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漢陽一夜
清軍的又一輪炮擊開始了,不過之持續(xù)了不足一刻鐘的時間,又重新沒了聲息!在炮擊中已經趕到忠烈祠處同民軍殘部回合的第九標損失了百十人,甚至前沿陣地一度被炮火硝煙籠罩,嗆得人喘不過氣來。不過清軍的炮彈很快便打光了,炮營啞了火之后,第九標帶來的小炮就開始反擊了起來!
正在忠烈祠堅守的不是旁人,乃是如今民軍的第一協(xié)殘部,原統(tǒng)制為宋錫全,乃是日知會的老人出身,不過他因為怯戰(zhàn),前段時間領軍逃往湖南方向,還是被鄂中分軍政府下令調集第九標阻擋了他的難逃,最后第一協(xié)內的革命軍官這才反應過來,趁機舉事捆縛了宋錫全。后來他被帶到了武昌,以畏戰(zhàn)等罪名下令槍決之后,第一協(xié)的代統(tǒng)制就換成了現(xiàn)在的胡玉珍。
胡玉珍也是個老革命了,他16歲投湖北混成協(xié)第四十二標當兵。先與同志組織益智社,后任文學社四支部支部長兼四十二標代表。說來他跟李漢還是有些淵源的,因為武昌起義當晚,李漢派人在清軍未反應之前乘快船渡江聯(lián)系漢陽的同志舉義,當時他派出的人聯(lián)系上的就是胡玉珍。得知武昌舉義之后,胡玉珍自知威望不足于服眾,于是舉右隊隊官宋錫全為指揮官,占領兵工廠,以王金山為工廠總理。接收工眾3000余人,步槍7000把,子彈5百萬發(fā),山炮150門,炮彈6000發(fā)。
有了這層淵源在里面,當命令第十標留下一營督管民夫加建城防之后,李漢親率余部趕往忠烈祠支援戰(zhàn)事時,還在堅守忠烈祠的胡玉珍部跟已經同民軍回合的第九標標統(tǒng)段金標一同迎了出來見他。
“敬禮!”
“標下段金標,見過大帥!”
“卑職胡玉珍,見過鎮(zhèn)守使大人!”
兩人上前見禮。
那段金標倒也罷了,乃是跟隨李漢的老兄弟出身,平心論,當初跟隨李漢出走武昌的近四營兄弟,如今除了戰(zhàn)死的跟那些黨見極深的,多數(shù)最低都已經是個班長之類的軍官了。加上現(xiàn)在軍政府的士兵補償與保障體系出臺,革命軍士兵的地位幾乎一瞬間被拔高到了僅次于軍政府官員的存在。所以現(xiàn)在,他在軍中以提高士兵基礎素質為名義,建立了隨軍教導員體系之后,有些軍官將領雖然感覺到自己對軍隊的掌握出現(xiàn)了問題,但是卻沒有人愿意站出來鬧事,因為底層的士兵不會愿意、也不會站到軍政府的對立面上去。
何況,所有軍官階層都通過軍屬保障體系獲得了豐厚的物質保障,這對于這些大多數(shù)在一個月前都只是個普通士兵的軍官們來說十分滿足,根本不會有人想要鬧事!
段金標就是其中的一個,他對于自己現(xiàn)在的地位十分滿意,因此對于帶給了他現(xiàn)在一切的李漢十分尊敬!
“敬禮,大家辛苦了!”
李漢摘下手上的白手套,向他兩人敬了一禮。
“胡將軍客氣了,不嫌棄喚我一聲易之便可!”
李漢跟他握了握手,臉上帶著笑跟這位看上去比他還要小幾歲的年輕人見禮。胡玉珍看上去只有二十一二歲的樣子,跟他麾下的一幫年輕將軍們一樣,各自并不是很高,約莫一米六八上下吧。他雖說頂著民軍第一協(xié)代統(tǒng)制的帽子,卻看上去跟個普通士兵沒什么兩樣,身上的幾處軍服都明顯的磨損的不成樣子了,臉上還有未擦干凈的炮灰,連頭發(fā)一側也有些被火燒過的焦灼狀。看到他來,這位年輕的將軍明顯情緒十分激動,眼眶明顯有些紅彤彤的!
“卑職不敢,若大人不嫌棄,卑職就稱呼您一聲‘李帥’吧!”
他的樣子略微有些拘謹,身體站得筆直道。事實上,李漢在打量著他,這漢子也在認真的盯著李漢再看。
說起來,對于這位曾經的五位標統(tǒng)之首,后來出走武昌打下了半個湖北的年輕大帥,在武昌三鎮(zhèn)民軍之中沒少議論過他。以前只是下面好奇他是不是如三鎮(zhèn)傳聞的那樣,被某些人逼迫離開武昌的。后來荊楚新政消息隨著報紙傳遍了天下時,武昌、漢陽的民軍之中討論他的聲音登時多了好幾倍。
中國古來因為本身價值觀的原因,歷朝歷代自統(tǒng)治者到大臣官員、再到這個國家的各層各界都有一種恐戰(zhàn)之心。皇帝恐戰(zhàn)而亡國,大臣恐戰(zhàn)而勞民傷財,民眾、商賈恐戰(zhàn)而賦稅增加,幾乎所有人都選擇性的忘記了,歷朝歷代一個誕生于華夏大地的新王國建立之初都是通過強權與戰(zhàn)爭,擴充了自己的領土與生存空間,奠定了其后幾百年的繁榮與昌盛。看不到這一點的國家當真是可悲可嘆,舉國恐戰(zhàn)之下于是不修兵甲、不精武備,民間更是傳出‘好難莫當兵’的觀點,結果幾千年下來,當真讓‘當兵的,都是沒出息的’、‘只有吃不飽飯,養(yǎng)不活家的人,才會去從軍’、‘只要刻苦用功,去京城趕考,求個一官半職,才能前途無量’等觀點被流傳了下來,導致國家越發(fā)恐戰(zhàn),以至于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huán)。(說句大實話,當今共和國也是實行賤‘軍’方針,哎,宣傳的好待遇都是軍官的!歷朝歷代莫不是文人治軍必弱國)
然而,軍隊又是一個國家類以生存的保證。清廷自鴉片戰(zhàn)爭之后,被洋人輪、日人奸,昔日的世界第一強國、今日的第一人口大國,被狂扇海揍,挨了一頓又一頓之后,終于,某些人才被扇痛了、打醒了,于是開始重視武備的重要性。可惜新軍雖說待遇不錯,但是也只是相對于清末貧苦的民生跟其余巡防等編制而言,尤其是民軍前后招募了共計兩萬五部之后,算上抵達武昌援助的外省士兵也需要武昌財政負責,結果導致民軍的待遇莫要說跟北洋新軍想提并論了,甚至跟當年張彪為提督時的湖北新軍也不如多矣。
荊楚新政實行之后,已經頗具影響力的‘中國之聲’報紙根據李漢的經驗指導,連續(xù)半月來每刊都要寫上一些記者跟蹤報道的受益軍官家庭,并且拍下了不少的照片!為了封住某些質疑荊楚財政能不能保證完成‘軍保’的報紙跟某些勢力,原本改在下月上旬發(fā)放的第一個月軍屬保障,如今軍政府已經對軍隊中第一批完成了戶籍登記的在軍政府統(tǒng)治范圍內的士兵家庭發(fā)放的第一個月的保障。有著鹽政收益跟聯(lián)合鹽業(yè)股本招募資金的軍政府出手可謂闊綽,完全是實打實的完成了承諾之中的軍保!受中國之聲報紙采訪的家庭很多,其中有戰(zhàn)死補償家庭、有重傷致殘家庭、有輕傷、或者普通士兵家庭,總之,他卻是仿照后世的美國,將自己的貴軍計劃執(zhí)行到了極致!
也因為如此,面對著各省軍政府財政的入不敷出,各地民軍餉銀明顯遠不及鄂中革命軍,便是現(xiàn)在的北洋新軍,比起革命軍隊來也不在一個檔次。湖北軍政府未禁止民軍下屬購買報紙帶進軍隊中,便是有心禁止,禁也禁不住。結果不但外省不少省份的革命新軍都對鄂中的軍保眼饞,尤其是距離鄂中不過咫尺的武昌三鎮(zhèn),聽說下面還有士兵為這事鬧過軍政府。士兵們的理解很簡單,為革命獻身我們愿意,但是,也請你們在我們受傷或死后,能夠得到跟荊楚鎮(zhèn)守使李漢施行的一樣的補償就行了!
為了這件事,湖北軍政府不少人都鬧心透了,可惜武昌三鎮(zhèn)雖說才是省垣之地,但到底比不得應城占去了大半個湖北的李漢手上所掌握的資源來的豐厚,只能干瞪眼生氣。
李漢當然知道這些,面對民軍的歡迎,他心中得意,臉上卻不顯露出來,只是小聲詢問道:“雖然比起李帥,我更希望將軍直呼我之名諱,不過將軍既然不愿,李某也不強求!”
“啪!”
不遠處傳來一聲槍聲,彭玉珍微微變色,道:“李帥、段將軍,咱們還是先到那邊祠內去吧,這里不安全!”
李漢點頭,由胡玉珍帶路,他帶著幾個參謀軍官一同跟著。
“對了,胡將軍。李某自昨日接了大都督軍令之后便星夜兼程調兵趕來支援,卻不知這漢陽現(xiàn)在的局勢到底到了什么地步了?黃司令呢,還有其他的各部編制呢?”
他雖然知道,卻還是故意詢問道。
走在前面的胡玉珍聞言身體一頓,停下嘆了一口氣之后才繼續(xù)帶路引幾人前行。
“李帥,你是剛來卻不知道。人都走了,就剩下咱們第一協(xié)留下來戴罪立功了。這一回您要是沒來,沒準我們也該準備撤退了!”
他深嘆一口氣,背后幾人雖然看不見他的臉色,不過想來不會好看!
“這是何解?”李漢假裝詫異道。
很快幾人就到了后面的忠烈祠了,不過祠堂的主要建筑已經崩塌了一般,似乎方才被炮擊中,因此幾人卻到了旁邊臨時整理出來的一間房待著。
“李帥請坐,這里沒有外人,方今便與你說了吧!”
找人搬來幾張椅子,招呼幾人坐下之后,胡玉珍嘆了口氣,方才緩緩道來。
“昨天,清軍拿下了十里鋪,大家都猜這漢陽是守不住了。于是,外省援軍今天上午就開始撤走了,借著便是五協(xié)等幾支編制完整戰(zhàn)力還在的部隊。剩下的只有咱們曾經外逃過的第一協(xié)留下來殿后,順便召集潰散各處的民軍至此集合。黃司令本來是要留下跟兄弟們一起的,不過你們才來前,從武昌趕來幾波軍政府的高層,最后把他也給架走了。現(xiàn)在遍觀整個漢陽,估計還有五六千散兵游勇,不過完整的編制就只剩下咱們第一協(xié)不足一千六百人了,其余都被打散散落到各處了!”
他苦笑道,又指了指自己道:“讓我沖鋒陷陣,在最前面打仗我是毫不怯場,但是讓我這個只讀過幾年私塾,腹中對于指揮好不精通的庸人指揮幾千人。這不是要拿兄弟們的性命開玩笑嗎?不過,我估計現(xiàn)在遍觀整個漢陽,我這第一協(xié)的代統(tǒng)制,還是最大的官了!”
他連連搖頭,不過實際上胡玉珍卻是貶低了自己了。他也是湖北陸軍學堂出身的,雖說當年成績并不是多拔尖,不過也能算上中上,指揮能力還是有的。他之所以這么說,不過是有自己的打算罷了!
李漢安慰道:“漢陽城還未失,咱們還能守住!只要堅守到明日天明,料及大都督他們得到了消息之后,肯定還會派兵重新來援的!”
胡玉珍苦笑:“李帥,方今只是擔心咱們能不能撐過今晚,要知道丟了忠烈祠,漢陽城就無險可守了!”
話才落下臉上又有些苦惱,“不瞞李帥,因為前任統(tǒng)制擅自帶兵出走,雖說我跟其余兄弟及時在第九標兄弟的幫助下止息了第一協(xié)外逃,不過禍根已經埋下了。前些時候漢陽守軍之中,所有主要陣地都不許我第一協(xié)駐守,背后傳說則是惟恐咱們第一協(xié)再臨時做出了出走的舉動,給清軍白的了好處去。大都督親自下令要我來擔任這第一協(xié)代統(tǒng)制之后,下面閑言蜚語都更多了。前任統(tǒng)制乃是我在舉義當晚推薦的,文學社的同志都是看我面子,才推選他任了后來的第一協(xié)統(tǒng)制。誰知道他做出了那樣的舉動,連累了弟兄們不說,這現(xiàn)在大家都撤退了,軍務部親自下的令,指明要我第一協(xié)堅守漢陽,最后一個撤離。下面怨氣很大,當時第一協(xié)出漢陽,乃是宋統(tǒng)制誑言得了軍政府令弟兄們才跟著走的。你看現(xiàn)在,這冤氣受的!”
他起身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封軍令,遞給李漢:“您看,是大都督府的軍令,下午四點來的,大都督命我?guī)П⒖坛冯x漢陽,說要保全咱們第一協(xié)的精銳。這軍令中肯,漢陽眼看不守非我一協(xié)所能挽救,下面的意見是大家也跟著撤離。可是,您再看...”
他顯然是怒急了,又從身上摸出一封軍令,“這是軍務部來的,也是四點前后到的,卻是要我們堅守漢陽,保證各部撤離!這些好了,連總司令都逃了,就剩下我們了!”
李漢眼中精光一閃,卻不動聲色道:“胡將軍不要生氣,李某這一次帶來了五千多精銳,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完整編制的炮營,咱們趕快布置防線,守住這一夜還是有希望的!不過龜山炮兵陣地那邊有些麻煩,我自鄂中帶來一些重炮,奈何龜山炮兵陣地指揮程頌云不讓我之士兵將重炮架設在龜山炮兵陣地上,我聽說炮團指揮乃是曾繼梧,不知道他現(xiàn)在何處!”
胡玉珍苦笑,“曾繼梧一早就跑了,第一批船,現(xiàn)在估計早就到了武昌了!”
他又低頭一陣,才道:“李帥可是要接管龜山炮營?”言罷,眼睛略有些期待的看著他。
李漢心中詫異,不過卻不隱瞞,點頭道:“那是自然,我自鄂中帶來的重炮,都是從洋人那里高價買來的,比起龜山炮營的還要好些,威力足夠射到清軍陣地了。況,我鄂中軍隊指揮獨成一體,戰(zhàn)事我之指揮一下,任你軍務部還是大都督,都要給我軍令讓開,就是未免延誤軍情。所以,這龜山炮營我卻不得不接管!”
胡玉珍估計吃足了軍務部跟大都督府爭權的苦頭了,聞言竟然點頭,興奮道:“這就好辦,咱們第一協(xié)的士兵們多有聽說過李帥指揮的戰(zhàn)事,您在鄂中跟清軍交戰(zhàn)無往不勝,卑職自知不善指揮,如果可以,您看咱們漢陽現(xiàn)在軍官都走得差不多了,不過,這第一協(xié)您也一并領了吧,由您指揮,咱們弟兄們也放心!”
他連忙站起來激動的道,看來之前就打了這打算了。
李漢當然愿意,不過還是裝作猶豫一下,才道:“胡將軍,你我都是軍人,我也不與你多話,莫要說這第一協(xié),便是整個漢陽所有的民軍部隊,我都有意接管了,只有集中了力量才能對抗勢大的清軍。不過也還是這句話,清軍勢大,未免出現(xiàn)軍令下而兵不從的情況,我可能會根據軍方,嚴懲一些不服軍令之人。甚至為了不至于戰(zhàn)事延誤,有些不服軍令者,我必用雷霆手段已處置。你可要想清楚了!”
“請放心,卑職原以身作則,您是軍政府任命的荊楚鎮(zhèn)守使,軍令等同大都督令,如今本就該是咱們漢陽的最高指揮,一切民軍統(tǒng)帥,卑職愿服從指揮!”他敬了一禮,然后換來一個士兵耳語了幾句,方才取出一封信件遞給了他,“李帥,您可安排幾人跟隨他一起去接管龜山炮營。我與那程頌云有些交情,加上有大都督新發(fā)來的命令漢陽各部守軍撤離的命令,定可讓他讓出龜山陣地,您的人只管去接收吧!”
“如此最好,多謝胡將軍之助!”
李漢連忙起身,回了他一軍禮!
27日夜,荊楚鎮(zhèn)守使率軍抵達漢陽,并下令接管漢陽一切民軍防務。深夜,趁清軍疲倦加準備不足,第九標、第十標攜炮兵火力壓制,至凌晨,擊退已圍至漢陽城處清軍,清軍傷亡近兩千人后,后撤至十里鋪處設防。民軍趁機收復一些陣地設立防線,不過未免分散兵力,李漢下令只收復幾處可互為犄角之地勢,拱衛(wèi)漢陽城!
同日夜,龜山炮兵陣地指揮程潛接大都督府撤離軍令后,隨即讓出龜山陣地,登船趕赴武昌,由于正值戰(zhàn)時,所以程潛未帶走一名炮兵,只身離開。鄂中炮營接管龜山陣地,隨即在民工的努力之下,數(shù)門重炮被假設在了龜山陣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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