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還有想見的人
滂沱大雨,傾盆而下。</br> 這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br> 轟隆隆的雷聲自遠處傳來,伴隨著雨聲,叫人心中一顫。</br> 刀劍劃過血肉的聲音被雨聲掩下,茶攤下,桌椅已碎,泥濘的地上還倒著六七個黑衣蒙面之人。</br> 黃色的泥土被血染成了紅褐色。</br> 姜憐持劍站在勉強可以遮雨的茶攤下,身上的素白衣裙已經(jīng)被雨水濕透,沾了泥土,還有不少血跡。</br> 臟泥不堪。</br> 遮面的輕紗早已不知去處。</br> 她白皙的面龐也染著絲絲血跡,冰冷的眸子望著圍在她周身的十余人。</br> 姜憐持劍的手臂被劃破一刀,血珠還在順著她的衣袖流下,手中長劍緊握,鋒利的劍刃喂?jié)M了鮮血。</br> “你們是何人?”姜憐被他們圍攻,卻是依然冷靜,時刻緊盯著對方的動作。</br> 那些人也都在緊緊的盯著她,眼神十分謹慎,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難對付。</br> 影一讓她先行離開,她走到一半便被這些人伏擊,自始至終還未見影一趕來。</br> 她不知影一現(xiàn)下如何,但和這些人交手過后,她不擔心影一會有危險。</br> 連她都能輕易殺掉幾人,那對影一而言,應當更是輕松。</br> 不過她想不到會是誰想要殺她。</br> 天啟朝中應當還沒有人敢有這個膽子。</br> 這些人處處都是在下殺手,看得出,他們并不想讓她活。</br> 姜憐的問題沒有得到答案,回應她的是鋒利的刀劍。</br> 她以一敵十,勉強支撐。</br> 身上已有幾道傷口,她不知還能撐多久,只盼著影一能快些解決他那邊的人,好來幫她。</br> 打斗中,姜憐又一個不察,被劃傷了左臂。</br> 她也又連殺了兩人。</br> 姜憐從未這般狼狽過,殺了那兩人,她得以短暫喘息。</br> 她有些后悔,為何不好好習武,如今這種局面,她雖能撐下去,但卻也抵不住體力的消耗。</br> 雨水打濕了衣衫,在雨中她的行動也緩慢不少。</br> 那些人見她實力不容小覷,都異常謹慎。</br> 姜憐卻已有些體力不支,她再強悍也是女子,饒是會習武,可也抵不過十余人的攻擊。</br> 能斬下八九人,已是她的極限。</br> 她持劍撐著地面讓自己不要倒下,她的動作已不再靈活,有些笨重,身上沉了許多。</br> 望著朝她圍來的那八九人,姜憐不知是何心情。</br> 她還不想死,還有許多事未做。</br> 還有她想見的人。</br> 姜憐強撐著站起身,她不能死,至少現(xiàn)在還不能,冷眸一凜,抱著一定要活下去的念頭,姜憐主動出擊。</br> 她選中了那個看似是頭目的人,殺了過去,長劍揮過,那人接了她一招又一招。</br> 看似被姜憐步步緊逼,但在姜憐下一個招式的空擋,他一個詭異的回身,長劍刺向姜憐腹間。</br> 看到他刺來的那一瞬間,姜憐想擋,但為時已晚,只得盡力全力躲開,可腰側還是被劃了一道傷口,鮮血瞬間染紅了她大片衣擺。</br> 傷口的痛讓她失去了重心,捂著傷口倒坐在地上,雨水沖刷著她的傷口,已痛到麻木。</br> 姜憐倒在雨中,閉上眼睛,死過一次。</br> 她不怕死,只是遺憾。</br> 她還有未做的事,未說出的口的話。</br> 還有那個,她想再見一面的人。</br> 她等待著長劍刺穿她的胸膛,可并未等到,而是聽到了那些人的慘叫。</br> 而她被擁進一個冰冷的懷中,耳畔熟悉的聲音,他聲音慌亂的顫著喚著她:“殿下,殿下!”</br> 姜憐想要睜開眼睛,想要看到他,回應他,可她做不到了。</br> 想要抬起的手垂了下來,再也沒了撐下去的力氣。</br> 姜憐做了一個夢,又或者說,那不是夢,是她的前半生。</br> 從她出生,到如今。</br> 一切順遂。</br> 直到父皇逝世,打破了所有平靜。</br> 這個夢她不知做過多少次,在夢中,她像是個旁觀者,看著她的一生。</br> 只是,每次的夢里,都有一點不同,那便是蒼玄。</br> 他在她的夢中,出現(xiàn)的越來越多。</br> 多到,他的身影隨處可見。</br> 姜憐不知睡了多久,夢了多久,朦朧間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哭喊。</br> 那聲音太吵了。</br> 吵的她,不得不醒過來。</br> 她輕掀眼皮,慢慢的從睡夢中恢復著知覺。</br> 待她恢復神智,睜開雙眸,看到的便是她熟悉的寢殿。</br> 還沒等她反應,便聽到一旁的喊聲:“皇姐,皇姐醒了,快傳太醫(yī)!”</br> 一聽這聲音,姜憐便心安了許多。</br> 抬眸望去,姜錦晏在床榻旁,滿臉淚痕,眼眶還有淚水流下。</br> 眼下青黑的眼圈可以看出,他沒有睡好,很擔心她。</br> 他望著她,張張口似是想說什么,但看她剛醒,又怕吵到她,不敢吭聲。</br> 姜憐想要抬手去為他擦拭淚痕,但剛想動,便感到身上哪里都是痛的。</br> 眉眼一皺,面色有些痛苦。</br> 姜錦晏看她不舒服,連忙湊近了些,但又不敢碰她,聲音弱弱的哽咽著:“皇姐,你別亂動,你受了好多傷,要好好養(yǎng)?!?lt;/br> “皇姐你痛不痛?”</br> “好……”姜憐聲音虛弱,不想讓他擔心,勉強扯出一個笑哄著他道:“錦晏不哭?;式悴惶?。”</br> 許是她勉強的笑起來不怎么好看,姜錦晏忍了一會,還是哭了起來。</br> 姜憐看著他這幅樣子,想哄也沒有辦法哄他。</br> 她現(xiàn)在動一動身體都痛的厲害,尤其是腰側的位置,也不知傷的重不重。</br> 姜憐費力的抬起手,放在他的腦袋上輕輕拍了拍,安撫著他。</br> 她知道,姜錦晏一定嚇壞了。</br> 在他眼里,她何時受過這么重的傷,肯定是很痛。</br> 可在姜憐眼中,這點傷不敵她前世被毒藥侵蝕,全身盡腐之痛。</br> 姜錦晏許是哭累了,趴在一旁睡了過去。</br> 一直守在一旁的春華,讓人將睡著的姜錦晏安置回房休息。</br> “殿下……”春華看著她蒼白無色的臉龐,眼中也是含了淚水。</br> “太醫(yī)一會便來,殿下……殿下……”春華說著說著也抽泣著,她亦是第一次見到姜憐傷的這般重。</br> 殿下這般尊貴,身子這般嬌弱,怎能被傷成這幅樣子。</br> 看她也哭了起來,姜憐虛弱的嘆息,柔聲道:“春華,本宮無礙,一些小傷,養(yǎng)幾日便好了,莫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