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牌九
內閣官員數(shù)百,絕不可能輕易廢除。</br> 明眼人都能聽得出來,欽天監(jiān)副使一番話完全是信口胡謅,但卻說到了江盛心坎兒里。</br> 無人敢在這個時候說話,若持反對意見,便是與江盛過不去,若持贊同意見,便是與太子及陳裕過不去。</br> 江盛道:“內閣素來處理朝廷政務,怎么會不祥,劉敬之,你不要胡言亂語。”</br> 劉敬之道:“陛下,微臣句句真言,上天啟示,內閣確實不祥。還請陛下斟酌,廢除內閣!”</br> 太子道:“父皇,自古星宿之事玄乎,不可全信,若因今晚魯學士突然暴斃就廢除內閣,傳到百姓耳中,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br> 江盛看了太子一眼,“吾兒說得不無道理。”</br> 江庭蕭見局勢要轉,起身道:“父皇,既然太子說星宿之事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既然魯學士今夜暴斃,說明或許只內閣大學士一職不祥,不如將這一職撤去。”</br> 太子急忙道:“內閣大學士一職至關緊要,絕不可輕易撤職!”</br> 江庭蕭道:“太子說這一職至關緊要,無非就是怕魯學士死后政務無人處理,內閣人多,交由他人便是。”</br> “可稅務的奏章一直都是魯學士親自處理,從未交由過他人,旁人未必處理得好。”</br> 江庭蕭看向江盛,“父皇,兒臣記得內閣史書記事柳庭玉曾任過稅務侍郎,處理過鹽稅等相關奏章,不如把魯學士的政務,轉交一部分給他處理。若是處理不了的,可再向父皇奏請。”</br> 這話把江盛聽得心里舒暢。</br> 每個帝王想要的就是把權力牢牢攥在手里。</br> 如今趁此能回來稍許,江盛不會不肯。</br> 太子忙道:“稅務奏章一向勞心費神,父皇已是操勞,既然大學士一職不祥,不如就換個官職頭銜,改作學儒,父皇以為如何?”</br> 江盛自然覺得不如何。</br> 他沉默不言,殿內自然就安靜,也沒人敢說話。</br> 江庭蕭知道,太子這話是讓江盛心生不悅了,估摸著事成了。</br> 江盛道:“柳庭玉朕見過,頗具才能,被貶的這兩年,沉穩(wěn)不少,那就他做回正五品稅務侍郎,處理魯愛卿的政務。”</br> 太子臉色陰沉,顯然對這個結果不滿意。</br> 但他也沒有辦法再挽回,君子一言,脫口便不能再收回。他只能與江庭蕭一起回答,兒臣遵旨。</br> 他現(xiàn)在開始討厭兒臣這個自稱,終歸被江盛凌駕于之上,只有自己登基,才能什么都說了算。</br> 那張龍椅,他非要不可。</br> **</br> 柳庭玉剛到內閣就被諸同僚恭賀,他也知道昨晚若沒出意外,他升官是必然的事。</br> 在內閣授了升任的旨意后,官服又穿回了綠色。他本就是容貌昳麗的公子,皮膚白皙,綠色又顯白,如今看起來更是膚白如玉,玉樹臨風。</br> 柳庭玉覲見官家謝恩之后,就回柳府了。</br> 同僚拉著他出去吃花酒,去牡丹苑找美人,柳庭玉搖頭拒絕,說得先回府,必須得回去。</br> “牡丹苑如今沒了他的虞娘,他自然不去了。柳大人出身高門,眼光自然挑,不是絕世美人,他絕對不上。”</br> 柳庭玉笑了笑,轉身就坐上轎攆,回了柳府。</br> 他大步走進嘉熙居,正想叫阿嫵,結果進了房中,發(fā)現(xiàn)并沒有人。</br> 他喚來粉桃,“阿嫵呢?她人去哪兒了?”</br> 粉桃道:“被...被老夫人帶去福霖苑了。”</br> “什么?”</br> 柳庭玉臉色驟變,立馬向福霖苑跑去。</br> 他身上的官服都還沒來得及換,就飛奔到了福霖苑,結果一進去,竟見孫氏正與虞娘及兩個嬤嬤一塊兒牌九。</br> 與他想象的虞娘被捆起來打,完全是兩幅場面。</br> 四人打得是熱火朝天,連他進苑了都不知道。</br> 還是他假意咳嗽引起注意,孫氏才注意到了他。</br> 孫氏一見他穿綠色官服了,立馬放下手中的牌,起身至他跟前,高興得跳起來打他的臉,“兒啊,你升官兒啦,綠色兒的,五品了吧,你可終于又升了,老天保佑,祖母保佑,我這就去祠堂燒香告慰祖宗去。”</br> 孫氏一向風風火火的,提著裙子踱著小腳就往祠堂跑去。</br> 苑中的丫鬟婆子立馬擁隨而上,連升官應該被連連道賀的柳庭玉都只能孤孤單單地站在了苑中。</br> 苑里忽然就只剩下虞娘和柳庭玉。</br> “我娘沒為難你吧?”</br> 虞娘道:“你看這樣像是為難我的嗎,她得知我住在你房里,就招呼我過來牌九,與她說話。”</br> 柳庭玉道:“午膳用了嗎?”</br> “還沒呢。”</br> “那咱們一起吃。”</br> 虞娘放下手中的牌,起身與柳庭玉回嘉熙居。</br> 柳庭玉瞧了她右手食指一眼,像是沒把情況看真切,就拿過細瞧,“蔻丹掉了一些,待會兒讓婢女給你重新做上。”</br> 柳庭玉不說,虞娘都沒注意到,“你倒是眼尖。”</br> “阿嫵。”</br> “嗯?”</br> 柳庭玉眉眼含笑,“還以為你沒將這個名字放在心上,原來你記住了。”</br> 虞娘道:“我記性好。”</br> 柳庭玉面上笑意未減,與虞娘一起回了嘉熙居。</br> 來跟前侍候的人已經不是粉桃,而是柳庭玉的書童。</br> 桌上放著清蒸的蝦蟹魚,及老母雞燉湯,瞧著都是大補之物。</br> 虞娘問道:“你身子虛啊?”</br> 柳庭玉道:“我虛不虛你還不知道?”</br> “那這些補東西你吃下去受得了?”</br> “這是膳房準備的,估計是母親吩咐的。”</br> 虞娘笑出聲,“你母親不會想著讓我給你生孩子吧?”</br> 柳庭玉聽到這話,面上笑得合不攏嘴,“我是沒這么想,但你要想的話,我可以...”</br> 虞娘打斷他的話,“我身處風月,你見牡丹苑的哪個女人大過肚子?”</br> “那你...”柳庭玉臉上有些失望。</br> “我可生不了孩子,你要想有個后,趁早娶妻,風頭過了我早晚是要走的。”</br> 柳庭玉語氣不善,冷聲嘲諷道:“你去哪兒?顧鳶那兒?還是準備去你每個相好的房里都待一陣子?”</br> 虞娘脾性可不好,自古美人都易怒,柳庭玉一句話把她惹毛了,摔了手中的筷子就往屋外走。</br> 柳庭玉起身拽住她,“外面多的是官兵尋你,你出去不要命了?”</br> “那也用不著你管,我愛去哪兒去哪兒,老娘不在你這兒待,我走。”m.</br> 柳庭玉道:“我剛剛說的是氣話,你聽不明白?”</br> 虞娘甩開他,“你有氣就有氣,撒我身上做什么。”</br> “我錯了還不行嗎小祖宗。”</br> 虞娘見他認錯態(tài)度還算誠懇,這才走回了圓桌,重新坐回位置上。</br> 柳庭玉立即讓書童給她拿一副新的碗筷,虞娘用了飯,不久屋中就進來幾個婢女,手里拿著幾套冰絲衣裙,上百樣珠釵頭飾,還有好幾盒脂粉玉膏,都是金貴的好東西。</br> 柳庭玉溫柔地問道:“喜歡嗎?”</br> “柳大人升了官,出手真闊綽。”</br> 柳庭玉道:“都是為了哄你高興。”</br> 這樣哄虞娘高興的男人多得很,虞娘已經不覺得多新鮮。</br> 她是金陵花魁之首,頭頂美人,什么好東西沒見過。</br> 這些根本不算什么。</br> 她側躺在貴妃榻上,因著日頭毒,倦怠地欲睡。</br> 柳庭玉道:“顧鳶也是這樣哄你的?”</br> 虞娘眉目微皺,“你怎么又提顧鳶,煩不煩。”</br> 她起身往床榻走,“誰也別吵我,睡會兒。”</br> 柳庭玉跟上去,結果被虞娘拿著剪刀咔擦咔擦,他嚇得跟狗攆似的跑出了房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