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宋城
“來人,給我把宋婉拉出去杖打!不尊長輩,不愛姊妹,給我好好教訓(xùn)!”</br> 院中的兩個(gè)小廝上前就要拉住宋婉往院外拖,宋婉鎮(zhèn)定道:“我看今日誰敢抓我,誰又敢打我?”</br> 原氏再次站起身子,面上已怒不可遏,“你今日是反了天不成?”</br> 宋婉道:“怎么能說我是反了天呢,我說的話難道沒有道理?我喚您母親時(shí),您不像母親那般待我,我不喚您母親時(shí),您又像母親那般管教我。我今日不服從您,不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您今日要打了我,往后就得像母親那樣待我,兩個(gè)妹妹有什么我也要有什么,她有新緞子我也要有新緞子,她讀書我也要讀書,她月例多少我也要多少。”</br> 原氏愣在原地,沒想到宋婉如此伶牙俐齒,她恨不得把宋婉嘴都撕了。以前宋婉不說話時(shí),倒覺得她沒這么厲害,如今開腔了,倒真是令她意外。</br> 宋婉臉上笑盈盈的,配著她那張面若春花似的臉,竟像朵含苞待放的嬌花兒似的,惹人喜歡得很。</br> 原氏覺得她那張臉難看至極,“哪里來這么多歪理,我如今是府中的主母,我想教訓(xùn)誰就教訓(xùn)誰!”</br> 宋婉搖頭道:“我真不知我父親為何會(huì)喜愛你,執(zhí)掌府中中饋該以理服人才是。姨娘你沒理,便要強(qiáng)打我罰我,那好,二妹能告狀到你這兒來,我就能告到祖母那兒去。姨娘您有失公允,根本不配掌管府中中饋!”</br> “你!你敢!”</br> 宋婉面帶淺笑,絲毫不懼,“我有什么不敢的?理在我這里,可不在姨娘這邊。我記得,姨娘與父親大婚次日去祖母那兒敬茶,祖母未出現(xiàn),足足讓父親和姨娘等了半日。我記得祖母是勇毅元盛元將軍的女兒,及笄時(shí)曾跟著父親擒匪寇,蕩海賊,早已習(xí)慣每日雞鳴而起,耍刀練槍,這寢到日上三竿還是破天荒頭一回,我猜祖母應(yīng)該不太喜歡姨娘。”</br> 原氏臉色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綠。</br> 原氏道:“你放肆!母親怎么可能不喜歡我?她只是老了,那日清晨起不來而已!”</br> 宋婉臉上笑意不減,“是么?那這么多年,姨娘您每日晨昏定省,祖母可曾見過您?”</br> 原氏臉色一陣綠,一陣白,一陣青,一陣紅。</br> 她怒吼道:“來人,把宋婉給我趕出菡萏院,讓她滾!”</br> 宋婉看了一眼院中站的兩個(gè)小廝,“不用趕我,我自己走。”</br> 菡萏院是府中最為雅致清幽的院子,主臥中供有地龍,冬日燒起來,整個(gè)房間都是暖的。院外還有一架大型水車,夏日里水車轉(zhuǎn)動(dòng),冰涼的水澆過屋頂?shù)耐咂麄€(gè)房間涼爽如秋日。</br> 日前菡萏院是宋城的居所,后來原氏進(jìn)了門,宋城便讓她直接住進(jìn)了這院子。</br> 可想而知有多寵幸。</br> 宋婉至今都不明白,宋城才高八斗,學(xué)富五車,幼年之時(shí)是金陵出名的神童,后來進(jìn)士及第,做官不到五載就任命大理寺卿,官家委以重任的重臣。這般出采的人物,竟然會(huì)看上一個(gè)偏遠(yuǎn)小縣城縣令的女兒。</br> 照理,她母親與宋城興趣相投,應(yīng)該與宋城夫妻恩愛,琴瑟和鳴才是。</br> 宋婉正想著這讓人心煩的父母愛情,迎面就撞上剛剛上朝回府的宋城。</br> 宋城今年不過三十有七,相貌看著年輕得很,且身姿修長,面若冠玉。身上穿一件墨黑色繡飛鶴對(duì)襟長衫,腰佩一個(gè)深藍(lán)色木蘭香包,腳踩一雙牛皮黑靴,氣勢威嚴(yán),讓人有些畏懼。</br> 宋婉見他立馬行禮,“女兒見過父親。”</br> 宋城見到宋婉蹙了蹙眉,他已經(jīng)許久沒見到宋婉了,日常這女兒也不往他身邊湊,今日一見竟然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他還記得上次和宋婉見面,宋婉不過才他膝蓋那么高。</br> 宋城開口道:“你幾歲了?”</br> 宋婉道:“十五。”</br> 宋城道:“原來都已經(jīng)及笄了。”</br> 宋婉抬眸偷瞄了宋城一眼,瞧他臉上并沒有想象中的厭惡之意,想著前世宋城待她雖然不喜,卻也沒打罵過她,而是一直態(tài)度淡淡的,想來應(yīng)該沒有原氏那么不喜歡她。</br> 在這府中要想過好日子,還是得有靠山才行,原氏不可能成為她的靠山,祖母性子肆意爽朗,最厭后宅之事,也有可能成為不了她的靠山。</br> 她記得母親曾與她說過,宋城科考一次就中,全靠自己造化,祖母元氏未曾教導(dǎo)半分。她日常大多是看書、軍營。鮮少待在內(nèi)宅。</br> 宋婉想著父親應(yīng)該都喜歡什么樣的女兒,乖巧的?聽話的?懂事的?貼心的?</br> 不管了,先試試貼心的。</br> 宋婉面上帶起笑容,“爹爹今日上朝累嗎?”</br> 宋城道:“不累,你退下吧。”</br> 她還…不能退。</br> 宋婉跪身下來,學(xué)著前世柳白蓮嬌滴滴可憐的樣子,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貝齒咬了咬下唇,抬眸時(shí)已淚眼婆娑地望著宋城,“爹爹,女兒好餓啊,女兒許久都沒吃好飯了,爹爹能不能讓女兒吃頓好的。”</br> 宋城垂眸看著宋婉,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眸里泛著盈盈水氣,面上一副可憐至極的樣子,宋婉很瘦,瘦得只剩皮包骨了,見著纖纖玉姿,弱柳扶風(fēng)。偏她又生得嬌美,這副樣子誰見了都要垂憐三分。</br> 宋城道:“怎么回事?這府中還能讓你吃不了好的?”</br> 宋婉見宋城動(dòng)了憐憫之心,立馬哭出聲來,“爹爹,母親早食只讓我吃些饅頭清粥,午食只是些青菜白飯,晚食時(shí)有沒有。女兒根本吃不飽飯,女兒好餓啊。母親還克扣我的月例,自從她入府以來,女兒就再也沒有月例了。宋韻和宋茶還經(jīng)常欺負(fù)我,讓我給她們洗衣端茶,爹爹,女兒是爹爹的女兒,不是下人奴仆,可她們竟然把我當(dāng)下人使喚。去年冬天冷,女兒連一件能御寒的冬衣都沒有,只能將夏日里的衣裙多穿些在身上御寒。”</br> 宋婉說的一把鼻涕一把淚,道盡了自己的委屈事。</br> 宋城道:“你母親和兩個(gè)妹妹竟然敢這么對(duì)你?”</br> 宋婉伸手抓住宋城的官袍,“母親去世得早,自從母親去世后再也沒有人關(guān)心女兒的飲食起居了。”</br> 宋城扶著她起身,“你隨我進(jìn)院。”</br> 宋婉嘴角帶著得逞地笑,跟隨著宋城又入了菡萏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