猜,昨晚我們又發(fā)生了些什么呢?”</br> 顧鳶氣得身體都在抖,“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何無緣無故地恨我,我更想不明白你為何會與江寂在一起。</br> 江寂十五歲時就流連青樓,這是滿金陵都知道的事。</br> 金陵的妓院里大多都是他的相好,他閱女無數(shù)根本沒有定性,他待你根本就是圖個新鮮,等她把你玩兒膩了自然就會丟棄!</br> 你如今丟了清白之身,日后...誰還敢娶你?”</br> 宋婉道:“他不娶我,我此生不嫁就是了,誰說我一定就要嫁人了?又有誰規(guī)定了一定要嫁人才能過日子?連官家都沒規(guī)定女子一定要成婚,那我就一定要成婚嗎?”</br> 這些話實實在在把顧鳶問住了,他咬了咬牙,道:“可你這樣,根本就是不知羞恥!”</br> “不知羞恥?好一個不知羞恥,是我沒為顧大人守住貞節(jié),顧大人惱羞成怒了?”宋婉笑得嘲諷,“為你這樣的人守貞,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值。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做主,我的清白我想給誰就給誰。</br> 顧大人,我的清白就是寧愿給一個流連青樓的廢物,也不想給你呢。”</br> 顧鳶臉色都青了,想要再說什么,宋婉已經(jīng)帶著喜兒,回了帳篷。</br> **</br> 下午,暖日更是高照。</br> 江盛召儕王進了他的王帳。</br> 他一身金黃的龍袍,面色威嚴,坐在鑲金嵌玉的龍椅上,那雙精明又深沉的眼眸里,蘊含怒意。</br> 儕王跪在他身前行禮。</br> 江盛沒讓他起身,“你說過當年的事你做得很干凈,絕不會給他留后,你看看江寂那張臉,分明與他太過相像。”</br> “陛下息怒,微臣當年確實一個不留,六個孩子都是微臣劍下亡魂。當初裕昌王來接微臣回金陵時,微臣見他容貌也是一驚。</br> 這些時日,微臣更是私下里叫人跟蹤過裕昌王,發(fā)現(xiàn)他不是在牡丹苑,就是在清風搖萃,總之人不成體統(tǒng)。</br> 他相貌是與他相似,但整個人與他完全大相徑庭。”</br> 江盛驀然間緊繃的神經(jīng)放松不少。</br> 儕王道:“這世間相貌相似的人很多,大約只是巧合。”</br> 江盛面上總算帶起笑意,“愛卿請起,愛卿做事向來謹慎小心,該不會有紕漏。”</br> 儕王起了身,想起了當年之事。</br> 南平王的小兒子出生得晚,他從來沒見過。當年他在遼北接到密旨,回金陵就殺南平王一個出其不意。當時南平王幼子才五歲,而他殺的蕭野,也剛好才五歲的樣子。</br> 他想,他應該不會殺錯的,那小奶娃也生得粉雕玉琢,完全繼承了南平和南平王妃的好相貌,絕對不會是錯殺的。</br> 儕王手心里捏了把汗,要真有人當年在他眼皮底下偷梁換柱,那可就遭了。</br> *</br> 沈策看著儕王進的王帳,與身側(cè)的江寂道:“儕王或許死都不會想到,你父親當年好心在街邊撿到個嬰孩,并收養(yǎng)為義子,年歲與你相當,他以為他殺的第六子是你。”</br> 江寂垂著眼簾,眸色幽深,“只怕他心里也有疑慮了,寧可錯殺本王,也不會放過本王。”</br> 沈策道:“儕王連當年弒你父親都能毫不猶豫、手起刀落,野兒,你可千萬當心。如今這鳩山算是他的地盤,他要絞殺你,你恐怕很難脫險。”</br> 江寂眸中泛起冷意,“本王等著他來,早晚有那一天。”</br> 天色越來越暗,眼看著又要落雪了。江寂與沈策各自回了帳篷。</br> 凌刀褰簾而入,在江寂身前道:“屬下在獵場打探了一番,暫時沒有發(fā)現(xiàn)兵馬。”</br> 江寂坐在榻上鐾刀,“儕王不會放棄冬獵這么好的機會,今夜過后還有五日,再探。”</br> “是。”</br> 凌刀又出去了,縱馬往獵場深林而去。</br> 夜色來得很快,外面大雪下得讓人寸步難行。江寂披著大氅坐在炭火前,自己與自己博弈。</br> 凌刀總算再次回來了,大雪覆了他滿身,他在江寂身前跪身行禮道:“王爺,屬下往最深的林子去了,還是并未發(fā)現(xiàn)兵馬的蹤跡。”</br> 江寂執(zhí)起白棋,“今夜大雪難行,是動手的好時機。”他想了想,繼續(xù)道:“但,儕王心思深,更知道東宮防著他。本王能想到今夜好動手,太子守北境多年,自然也能想得到,儕王就更是了,既然大家都能想得到,看來今夜大家都會平安無事。”</br> 凌刀道:“屬下天色剛黑回來時,偶然間在河邊發(fā)現(xiàn)儕王和愍王站在一起,兩人似乎在商量著什么。他們護衛(wèi)帶得多,圍著兩人四散開的護衛(wèi)都足有半里,屬下無法聽清他們在講什么,覺得很可疑。”</br> “愍王身子病弱,既沒有參與議政,更沒有兵權(quán),雖是個皇子,但和廢人無異,儕王與他私下往來,到底想干什么。”</br> 尤其愍王的母妃早逝,當初還只是個尚衣局的小宮女,身份低微,他完全沒什么利用價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