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中秋
江寂與凌刀快馬至了酒鋪。鋪子卻已經(jīng)關(guān)了門,江寂翻身下馬前去敲門,卻無人來開門。</br> 江寂疑心更重,一腳把門踹開,酒鋪里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br> 江寂快步進了后院,白衣男子此時才從房間里出來,胸前的衣襟上有一大片血跡。</br> 他的衣衫那樣白,便顯得鮮血極為妖冶刺目。</br> 江寂冷著面色走近他,“在屋內(nèi)為何不開門?你衣服上的血又是誰的?”</br> 男子作揖行禮道:“回大人,草民拙荊沉疴已久,剛剛才睡下。這血是豬肝血,大夫說以豬肝血入藥,才能有效。”</br> 江寂不信,“你妻子在哪兒,本官進屋看看。”</br> 男子也沒拒絕,“拙荊向來睡得輕,大人腳步輕些。”</br> 男子引著江寂進了主臥,房里極為簡單,不過一場床榻,幾個棕漆的柜子,也沒什么擺件,看得出來此人并不富裕。</br> 江寂與男子站在屏風(fēng)外,能清晰地看見床榻上躺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身形很瘦,年歲將近二十的樣子。</br> 江寂見他竟然沒說謊,轉(zhuǎn)身輕步出了門外。</br> 男子道:“拙荊年幼時便身體孱弱,后來嫁與我這個無用之人,除了會釀酒作些酸詩,便什么也不會。日常開銷,還要靠她繡花織布去換些銀錢。她勞累了身體,我又請不了好的大夫,便這樣了。”</br> 江寂道:“本官記得你住在這里許久了,這里為何常年尸臭?”</br> 男子道:“這里不似城中繁華,偏僻得緊。住在這里的人,大多都窮。然而窮者也有善心,城中的許多乞丐大多都會來此處討食。可乞丐終究無家,生了病也無人醫(yī)治,死了爛了就臭了。”</br> 江寂轉(zhuǎn)身往外走,“你說的最好是真的。”</br> 男子道:“大人以為,我是那掏心之案的兇手?”</br> 江寂道:“你有可疑之處。”</br> “世間之人總有怨懟,念世道不公,有人生來優(yōu)渥,有人生來草芥。我心是有怨念,但我不傷人性命泄恨。”</br> 他能說出這些話,江寂就知道不是他。</br> 連殺九人的兇手,性子早就扭曲、偏執(zhí)、變態(tài),早就恨不得傷他、欺他的人都被他弄死。</br> 而不是像此人那般,隱忍著,仍舊存善于世間。</br> 江寂出了酒鋪,與凌刀回了京兆府衙。m.</br> 左馮翊和右扶風(fēng)見江寂回來,都一臉期盼地看著他,希望案子能有一點線索。</br> 江寂搖了搖頭,“暫時還沒有,不過明晚兇手一定會有動靜。”</br> **</br> 宋婉坐在繡架前繡著牡丹花,她的雙面繡已經(jīng)爐火純青,此刻牡丹花在她的繡布上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br> 她這個年歲能有如此技藝,算是極有天賦的人。</br> 喜兒道:“姑娘繡得真好看。”</br> 她拿著衣裙在宋婉身前繼續(xù)道:“姑娘今晚穿鵝黃色的這條,還是藕粉色的這條,不過姑娘生得好看,不管哪一條穿在身上都是好看的,姑娘選一條吧。”</br> 宋婉道:“藕粉色這條吧,鵝黃太惹眼。”</br> “好。”</br> 喜兒把鵝黃色的蜀錦長裙收了起來,笑著道:“瞧著天色快黑了,姑娘要不放下針線梳頭吧。”</br> 宋婉笑著道:“你呀,為著我的事,你比我操心。”</br> “王爺待姑娘好,奴婢看在眼里,要姑娘與王爺能修成正果,那定是好事一樁。”</br> 宋婉也不想拂了喜兒的好意,于是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起身至了鸞鏡前,開始梳頭打扮。</br> 宋婉膚白,肌膚更是吹彈可破,也無需怎么裝扮,就已經(jīng)好看得很。江寂這般見了不少美人的眼神可不瞎的,宋婉要再年長兩歲,身段更出挑之后,定是難得的大美人。</br> 喜兒給宋婉梳了一個極為溫柔婉約的發(fā)髻,耳邊的碎發(fā)落得恰到好處,加之發(fā)髻上的玉色珠花,襯得宋婉更是清麗好看。</br> 宋婉夸贊道:“手越發(fā)巧了。”</br> 喜兒道:“姑娘喜歡就行。”</br> 宋婉起身換上了藕粉色的羅裙,配上她玉粉色的耳墜,更襯得她嬌嫩無比。</br> 她本就年歲還輕,正是稚嫩的年紀。</br> 喜兒道:“姑娘真好看。”</br> 宋婉道:“好看就行。”</br> 天色很快黑了,宋府里熱鬧得很,先是設(shè)了祭臺對著圓月燒紙,之后又去祠堂里告慰先祖。</br> 這些做完之后,自然是吃團圓飯。</br> 宋婉早就吃過了,更不想與宋城、原氏等人一起吃。于是在二人面前行個禮,就帶著喜兒一起出了府。</br> 江寂早早就在府外不遠處等了,見宋婉出來,三步并作兩步,上前將宋婉抱起來轉(zhuǎn)了兩圈之后,才將人放下來。</br> 宋婉道:“你等很久了?”</br> 江寂道:“沒多久,兩刻鐘而已。”</br> 江寂牽著她的手往城里走,今晚的中秋燈會很漂亮。</br> 城中裝彩樓三十余間,似都是金翠珠玉鑲嵌。</br> 樓下走著,望去樓上,滿樓都是些龍鳳螭豹百般鳥獸之燈。一點了火,那龍鳳螭豹百般鳥獸,盤旋的盤旋,跳腳的跳腳,飛舞的飛舞,千巧萬怪,似是神工。①</br> 宋婉道:“好看。”</br> 江寂道:“兔子燈要嗎?”</br> 宋婉朝右邊的攤販處看去,見攤位上的兔子燈模樣乖巧,更明亮如火,似嫦娥的玉兔般靈氣憨態(tài),她道:“我要。”</br> 江寂立即讓凌刀去買一盞,凌刀卻直接買了兩盞,一盞給了宋婉,一盞給了喜兒。</br> 宋婉與江寂道:“你欺負我便罷了,你那屬下還要我的丫頭。你把我榨干得了。”</br> 江寂冷剜了凌刀一眼,凌刀背上直接涼颼颼的,覺得這個月的月例肯定要完。</br> 但他和喜兒的事,他是絕對不會放手的。</br> 江寂對宋婉哄道:“這事兒咱們以后慢慢再說,你看這龍燈會變幻顏色,是今年賣燈的商人剛研究出來的,新鮮得很。”</br> 宋婉抬眸看去,果真見龍燈一會兒呈金色,一會兒呈銀色,一會兒更是呈紅色。</br> 宋婉道:“做這龍燈的人真厲害。”</br> 城中的人來來往往,絡(luò)繹不絕,攤販的叫賣聲更是不斷。中秋是要吃月餅的,宋婉已經(jīng)吃過了,江寂就給宋婉買了一個糖人。</br> 宋婉吃了一口覺得太甜,便給江寂吃了。</br> 她快步往前走,人群擁擠,江寂怕她走丟了出事,立即跟上去。</br> ——</br> ①:來自《初刻拍案驚奇》-《唐明皇好道集奇人,武惠妃崇禪斗異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