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宋之漫還有臺手術(shù)要做, 見是沒多大事,便提早走了。
蘇花朝把那一大堆東西都給收拾了,一股腦的扔進了垃圾桶里, 又擠了許多洗手液洗了好幾遍手, 才從洗手間里出來。
也沒走幾步, 迎面就撞上了宋舒懷。
她倒是沒有絲毫的驚訝, 像是專門在等蘇花朝似的, 腳下踩著雙恨天高,比蘇花朝還要高些,居高臨下的睨了蘇花朝幾眼,說:“霍綏母親找你。”
蘇花朝想, 終于來了。
其實這樣的場合,按理說隋佳蓉可以不出席的,哪怕兩家交情再好,但礙于她雙腿殘疾,又住在偏僻的北山,今天她不來也沒有人會說些什么。
但她來了,順帶著身邊還有宋舒懷。
早些年的時候, 蘇花朝就聽到過不計其數(shù)的傳言。
隋佳蓉想要宋舒懷當她的兒媳婦。
傳言到底是從哪兒流傳出來的, 倒不重要, 重要的是, 那個時間, 霍綏恰好和宋舒懷在一起了。
后來許多年里, 蘇花朝也從旁人那里聽到一些, 隋佳蓉最滿意的還是宋舒懷。
使得蘇花朝都有些莫名了,這宋舒懷到底好在哪兒呢?讓隋佳蓉這么喜歡。
但是她卻從來沒有去想過,隋佳蓉為什么不喜歡自己。
從陳清月嫁到霍家的時候,蘇花朝就清楚了,哪有人會喜歡自己的情敵不是,更何況是隋佳蓉那種錙銖必較的人。
她不喜歡自己,蘇花朝覺得再正常不過了。
可這么些年,蘇花朝總會抱有那么一絲希望,希望隋佳蓉能夠愛屋及烏,對她好一點兒。
畢竟她和霍綏,是真的做好了共度余生的打算的……
想到這里,蘇花朝抿了下唇,說:“走吧。”
宋舒懷在前面帶路,邊走,邊說話,語氣里有著幾分譏誚:“蘇花朝,這些年你真的以為你贏了嗎?”
“要不然呢。”
“霍綏再喜歡你有什么用,到頭來,他還會聽他媽的。”
蘇花朝勾了下唇角,“這還不算贏嗎?”
“他到最后,娶的還是我。”
“你這話說的,像是霍綏凡事都聽他母親似的。”
“這件事,他會聽的。”宋舒懷的語氣篤定至極。
蘇花朝有時候覺得她確實精細過人,有著商人獨有的心機與謀劃,但有的時候又覺得她真天真,以為凡事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宋舒懷說:“你們不就是要去領(lǐng)證了嘛,是不是覺得很后悔,今天沒領(lǐng)成功。蘇花朝,你錯了,你們這輩子都不可能領(lǐng)證的,除非他母親死了。”
“是嗎。”
“隋阿姨知道霍綏做的事情,扳倒隋家,又把自己的勢力擴張,可那又有什么用,他要真有本事,殺了自己的母親不就萬事大吉了嗎。
“可是你我都知道,他不會。
“所以你們,也沒有以后。”
蘇花朝的眼神,一寸一寸的冷了下去。不為宋舒懷說的她和霍綏不可能在一起,而是她說的,讓霍綏殺了他的母親。
人性本善。
說出這些話,真的不怕有報應嗎。
許是她半天沒有回應,宋舒懷自言自語了一段,也說不下去了,安靜的帶她到了病房外,伸手,敲了敲門,說:“隋阿姨,我?guī)^來了。”
里面的人,聲音優(yōu)雅,“進來吧。”
宋舒懷打開門,側(cè)身讓蘇花朝進去,自己卻沒有進。
蘇花朝不疑有他,徑直進了屋子里,身后,關(guān)門聲重重的響起。門外,宋舒懷拿出手機,按照計劃里的,給霍綏打電話。而室內(nèi),蘇花朝滿臉的震驚。
隋佳蓉她……
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
雙腿被黑色褲子包裹住,纖細又直,沒有任何的異常,甚至她還往自己這邊走動了兩步。
沒有殘廢……
蘇花朝覺得太荒謬了,“隋阿姨,你的腿……”她努力壓抑住胸腔里的那份驚恐。
“怎么了,很驚訝嗎?”隋佳蓉笑的溫婉動人,但眼里的懾人寒意沒有絲毫的掩飾,彰顯的淋漓盡致。
蘇花朝真的覺得有點難以置信,隋佳蓉的腿不是在多年前就已經(jīng)宣告殘疾了嗎,那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竟然好了?和正常人一樣能走能動……
太荒謬了。
蘇花朝扯著嘴角:“您和阿綏說了嗎?”
“他待會就知道了。”隋佳蓉說。
蘇花朝現(xiàn)在背上冷汗涔涔,甚至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這么緊張,但理智告訴她要保持鎮(zhèn)定,她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緊著嗓子說:“阿姨,您找我來,有事嗎?”
相比于她的緊張,隋佳蓉表現(xiàn)的十分氣定神閑。
她伸手示意蘇花朝坐在沙發(fā)上,自己坐在她的對面,淡然的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之后,怡怡然道:“手上的戒指很好看。”
蘇花朝笑:“嗯。”
“阿綏給你的嗎?”
“嗯。”
“他倒是太小氣了點兒,怎么說,霍家大公子娶妻,這樣的戒指,上不了什么大臺面。”
蘇花朝有點摸不清她的套路,但心里總有種預感,她并非是如話里說的那樣,想要霍綏娶她的。
蘇花朝神情淡淡:“隋阿姨,你到底想說些什么呢?”
“當年我嫁給他父親的時候,也收到過一枚戒指,只可惜后來離婚的時候,我把它摘了,不知道扔在哪兒去了。”隋佳蓉的神情有些恍惚,像是陷于回憶之中,語氣里有著化不開的情緒,“你知道我為什么摘了嗎,因為阿勉他從來沒有戴過我們的結(jié)婚戒指。我那時以為是他工作,不方便戴戒指,可后來才知道,原來他只是不愿意和我戴對戒。”
“他和你母親在一起的時候,都三十多了,還穿了情侶裝吶。我有的時候啊,真的很羨慕你母親,怎么就能讓一個男人對她念念不忘到這種程度呢?——反觀我自己,我討好他的家人,家里的雜事都做的面面俱到,甚至還給他生了個兒子……可到頭來呢,還比不上陳清月的一個回頭。”
“她真的只是回來,什么事也沒做,他便發(fā)瘋了似的要找她、和她在一起。”
“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感受。”
蘇花朝向來只聽到世人對隋佳蓉的評價,像個男人一樣的雷厲風行的女人,在商場上手段狠辣,做事果決,而現(xiàn)在……眼里泛著盈盈淚光,說到傷心處時,緊擰著眉頭,哽咽難耐。
或許誰都有軟肋,
也有那千分之一的柔情。
蘇花朝想了想,問出自己的疑惑:“我一直都不明白,為什么您就不能接受我呢?”如果她真的有那么愛霍孟勉,就可以感同身受,想想自己一直以來的處境,更何況她和霍綏的情況比她要好的多了。
至少霍綏是愛她的。
隋佳蓉長嘆一口氣,說:“我現(xiàn)在也想通了,花朝,你們在一起吧,我老了,不想摻和你們的事兒了,他是我的兒子,我也只想他能過的好一點。”
蘇花朝眨了眨眼,到現(xiàn)在她的心里仍然有那么點不真實的感覺。
仿佛這個房間都是假的,對面的隋佳蓉也是假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真實的。
隋佳蓉伸手擦了擦淚,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和水果刀,慢條斯理的削著蘋果皮。蘋果皮長條未斷,蘇花朝直勾勾的盯著那蘋果皮看,心里的惶恐感突然被放大了幾倍。
而面前的隋佳蓉已經(jīng)起身,走到了她的面前,蘇花朝也下意識的站了起來。
隋佳蓉說:“阿姨給你削了個蘋果,你吃啊。”
蘇花朝看著半空中的蘋果,以及那另一只手上的水果刀,一時之間不敢伸手去接。
隋佳蓉卻強硬的把蘋果給塞到了她的懷里,空出來的手,放在蘇花朝的肩上,她悵然道:“花朝啊,就這樣了。”
“什么?”蘇花朝覺得手里的蘋果像是烙鐵一般灼燒著自己的掌心。
突然此時從門口處傳來一聲響動,門被人從里面推開,也就是這個時候,電光火石之間,蘇花朝余光看到了那刀片的亮光閃過,她下意識的要躲,拿著蘋果的手松開,雙手想要握住向自己刺來的刀,卻沒想到,隋佳蓉手里的刀,是直挺挺的往自己的小腹處刺去的。
蘇花朝的指尖還停留在半空中,身后,有人沉聲道:“你們在干什么?”
是霍綏。
她下意識回望,停留在空中的手卻被人抓住,指尖沁涼,接觸到了刀柄,手里有異物流動著,從指尖到掌心,溫熱,黏稠。
一聲尖叫聲響起,宋舒懷捂著頭道:“隋阿姨!”
蘇花朝扭頭,看到手里的血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而隋佳蓉突然倒地,鮮血從她的小腹處源源不斷的流了出來。
身后有匆忙的腳步聲,有人抱住癱在地上的隋佳蓉,在離開之前,只給了蘇花朝一個冷到極致的眼神。
驚訝、失望與痛苦。
那眼里的情緒,在蘇花朝的腦海里不停的翻涌,像是漲潮時段,她被這一卷又一卷的浪花給拍打,最后,墜入那深海之中,連呼吸都是奢望。
原來,原來是這樣。
她渾然倒在地上。
她就知道,隋佳蓉永遠不可能接受她。
但那又何必呢,以死相逼……
她看著手里的血,雙手的血液流過的痕跡猶在,此時此刻,她像極了一個殺人犯,一個,罪無可赦的殺人犯。
那么他呢,他也這么覺得嗎?
蘇花朝闔上了眼,心里空蕩如蒼茫草原。
那里寸草不生,那里廖無人煙,是蒼茫夜晚,空中沒有一顆星光閃爍,是耳邊呼嘯風影,身旁沒有一人經(jīng)過。
是她這一生,雖由他貫穿始終。
但也因他,橫生枝節(jié)。
或許,就這樣了吧。
她想。
·
手術(shù)室外,霍綏平靜的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蘇花朝深吸了口氣,緩緩的、緩緩的走了過去,在他身旁坐下。
“阿綏。”
“嗯。”
霍綏的呼吸聲沉重,嗓音沙啞,“別說話,讓我安靜的待一會兒。”
蘇花朝靠在他的肩上,用著十分平淡的語氣說:“我們先分開一段時間吧。”
鼻尖是醫(yī)院里濃重的消毒藥水兒味,還裹挾著血腥味,走廊盡處的窗戶并未關(guān)嚴實,因此身上總能感受到陰風陣陣。
蘇花朝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看過的一句話,
我見日光之下所作的一切事,都是虛空,都是捕風。
……愛如捕風。
所有的一切,皆是虛妄,終成空。
霍綏沉默了一陣子,問她:“為什么?”
“我累了。”
她的語氣沉重,像是帶了成年累積的負重感,累到了極致,再無任何動彈的機會。
她能明顯的察覺到,他的身體瞬間僵硬的不像話,頭頂處傳來的呼吸聲愈發(fā)的沉重,像是喘不過氣來一般。
好久之后,那沉重沙啞的聲音緩慢的響起。
“好,但是我們只是分開,”他說,“不是分手。”
“蘇花朝,我從來沒有懷疑過對你的愛。”
蘇花朝說:“我也是啊。”
他們兩個異常安靜的坐在那里,直到得知消息的霍孟勉趕過來,看到他倆依靠在一起,并沒有發(fā)表任何的置詞。蘇花朝偏頭,看到他的身后,是蘇啟正。
穿著醫(yī)院里肥碩寬大的病服,扶著墻,風從他腳下吹過,吹得他褲腳處鼓鼓的。
臉上的皮膚皺皺的,有著很明顯的老年斑。
霍孟勉在蘇花朝耳邊輕聲說:“去看看你父親,花朝,乖啊。”
蘇花朝笑了下,叫他,“霍爸,我過陣子得出去一趟,您別想我。”
霍孟勉說:“那還回家嗎?”
回家嗎。
回的。
她說:“您永遠是我的家長。”
從你第一次參加我的家長會,以我父親的身份,而那時也是第一次,我的家長會有人參加開始,您就永遠是我的父親。
霍孟勉笑笑,說回來就行,回家就行。
蘇花朝又走到蘇啟正對面。
蘇啟正說:“花朝啊。”
“您照顧好自己。”她說。
“哎、哎、哎。”這句關(guān)心實在是太難得了,使蘇啟正都有些熱淚盈眶了。
蘇花朝說:“養(yǎng)好身子,等我……回來。”
說完,她轉(zhuǎn)身,看向仍舊以著一開始的姿勢靜坐著的霍綏,她說:“阿綏,我沒有碰她,從來都沒有。”
霍綏仰頭,靠在墻上,輕聲道:“我知道,而且……我信你,我怎么可能不信你呢。”
所以花朝,你能不能別走……
這句話,霍綏的驕傲使得他無法低頭懇求,因此也埋葬在腹中。
蘇花朝笑,說:“再見啊。”
她離開醫(yī)院,是帶著笑的。
而醫(yī)院里的三個大男人,在商場上皆是叱咤風云的人,眼眶盡濕。
·
蘇花朝走的那天,只有姜錦茜來為她送行。
姜錦茜以為她只是出去旅游,所以笑的一臉溫柔,“我下個月就要生了,你會回來看我的吧?”
“我盡量。”她說。
“那得帶禮物啦,這里可有你的干兒子吶。”姜錦茜指指自己的肚子。
蘇花朝伸手,摸著她那跟球似的肚子,說:“一定會的呀,我干兒子我總不可能虧待他不是。”
兩個人嬉嬉鬧鬧一陣子,廣播里就開始放著航班消息了。
蘇花朝最后,臨走的時候回頭,用力的、狠狠的抱住了姜錦茜,說:“保重,茜茜。”
姜錦茜拍了拍她的背,說:“玩的開心點,花朝。”
蘇花朝眼里的淚水,輾轉(zhuǎn)了好久,最后她用手背輕輕拭去,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往里走了。
姜錦茜笑著目送她離開,可心里卻總有一種預感。
她不開心,她好像永遠不會回來了一樣。
“花朝。”她大喊。
“早點回來,我等你呀。”
蘇花朝腳步未停,往飛機里上去。
等到了飛機上坐下,偌大的商務艙里只有少許幾人,她蹲在位置上,失聲痛哭。
再見了,這座城市。
曾帶給她無數(shù)歡笑與淚水,賦予她勇氣與希望的地方。
再見了。
大年三十。
蘇花朝坐上飛機,離開這座不孤城。
·
蘇花朝的第一段旅程,是從西藏開始的。
她下了飛機之后高反嚴重,在醫(yī)院住了幾天之后才算是真正的開始旅行。但說是旅行,她也沒在別的地方有太多的走動。
只是望著布達拉宮,據(jù)說西藏的天,一直都是水洗一般的藍,沒有任何的雜質(zhì),藍的徹底,藍的觸目驚心。
蘇花朝排了很久的隊伍,又沿著那高高的樓梯,那樓梯是真的多,像是永遠爬不完似的。
后來她又去了大昭寺,跪在蒲團上的時候,身邊鮮少有人。
也是,那段時間正是春節(jié),大家都在家里悠閑過節(jié),哪有人像她一樣跑出來的。
人少,也倒清凈。
她低頭,對著佛祖絮絮叨叨說:
我有個母親,她一生都動蕩不安的,但是一直以來身體都很好,佛祖啊,你就保佑她一輩子身體健康,萬事順意好嗎。
我的爸爸,啊對,我有四個爸爸吶,不過我要說的是我的二爸,他吶,是個特別善良的人,我都沒怎么見過他發(fā)脾氣過,但是他的身體不太好,這些年都在吃藥,佛祖啊,你讓他好好的,身體好好的,等我回家陪他頤養(yǎng)天年。
我有個好朋友叫隋禹,他一直玩世不恭的,但我知道,他這個人是個好人,他現(xiàn)在在周游世界,佛祖啊,你就保佑他永遠開心。
還有還有,我的茜茜,她就要生寶寶了,我希望她一直幸福,一直快樂。
還有,我有一位愛人。
他叫霍綏。
他這人脾氣不好,性格也不太好,我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總是吵架,但是他這個人,比誰都善良,也比誰都懂得珍惜。
他這小半生,一直都是孤獨的一個人的,佛祖啊,你保佑他萬事得償所愿吧。
讓他千萬別在孤獨無依,愿他一生幸福、圓滿。
佛祖,謝謝你啦。
蘇花朝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再出來的時候,她依依不舍的望著那金光閃閃的大堂,說佛祖,我還有一個愿望。
希望宣志譯,生的時候沒有受到過任何痛楚,死了以后也是一樣。
她說完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說的太多了呢,佛祖會不會沒聽到呢?
不會的,她那么虔誠、那么的虔誠,佛祖一定都聽到了。
后來她在拉薩又待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
某天,她住的酒店的大堂里,有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花朝,你回來了。”他說。
蘇花朝眼神平靜的看著莫紹棠,“你怎么過來了?”
“爸他不放心你。”
蘇花朝扯了扯嘴角,沒說什么,帶著他回了房間。
到了房間之后,莫紹棠遞給了她一只手機,顯示通話中。蘇花朝不明所以的接過,喂了一聲之后,透過電流,傳來對面哭哭咧咧的聲音,
“花朝姐,你怎么才接電話呀。”
是小左。
蘇花朝露出了個笑來,她走到陽臺處,和小左說話。
小左在那頭,一股腦兒的把最近發(fā)生的所有事都給交代了。
她說宋舒懷從朝九退出了,她繼續(xù)做懷舒視頻了,朝陽把朝九還給我們了,工作室里大家還在做著工作,花朝姐我和小右把事情都給處理好了呢,你要是想玩,就接著玩,我們等你回來。
她還說,我聽我爸說,隋阿姨身體恢復了,她回到北山住了,你別擔心。
她還說你是不是還有個弟弟呀,叫傅遇,霍大哥找了個學校,就在我家邊上,我沒什么事都會過去看他的,你別擔心。
她最后還說,花朝姐,你玩的開心點。
蘇花朝說謝謝你哦,小左。
掛了電話之后,她靠在躺椅上,沉默的看著遠處天空。
好久之后,莫紹棠走了過來,手里捏著一封信。
說,這是霍綏讓我?guī)Ыo你的。
蘇花朝抬頭看著牛皮紙信封,眨了眨眼,接過,“什么東西呀?”
“他什么也沒說。”莫紹棠在她身邊坐下。
蘇花朝打開信封,發(fā)現(xiàn)那信并不是霍綏寫的,是隋佳蓉寫的。
花朝:
人只有到死的那一刻才會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我以前一直以為我的愛才是最重要的,被奪走的婚姻和家庭,漸漸遠去的丈夫和孩子,因為這些,我對你就無法喜歡。可直到那天,我被阿綏抱著,我聽到他叫我媽,撕心裂肺的。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兒子,一直都是我的兒子,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那天我醒來,看到他憔悴的在我身邊看文件,他一直陪在我身邊。
后來有一天,窗外突然有了大太陽,我拉他出去在院子里曬太陽,他整個人昏昏欲睡,半夢半醒的時候,突然說了句,“花朝,別走。”
我坐在旁邊,看著我向來驕傲的兒子,眼里有了眼淚。
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不了解他。
花朝啊,我這個人愚昧,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做錯了。
希望你能原諒我這個老太婆。
我們阿綏啊,是個好孩子,他一直都愛你。
從十八歲,到二十八歲。整整十年,都沒有停止過。
花朝,對不起。
……
蘇花朝抿唇笑著,眼里隱有淚光閃爍,她把信封放在一側(cè),抬頭,看著遠處日光,陽光正盛,藍天白云,萬物祥和。
·
莫紹棠陪蘇花朝待了一段時間,直到某天,蘇花朝不經(jīng)意間說了句,爸他的身體需要人照顧的吧,你不回去嗎?
莫紹棠眼里有一絲驚喜閃過,他說回去,現(xiàn)在就回去。
他買了隔天的機票就走了,臨走前,給蘇花朝塞了一張銀行卡,說:“這是哥的心意,你出門在外,總得有點東西的,花朝,別拒絕。”
蘇花朝現(xiàn)在的心氣已經(jīng)比以往平和的多了,收下了,放在口袋里,笑著和他搖了搖手,說再見啊,莫紹棠。
送走莫紹棠之后,她又坐飛機去了上海,輾轉(zhuǎn)幾番,去了歐洲。
去歐洲也不是一時起意,她看到Facebook上隋禹的定位是在歐洲,這幾天他發(fā)了羅浮宮的照片,蘇花朝想,或許去那邊試試,說不準就能遇到隋禹了呢。
她現(xiàn)在的心境和之前真的是截然相反了,與離開南城時的孤寂、落寞、痛不欲生完全不同,完全是抱著旅游的心態(tài)來的。
可是她在巴黎待了兩天,都沒有偶遇到隋禹。
仔細想想,這座城市這么大,遇到一個人的幾率,大概都有萬分之一了,哪有那么容易呢?
后來她走到運河邊上,那時正是傍晚,黃昏的余韻扔在,橙色暖光照在水面漾出一層又一層的細碎星光。
蘇花朝笑著看在運河船上的情侶們曖昧攀談,也笑著看身旁的情侶們相互擁吻。
心里也會情不自禁的想一個人。
想他那么冷血的人,也有個溫情的時刻。
想他們也在南城的護城河邊深情擁吻。
想他也抱著自己,溫柔說,我這輩子,除了你,總不會有別人。
太多太多了……
原來他也有過那么好的時候。
蘇花朝趴在護欄上,積壓了多日的眼淚,終于開閘一般傾瀉而出。
這一個多月的平靜,到底是破了冰河水面,如海嘯沸騰,如火山迸發(fā)。
這條運河這么長,夠不夠承載我的悲傷。
走過了這么多路,見過了那么多人,可到頭來,我的眼里,卻也只裝得下他一個。
蘇花朝無聲的哭著,她長大了嘴,想著自己現(xiàn)在的形象可真是糟糕透了,但那淚意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止住。
她越是悲慟,越是難受,心里面那人的輪廓越是清晰。
直到這一刻,心里的聲音越來越響:
回去吧,回他的身邊去吧。
這一生,真的只有他,也只能有他。
海上繁花是他,萬家燈火是他,春風滿面是他,冰雪浮云也是他,這么多年,是千樹萬樹梨花開時的熱鬧酣暢,也是大夢初醒時的僥幸余生。
是終生,是長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