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八只貓
吃飯的時候, 陳清月又提起了蘇花朝的人生大事。
霍孟勉突然想起來, “花朝,你之前和小劉相處的怎么樣啊?”
蘇花朝一時之間卡殼了, 小劉是誰?
她咬著筷子, 含糊道:“最近太忙了, 沒怎么聯(lián)系。”
霍孟勉滿臉失落:“那就是不怎么樣的意思了。不應(yīng)該啊,以我女兒這樣的條件, 外面的小伙子不應(yīng)該上趕著追你嗎?”
蘇花朝聞言, 樂了, 笑的花枝亂顫:“在您眼里, 我就這么好呀?”
“那是,我霍孟勉的女兒, 必須是天下一等一的好。”
蘇花朝笑著, 對霍綏抬了抬下巴, 那意思仿佛是在說, 我和你好真的是被你占了大便宜了。
霍綏臉上依然是那幅面癱臉, 不屑的搖了搖頭,低頭喝水的時候,感覺口腔里的水都是甜的,沁人心脾。
陳清月也笑著點(diǎn)頭:“是啊, 我的女兒, 能不好嗎?”
蘇花朝的笑僵住了。
她收回笑容, 低頭數(shù)著碗里的飯粒。
陳清月似乎是沒注意到她的冷漠, 接著說:“你這個年紀(jì), 真的該找個人安定下來了。”
蘇花朝扯了下嘴角,“暫時沒有結(jié)婚的打算。”
“不是非要你結(jié)婚,我的意思是,先找個男朋友?”陳清月苦口婆心,“省的老霍每次擔(dān)心你。”
蘇花朝看著霍孟勉:“霍爸,我是真沒有戀愛的打算。”
霍孟勉:“我們花朝長得這么好看啊。”
蘇花朝:“……”
不是長得好看就有男朋友的。
“當(dāng)時,就沒人追你?”
“有啊。”
蘇花朝說完,就聽到隔壁的人勺子一滯,搪瓷勺與瓷盤接觸,一聲脆響。
霍孟勉不贊同:“你這個年紀(jì),不用來談戀愛就是虛度光陰。”
“……我不是十七歲了。”
“就是因為你不是十七歲了,你連十七歲的時候都沒有談過戀愛!”霍孟勉說到這個就來氣,“我接你回家的時候,看到學(xué)校門口那么多穿著校服的小情侶,那些女孩子,哪一個比你好看?可人都有男朋友。”
霍孟勉:“都沒喜歡的?”
蘇花朝:“瞧不上。”
霍孟勉想了想,點(diǎn)頭:“也是,一群小屁孩。”
“……”
“可高中里沒遇到,大學(xué)里,也沒有嗎?或者是你們公司?阿綏邊上那么多朋友,你就沒有瞧得上的?”
蘇花朝抿著唇,淺淺的笑,搖頭。
她不是瞧不上,是因為心里裝了一個人,除他之外的任何一個人,都入不了她的眼。
霍孟勉無奈:“阿綏,你身邊那么多青年才俊,有沒有配得上花朝的?作為哥哥,你總得多為你妹妹著想。”
蘇花朝聽得只想笑,霍綏多為她著想啊,都照顧到她床上去了,這個哥哥多稱職啊!
霍綏說:“有。”
蘇花朝的臉僵住。
霍孟勉眼里如有火光,“誰啊。”
“程敘之。”
“……吃完飯,十遍家訓(xùn)。”
蘇花朝忍著笑,在桌子底下踢了霍綏一腳。誰不知道程敘之去年結(jié)婚了,辦了一場浩大的婚禮,蘇花朝和霍綏在他的婚禮上還當(dāng)了伴娘和伴郎。
那次他們兩個站在臺上望著對方,有一瞬間,蘇花朝以為,自己是嫁給了他。
霍綏坦然接受:“好。”
陳清月見是說服不了蘇花朝,又轉(zhuǎn)向霍綏:“我記得阿綏比花朝還要大幾歲的。”
霍綏:“三歲。”
陳清月:“三歲……那是28了?不小了。”
她意有所指。
霍綏淡笑道:“我已經(jīng)有女朋友了,就不牢您費(fèi)心了。”
他話一出口,在場三人都收到了不小的驚嚇。
蘇花朝心里惴惴不安的,從尾骨開始冒汗,全身發(fā)麻。
霍孟勉追問:“是哪家的姑娘?哎也不是,也不需要門當(dāng)戶對,只要人好就好了。”
霍綏說:“門當(dāng)戶對。”
“人呢?長得怎么樣?什么工作?性格脾氣好不好?”
霍綏在桌布底下找到蘇花朝垂著的手,拉起,十指緊扣,他溫聲說道:“長得很好看,做新媒體的,至于性格和脾氣……”說到這個,他抬頭,輕笑了下,在燈光下,他的眉眼被光亮染上了幾分溫柔之色,“不太好。”
蘇花朝掐了下他的手心,抬腳,踹了下他的小腿肚,心里腹誹:你的性格和脾氣才是不好!
霍綏緊了緊手心,扭頭看向霍孟勉,“我的事,我心里有數(shù)的。”
霍孟勉:“嗯,你一直是個有想法的孩子。”
他頓了頓,問霍綏:“你和你母親說過了嗎?她一定很開心吧。”
霍綏想起那天隋佳蓉的回答,她說:“不可以,阿綏。除了蘇花朝,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唯獨(dú)她,不行。”
他收起笑意,神色清冷,“還沒說。”
霍孟勉:“你該和她說的,她是你母親。”
霍綏輕聲說:“誰說不是呢?”
他的聲音太輕,輕到連坐在他身旁的蘇花朝都沒聽到。
晚餐結(jié)束之后霍孟勉又送陳清月回去,他的身體本就不好,大雪天的還硬要開車送她,旁人勸都勸不住。
蘇花朝滿腔怒意。
可后來想想,她自己也勸了自己千萬遍別喜歡霍綏,但還是義無反顧的喜歡上了他。
所以愛情這事,當(dāng)局者清。
我在這場愛里,得到了什么,付出了什么,
只有我懂。
只有我,懂。
·
霍孟勉與陳清月離開,偌大的霍宅只剩下霍綏與蘇花朝二人。
蘇花朝上樓,走到書房,推開門,看到坐在電腦面前的霍綏。
她上前,問他:“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她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你嘴里的女朋友,是我想的那個嗎。”
“你想的那個?你想的哪個啊?”霍綏氣定神閑的坐在那里,頭頂燈光璀璨明晰,他雙眼如銀河流光,“就是你。”
蘇花朝心里陡然一驚,呼吸短了半寸。
她走上前,腳步輕而緩,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
霍綏說:“以后別瞎想了。”
蘇花朝:“我之前也沒瞎想過。”
“嗬。”他嗤笑。
蘇花朝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她輕咳了一聲,轉(zhuǎn)移話題:“我剛在飯桌上,差點(diǎn)被你嚇?biāo)馈!?br/>
“有這么可怕嗎?”
蘇花朝站在他身后,上身靠著他,腦袋耷拉在他的肩頸窩處,點(diǎn)頭:“有啊。”
“怕什么?”
那一刻怕什么呢?
——怕他嘴里脫口而出另外一個人的名字,怕自己當(dāng)下就會全然崩潰。
霍綏笑了,他一笑就咳嗽,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卻是格外的低沉沙啞,“我說了不會有別人,就是不會有別人,答應(yīng)過你的,我什么時候沒做到?”
聞言,蘇花朝搖頭,“是啊,你都做到了。”
那你會娶我嗎?
這句話就在她嘴里盤旋著,到最后,她也沒有說出口。
她已經(jīng)試探過太多次主動過太多次,最后的回答都是統(tǒng)一的讓她失望。蘇花朝不敢再問了,這段時間她深刻的明白,很多事,不必問。
何況他已經(jīng)說過,讓她等。
蘇花朝愿意等。
她才二十五歲,還有等的時間。
但如果等待沒有期限,她可能,會中途離開。
誰不能為了誰而孤獨(dú)一生,不是嗎?
·
隔天下午,蘇花朝接到了陳清月的電話。
當(dāng)時霍孟勉也在,一臉和藹的笑著。
蘇花朝不好拒聽,只好點(diǎn)了接聽。
電話那頭,陳清月的聲音傳來,“我忘了和你說一件事了。”
“什么事?”
“你爸爸說想要回國發(fā)展,可能過段時間就會回來,到時候你去見見他。”
蘇花朝聞言,漫不經(jīng)心:“我爸?我哪個爸?”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的!當(dāng)然是你親爸了。”
“我親爸就在我面前。”她指霍孟勉。
陳清月不耐道:“蘇啟正,我說的是蘇啟正。”
蘇花朝佯裝驚訝,“是嗎?您不說我都忘了有這么個人了。”
“我話已經(jīng)帶到了,你的聯(lián)系方式我也已經(jīng)給他了,到時候你自己看著辦吧。”說完,還不等蘇花朝回答,她就直接扣下了電話。
蘇花朝聽著從聽筒處傳來的嘟聲,嘴角扯了個冷笑。
霍孟勉在一旁問她,“你媽說什么了?”
她斂著眉,“蘇啟正要回來了。”
霍孟勉聞言,愣了幾秒,速又恢復(fù)笑意,“你爸爸要回來了,挺好的,你不是也有很久沒有見到他了?”
“關(guān)我什么事?”蘇花朝起身,神色疏離冷淡,“他回來關(guān)我什么事呢?”
“花朝!他畢竟是你爸爸。”
蘇花朝說:“可他是第一個拋棄我的人!”
在樓上的霍綏聽到了樓下的爭執(zhí)聲,對電腦那端的人說:“我這邊出了點(diǎn)事,會議延遲半小時。”
他從書房跑了出來,在樓梯處又調(diào)整了下呼吸,面色從容,步調(diào)穩(wěn)重。
霍綏:“出什么事了?”
蘇花朝對霍孟勉說,“我憑什么要在意他什么時候回來,他回來我就得和他見面?憑什么呢?當(dāng)初,他是第一個不要我的人!”
霍孟勉說不是的,“當(dāng)初是你媽媽執(zhí)意要你的,你父親他很喜歡你很愛你,怎么可能拋棄你呢?”
“霍爸,您還在為他們爭辯嗎?我媽媽……她執(zhí)意要我?”蘇花朝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您知道我當(dāng)初為什么要跑回霍宅嗎?就是因為她不想要我了,她要和蘇啟正一樣,覺得我是個累贅,想要拋棄我!”
蘇花朝咬著牙,一字一句說道。
她永遠(yuǎn)忘不了自己當(dāng)初拿著成績單想要和陳清月說自己有多好,卻聽到她和蘇啟正打電話說:“蘇啟正,你不能只管生不管養(yǎng)的!”
“我現(xiàn)在有了新的家庭了,準(zhǔn)備要個孩子……你在美國不是混的很好嗎,你把你女兒給接走不行嗎?蘇花朝是你的女兒!”
所以呢?蘇花朝就不是陳清月的女兒嗎?
她捏緊了手心,低頭看,成績單上的成績像是在赤/裸/裸的嘲諷她。
看吧,你在討好的人,根本不屑看你一眼。
所以那天,她跑到了霍宅,跑到了霍孟勉的面前,哭著求他收留她。
因為在這些年的相處里,霍孟勉是真的對她好。
蘇花朝知道,蘇花朝什么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