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午膳
宋婉坐在窗邊看了會兒書,外間暖暖的陽光從窗牖探進來,讓人覺得身上懶得很。桃苑總是很安靜,似乎聽不到府中的喧鬧之聲。她記得宋韻這幾日正在苦練舞蹈和琴技,太子她嫁不成了,現(xiàn)在想嫁給越王殿下做側(cè)妃。</br> 越王此人宋婉不曾聽說過,但宋韻最愛位高權(quán)重,文武雙全的美男子,想來越王定是不差的。</br> 官家的五個兒子皆是芝蘭玉樹之人,就他最小的義子江寂最不爭氣,除了會騎馬之外,文墨武藝樣樣不通,真是廢物至極。</br> 宋婉身子發(fā)軟,腦子也有些昏,正想打個盹兒休息會兒,原氏身邊的桂嬤嬤便來請她,讓她前去正堂用飯。</br> 用飯?</br> 這還是頭一遭請宋婉去和他們一家人一起用飯。</br> 宋婉笑著看向桂嬤嬤,道:“嬤嬤先行,我整理一番,立馬就來。”</br> 她不知道這飯是不是原氏設(shè)的鴻門宴,但這會兒已經(jīng)午時,宋城上朝也應(yīng)該回府了,有宋城在原氏不敢明著整她。</br> 宋婉簡單整理了一下松散的發(fā)髻,帶著喜兒去了正堂。</br> 堂內(nèi)的黑漆四角八仙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吃食。那濃春的桃花折來,不管是做桃花羹還是桃花餅,都是新鮮好吃的東西。尤其濃春的鯽魚,捕來清蒸,放些佐料,最是好吃,不光肉質(zhì)細嫩,還瘦而不柴,那些個高官府中都愛這么吃。桌上還擺著玉液好酒,酒已經(jīng)溫好了,這會兒屋子里正散發(fā)著酒的清洌醇香。</br> 宋城、原氏、宋凌、宋韻、宋麒、宋茶已經(jīng)落好座了,就等著宋婉前來。</br> 宋婉進屋連忙乖巧行禮,“見過父親母親。”</br> 宋凌起身行禮,宋韻、宋麒、宋茶不甘愿地起身行禮,敷衍地道一聲長姐安好。</br> 宋城道:“婉婉來坐,都坐。”</br> 宋婉坐在了宋城身邊,身前已經(jīng)擺好了碗筷。宋婉拿著筷子掃了一眼原氏,道:“母親今日發(fā)髻上的牡丹金釵真是富貴雍容,華美至極,也只有母親這般姝色無雙之人,才能配得上如此華麗的釵。”</br> 原氏沒想到宋婉竟然夸了她,有些驚訝,一時都不知該怎么回宋婉。</br> 她想了想道:“吃飯吧,這桃花羹叫廚房熬了許久的。”</br> 宋婉面帶淺笑,大方得體,“多謝母親。”</br> 宋韻在一旁小聲嘀咕,“假惺惺的給誰看。”</br> 宋婉自然是聽見了,一雙杏眼看向宋韻,“韻妹妹今日這妝容嬌嫩脫俗,像小仙女兒似的,妹妹又苦練舞技,假以時日,定然美若天人,待及笄定會嫁一個好夫婿,不像我,什么也不會,日后嫁個草草匹夫都是我的福氣了。”</br> 伸手不打笑臉人,宋婉這么夸她,宋韻罵她不是,與她言好也不是。她只得拿著筷子一個勁兒吃東西。</br> 宋城見宋婉與原氏和宋韻有意言和,面上帶著開心的笑,“如今婉婉真是懂事了,你韻妹妹不好好讀書,就練些鶯歌燕舞,總歸少些端莊,知書達理。我聽聞你在母親那兒,日日讀書,讀書明智,才不會叫人騙了去。人貴在自己有主意,婉婉長韻兒幾月,你有空要多多引導(dǎo)韻兒,舞技雖好,也要有學(xué)識才行。”</br> 宋婉道:“父親,我曉得的。我會…好好引導(dǎo)韻妹妹的。”</br> 宋城道:“今日叫你來正堂飲食,是母親的意思。父親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你也是父親的女兒,不該單獨飲食,日后你就隨我們一起吃。”</br> 宋韻道:“我就知道祖母偏心,我每每去向祖母請安,祖母從來沒見過我。憑什么祖母對宋婉這么好,我也是祖母的親孫女。”</br> “混賬東西!”</br> 宋城臉色驟然一沉,怒得拍桌,“你如今竟還指責(zé)起你祖母來了,慣得你驕縱無禮,不知尊卑,你祖母不見你,你不想想自己有什么問題,偏還指責(zé)她老人家不對。”</br> 宋韻被訓(xùn)斥得淚眼婆娑,“爹爹,女兒能有什么問題,就是祖母見我母親是續(xù)弦,瞧不起我們的出身,不如宋婉是正嫡出,她才如此不待見母親,不待見女兒的。”</br> “放肆!”</br> 宋城臉上更怒,“誰教你說的這些話,大逆不道,不敬長輩!我宋城怎么有你這樣的女兒!”</br> 宋城抬手作勢要打。</br> 宋婉立即道:“爹爹,妹妹年紀還小,氣性莽撞易沖動,等她年紀稍長一些,自會好的。你別動手打她,女兒家皮膚嬌嫩,您打下去臉定得腫了。”</br> 原氏雙手握住宋城抬起的右手,“主君,你知道韻兒打小就是被我們寵著的,可打不得呀。你向來最喜歡韻兒的,如今這是怎么了?”</br> 宋城冷哼一聲,“我怎么了?你瞧瞧她說的什么話,母親一品誥命,豈是她能指責(zé)的?我喜歡她,是因為她幼時聽話懂事,如今如此悖逆,當(dāng)真是長歪了!”</br> 原氏著急道:“韻兒脾性沖動,又稍許倔強,我定好好教她的。主君別動火氣,這好好的午食可別糟蹋了,吃飯吧。”</br> 宋婉拿著酒壺給宋城斟酒,“父親,妹妹心里不平其實也屬自然,總歸是小女兒家心思細膩,她如今又習(xí)舞練琴,比許多世家嫡女還要好上幾分。父親就別再生她的氣了,妹妹心思其實不壞的。”</br> 宋韻見宋婉如此諂媚,只有氣無聲地道:“假模假樣。”</br> 宋城道:“要是韻兒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br> 此話一出,原氏拉了臉。</br> 宋城最是孝順,元氏說什么宋城都會聽,她說的事宋城都會照做。</br> 如今元氏將宋婉養(yǎng)在膝下,宋城自然待宋婉要比之以前重視幾分。宋婉如今的態(tài)度還闃然軟下來了,誰也不針對,處處幫襯家里。宋城自然喜歡宋婉。</br> 如今宋城嫌宋韻驕縱不懂事,原氏豈能高興。</br> 宋婉將原氏不快的表情全部瞧在眼里,“妹妹生得出水芙蓉,樂藝又佳,這些都是母親的功勞。母親真是辛苦了。”</br> 此話一出,原氏先愣了一下,后臉上的不快逐漸散去。</br> 但她也沒出聲,顯然宋婉這話討了原氏高興。原氏高興了,宋城臉色自然也不差,這會兒一家人總算開始和和氣氣地用飯。</br> 宋婉是覺得有些不自在的,自從原氏入府后,這幾個弟弟妹妹也隨著進府,宋婉從來沒和他們一起吃過,如今一起吃,又拘束又尷尬。</br> 宋婉沒吃多少,總覺得桌上的東西難以下筷,起身行禮之后,就回桃苑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