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無恙
因為沈鐫白要去公司一趟,和陳則越交代一些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要做的工作。</br> 等他們搭飛機到廣沂,已經(jīng)晚上八點了。</br> 一下飛機,潮濕溫?zé)岬目諝鈸涿娑鴣怼?lt;/br> 岑虞深吸一口氣,立刻喚醒了對廣沂熟悉的記憶。</br> 雖然沈鐫白早就把公司所有的業(yè)務(wù)全部轉(zhuǎn)移到了南臨,但是到了廣沂,依然像是回到了熟悉的后方,對他來說有特殊的意義。</br> 他們對視一眼,然后不約而同的淡淡輕笑。</br> 眠眠一下飛機,就穿不住身上的棉襖,脫下來丟給沈鐫白拿,自己撒歡兒地往前跑,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東顧西盼。</br> 西裝革履的司機早就在機場門口等候,戴著白色干凈的手套,站在勞斯萊斯幻影面前,畢恭畢敬。</br> 勞斯萊斯一路往南開。</br> 廣沂的城市規(guī)劃不算太好,越往南,建筑越密集,老城區(qū)里舊屋和新樓交錯在一起。</br> 最后車緩緩駛進了一片老小區(qū)。</br> 岑虞手肘撐在窗檐上,整個人有些懨懨的,就連一開始還很興奮的小家伙也沒了精力,靠在她懷里瞇著眼睛打盹兒。</br> 她的目光看向窗外,路燈昏黃,看不太清楚。</br> 直到勞斯萊斯進入了一條不算寬敞的小路,小路兩邊是很有煙火氣的路邊攤,賣著各式各樣的炒粉炒面,涼茶糖水。</br> 紛雜的地界,讓勞斯萊斯步履維艱,也和周圍的市井氣格格不入。</br> 有騎著自行車的老頭悠閑地超過了勞斯萊斯,甚至還回頭好奇地打量了車一眼。</br> 岑虞怔怔地盯著眼前的景象,熟悉又帶了些陌生,她坐直了身子,扭頭看向沈鐫白,眼神詢問。</br> 他看著她,“我把以前我們住過的地方買下來了,房子有些小,你不介意吧?”</br> 聞言,岑虞挑了挑眉,重新懶懶地陷進椅背里,“挺好。”</br> 他們以前住過的公寓是一棟六層西洋式小樓,很有些年頭了。</br> 整棟樓都被沈鐫白財大氣粗的買了下來,顯得很清靜。</br> 公寓不遠處就是廣沂戲劇學(xué)院,當(dāng)時住在這里,就是因為離岑虞學(xué)校很近很方便才租的。</br> 只是隨著沈鐫白工作越來越忙,每天下班回到家的時間越來越晚,兩個人明明住在一起,也幾乎碰不上面,以至于到后來,岑虞也只是偶爾來住,大部分時間都睡在學(xué)校寢室里。</br> 房子在公寓的六樓,走過長長的走廊,盡頭有一扇門,門牌號周圍還貼著彩色的貼紙裝飾,圖案可愛,很有女孩子的風(fēng)格。</br> 那是岑虞大一開學(xué)的時候,第一次到沈鐫白住的地方,故意貼上去的。</br> 那時候他們還沒有在一起,年輕時候的岑虞心思幼稚,浮于表面,用這樣的行為,在悄悄宣誓著主權(quán)。</br> 房間里的一切,似乎還和以前一模一樣,好像時間經(jīng)過這里時停滯了下來。</br> 做舊的水晶吊燈發(fā)出暖黃色的光。</br> 岑虞都不知道沈鐫白是什么時候把房子買下來的,家具纖塵不染,被保養(yǎng)得很好的樣子。</br> 一點不像是短短幾天能準(zhǔn)備收拾出來的樣子。</br> 房子確實不算大,兩室一廳一衛(wèi)。</br> 客房原本是沈鐫白用來放電腦設(shè)備和工作的,現(xiàn)在被改成了臨時的兒童房。</br> 眠眠拖著自己的小行李箱,在兒童房里東張西望,然后開始主動收拾她的行李,跟個小大人似的,還不要爸爸媽媽幫忙。</br> 岑虞也樂得清閑,去了主臥。</br> 主臥倒是沒什么變化,就連床上用品,也用的還是她過去在宜家買的米色淺藍格紋床單被罩。</br> 她打開衣柜,想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放進去,才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掛了兩套男款的休閑服。</br> 岑虞一愣,以為是以前沈鐫白留在廣沂的,她踮起腳,連著衣架一起把衣服拿下來。</br> 衣服散發(fā)出一股淡淡的鼠尾草海鹽味,放了那么久,竟然沒有發(fā)出應(yīng)該有的陳舊霉味。</br> 她抱著兩件衣服去到了廚房,沈鐫白在廚房里給她們做宵夜,他靠在流理臺邊,正低著頭,慢條斯理地洗青菜。</br> 襯衫袖口挽起,露出緊致結(jié)實的手臂線條,晶瑩的水珠滾過,氤氳出痕跡。</br> “這兩件衣服是什么時候的?你還要嗎?”</br> 沈鐫白抬起眼,目光落在衣服上,好像是想了起來,“三年前的吧,不要了。”</br> “三年前?”岑虞不確定地問,算了算時間,他們離開廣沂,至少也是六年前的事情了。</br> 沈鐫白繼續(xù)洗菜,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我有時候會回來住幾天。”</br> 聞言,岑虞眨了眨眼睛,怔怔地凝著他,“回來住做什么。”問完她才覺得自己是明知故問。</br> 沈鐫白抬手關(guān)掉了水龍頭,汩汩的水流聲戛然而止,他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沒有講話。</br> 還能是因為什么。</br> 自從她離開以后,可以想念她的地方,就只有這里而已。</br> -</br> 晚上吃過夜宵,岑虞洗澡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來姨媽了,小腹墜墜得很不舒服。</br> 來的時候也沒帶衛(wèi)生巾,沈鐫白出門去替她買,眠眠吃得飽飽,挺著圓滾滾的小肚子,一時半會也睡不著,剛到新的城市,新鮮勁兒也還沒過,非要跟著爸爸一起出門。</br> 公寓樓下五百米遠的地方,就有一家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開了許多年。</br> 沈鐫白熟門熟路地進了便利店。</br> 門口的感應(yīng)器發(fā)出聲音,提示著店員有客人光顧。</br> 便利店的貨架很密集,柜臺在較里的位置,只有走到結(jié)賬區(qū)域才能看到人。</br> 一進店里,沈鐫白徑直去了日常生活用品的區(qū)域,眠眠和爸爸分開,去了零食和冷柜區(qū)域。</br> 等他拿好岑虞要用的衛(wèi)生巾,余光瞥向盯著零食走不動道兒的小家伙,“眠眠,走了,去給媽媽拿盒鮮奶。”</br> 小家伙乖乖地應(yīng)聲,依依不舍地告別零食,她實在是沒有肚子再吃啦。</br> 沈鐫白先去到了收銀臺結(jié)賬。</br> 守店的是個看上去有些年紀(jì)的老太太,但手腳靈活,操作收銀的機器很利落。</br> 自沈鐫白進入收銀臺區(qū)域的視野時,老太太透過厚厚的老花鏡就在悄悄打量他。</br> 尤其是看到他遞過來的衛(wèi)生巾,還和以前一樣,兩包日用,一包夜用,更加確定了是以前常來的顧客。</br> 憑沈鐫白的長相,本來就已經(jīng)夠足讓人難以忘記,加上他每個月總是要來店里替女朋友買衛(wèi)生巾,在早幾年,很少有男孩子能拉得下臉來買這個。</br> 以至于雖然隔了許久,老太太依然對他有印象,“好多年沒看見你了啊。”她自來熟般打招呼道,和住在附近的每一位居民關(guān)系都相處得很好。</br> 沈鐫白禮貌客氣地笑了笑,“您身體還好吧?”</br> 老太太接過他手里的衛(wèi)生巾,一件件掃碼,然后從桌子底下抽出黑色的袋子,將衛(wèi)生巾裝了進去,“挺好的,什么時候搬回來的啊,每次見你都是給女朋友買這個。”</br> 她語氣微頓,不太確定地小聲問:“還是以前那個女朋友嗎?”</br> 沈鐫白輕笑,淡淡道:“一直是。”</br> 說話的功夫,眠眠已經(jīng)拿了牛奶,她的個子還不算高,將將到柜臺的高度,小家伙伸出手,把牛奶放到桌子的邊沿。</br> 她仰著頭,糯聲糯氣地開口,“奶奶,能不能幫忙熱一下牛奶呀,我媽媽肚子痛痛,不能喝涼的。”</br> 老太太站起來,對著小家伙語氣親切友善地說:“小朋友等一等,結(jié)賬要排隊。”</br> 聞言,眠眠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歪著腦袋,有些不解。</br> 沈鐫白彎腰把她抱起來,坐在他的胳膊上,然后將牛奶盒子往桌子里推了推,看向老太太,“不用,一起結(jié)賬的。”</br> 老太太一愣。</br> 沈鐫白補充道:“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太太了。”</br> -</br> 岑虞進組以后,變得非常忙,每天早出晚歸。</br> 天不亮就要離開劇組,拍夜戲的時候,深夜才收工回家。</br> 沈鐫白一邊要工作,一邊又要在家?guī)Ш⒆樱嬲肱愕睦掀庞譀]有陪到,心情也很郁悶。</br> 正巧,遠在南臨的岑沈兩位老爺子,想曾孫女兒想得緊,特別不高興他們夫妻倆把孩子帶出去。</br> 沈鐫白干脆工作日的時候就把小家伙給兩個老的送過去,周末再給接回來。</br> 正好趕上某一周,岑虞的戲排了很多要吊威壓的打戲。</br> 沈鐫白說什么也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劇組,一定要跟著。</br> 岑虞想也不想地拒絕。</br> 開什么玩笑,沈鐫白這樣的身份,往劇組里一站,就跟座佛似的,誰見著他不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連徐介估計也會放不開。</br> 加上好不容易這幾年岑虞低調(diào)做人,關(guān)注她和沈鐫白戀情的網(wǎng)友也越來越少,他們的CP超話總算掉到了后排。</br> 就這樣,到現(xiàn)在工作上碰到些個同事,還有人拿之前頒獎典禮他們在臺上接吻說事兒呢。</br> 最后沒辦法,只能兩個人各讓一步。</br> 岑虞允許他跟著進組,但只能在保姆車里坐著,不許出來。</br> 沈鐫白雖然不高興,也勉勉強強地同意了。</br> -</br> 這兩天劇組里的工作人員,明顯發(fā)現(xiàn)了岑老師的變化。</br> 廣沂的冬天溫暖怡人,溫度也就只有十幾度,非常適合拍古裝戲的天氣,不冷也不熱。</br> 平時岑虞相當(dāng)敬業(yè),還沒到她拍戲的時候,就已經(jīng)坐在行軍椅上等著了,遇到其他演員拍戲NG的,也很有耐心,不急不躁的。</br> 只是這兩天,沒她戲拍的時候,岑虞都是直接回了保姆車,等有戲的時候場務(wù)再叫她。</br> 一開始,大家都沒怎么在意。</br> 直到有一天,因為劇本出了些問題,恰巧那會兒岑虞的助理有事聯(lián)系不上,岑虞的電話半天也打不通,徐介急著她回來補拍一場戲,等不住了,決定親自去找她說。</br> 岑虞起了個大早,凌晨五點就到了劇組,然后拍了一上午的威壓戲,到中午已經(jīng)累得不行,回到保姆車里,草草吃過飯,整個人賴進了沈鐫白懷里睡覺。</br> 沈鐫白跟著她一起早起,這時候也闔上眸子,閉目養(yǎng)神。</br> 車內(nèi)的空間安靜,只有兩個人淺淺的呼吸聲,仿佛偷得浮生半日的閑。</br> 岑虞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到有人在敲車玻璃。</br> 她迷茫地睜開眸子,抬手揉著眼睛,半天才看清楚玻璃窗外站著的人是誰。</br> 保姆車的玻璃貼了特殊材質(zhì)的膜,從外面看不見里面,從里面卻能清楚地看見外面。</br> 岑虞看見是徐介,知道肯定是戲有什么問題。</br> 這時,沈鐫白也被敲車窗的聲音吵醒。</br> 男人的聲音低啞慵懶,“怎么了?”他下意識緊了緊抱住岑虞的手臂。</br> “......”岑虞趕緊拍了拍他的手,匆忙從包里摸出一個黑色口罩,“你快戴上,徐導(dǎo)來了。”</br> 沈鐫白掀起眼皮,看見了外面的徐介,他的反應(yīng)平淡,一點不像岑虞那么緊張。</br> 岑虞見他半天不動,手忙腳亂拆掉口罩的包裝,動手幫他戴上,口罩一直拉到鼻梁骨的位置。</br> 戴上口罩以后,呼吸有些憋悶,沈鐫白皺了皺眉,表情算不上高興,但也配合的沒有摘下來。</br> 岑虞拉開車門,大步跨下了車,順便把車門拉上,一氣呵成。</br> 但她沒有把車門全拉上,露出半條縫隙,避免顯得她欲蓋彌彰。</br> 徐介自她開門的瞬間,目光就不由自主瞥見了坐在車里的另一個男人。</br> 車里空曠,只有他們兩個人。</br> 他下意識覺得奇怪,但岑虞拉車門的速度過快,他還沒來得及打量,就已經(jīng)看不見男人,只窺見一抹黑影,以及帶著口罩的側(cè)臉。</br> 徐介選角看人的經(jīng)驗豐富,雖然沒有看清男人的臉,但從他的坐姿和舉止,瞬間感受到了男人身上凜冽的氣質(zhì)。</br> “徐導(dǎo),什么事啊。”岑虞的出聲打斷了他的思路。</br> 徐介收回了目光,笑了笑,和她說起了正事兒,“昨天拍的有一段戲,今天剪輯師剪出來的效果我不太滿意,想重新再拍一次,你方便嗎?”</br> 在拍戲上,岑虞一向很好說話,“可以,沒問題。”</br> “那這場戲我就安排下去了。”</br> 徐介說完正事兒,頓了頓,沒忍住多嘴八卦,“車里坐著的是誰啊,以前好像怎么沒見過。”</br> “......”岑虞嘴角一僵,就怕他問這茬,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br> 她呵呵干笑,解釋道:“唐婉給我新配的保鏢。”</br> 聞言,徐介瞬間了然,難怪覺得剛才的男人氣場不凡,原來是保鏢啊。</br> 他點點頭表示贊同,玩笑道:“早就該配了,不得不說,你們公司對藝人是真的摳,小唐老板和她爸學(xué)了個十成九。”</br> 徐介后頭還有戲要拍,聊了兩句就適時地打住,“行,那你繼續(xù)休息吧。”</br> 好不容易把徐導(dǎo)送走,岑虞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重新拉開車門,上了車。</br> 只是,車里也不見得太平。</br> 沈鐫白懶懶散散地靠在座椅里,十指交扣,搭在膝蓋上,一副不好惹的模樣。</br> 他輕扯嘴角,語氣低低涼涼,“我是你保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