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有恙
從露營地回到市區(qū)的交通,依賴每天兩趟的公交。</br> 岑虞離開的時間,正好趕上了早晨的那一班。</br> 開闊的高速路上,沒有什么車。</br> 臨近冰島內(nèi)陸的地方,很少有人跡至。</br> 公交車到站時,還載著七八個游客,返程時,車上就只剩下岑虞一個。</br> 玻璃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打在玻璃上,留下細(xì)碎的冰碴。</br> Noah給她發(fā)了酒店的地址。</br> 微信工作群里從她欺負(fù)同組演員,耍大牌拒演的黑料爆出以后,不斷有新的消息彈出,經(jīng)紀(jì)團(tuán)隊一直在想辦法去降低事件的影響度。</br> 岑虞懶得去看,昨天晚上睡覺前索性屏蔽了群消息提示。</br> 既然選擇暫時先不澄清,做再多的控評,都不如等事情發(fā)酵幾天之后,熱度自然而然就下去了。</br> 搭公交回市區(qū)的時間漫長,岑虞左右沒事,坐在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打開工作群,一條一條地翻消息。</br> 微博上關(guān)于她的黑料在不斷發(fā)酵。</br> 葉闌萱本人只發(fā)了一條去醫(yī)院的微博,雖然誤導(dǎo)性意味很濃,實際上卻什么立場也沒有表明。</br> 但團(tuán)隊背地里請了不少營銷號在帶節(jié)奏,不明就里的網(wǎng)友混雜著水軍,一股腦地把矛頭對準(zhǔn)了岑虞。</br> 葉闌萱置身事外的同時,卻有無數(shù)人替她打抱不平。</br> 他們這邊現(xiàn)在處于很被動的局面,雖然團(tuán)隊沒有把澄清的證據(jù)放出來和葉闌萱正面剛,但還是借著岑虞的微博,發(fā)了一條營銷號謠言不屬實的聲明。</br> 岑虞用小號登錄微博,去看看負(fù)責(zé)運(yùn)營她微博的同事是怎么寫的。</br> 沒成想,剛打開微博,她就發(fā)現(xiàn)好幾個熟人的名字,雙雙掛在熱搜上。</br> #張鐳出軌葉闌萱#</br> 岑虞吃了一驚,也忘了去看自己的微博,直接點(diǎn)了這一條熱搜進(jìn)去。</br> @綠茶娛樂:不久前張鐳被拍到與葉闌萱在酒店房間里親密擁吻,隨后兩人拉上窗簾,直至次日凌晨,葉闌萱才從酒店房間離開。</br> 微博下方一共配了九張圖片,連起來的畫面大致是——</br> 監(jiān)控器里,葉闌萱探著頭從酒店房間里出來。</br> 不遠(yuǎn)處張鐳的房間門打開,張鐳站在門口面對著她,兩人短暫交流以后,一起進(jìn)了房間。</br> 之后圖片的視角轉(zhuǎn)換到昏暗的室內(nèi),白色的窗簾拉了一半,接吻的動圖持續(xù)了幾秒,雖然畫質(zhì)模糊,但還是能清楚的辨認(rèn)出兩人的臉。</br> 張鐳虎背熊腰的身體,把葉闌萱壓在玻璃窗上。</br> 岑虞感覺有些不適,關(guān)掉動圖,閉上眼睛,把剛才的畫面甩走。</br> 微博底下的評論炸了鍋,言辭也是毫不客氣。</br> @溫柔喂了狗:啊啊啊我的眼睛臟了,重金求一雙沒看過動圖的眼睛,真是給人一種油膩公豬拱白菜的不適。</br> @順順姑娘:問題是這白菜看起來心甘情愿的樣子,這就是內(nèi)娛標(biāo)榜的清純小花?</br> @種太陽啦:張鐳老婆不是剛生了二胎沒多久,出軌男死絕吧。</br> 還沒等岑虞繼續(xù)往下翻,手機(jī)打來一通電話,來電顯示是唐婉。</br> “......”</br> 岑虞抿了抿嘴角,估計她也是看到了微博消息。</br> “快去看微博。”唐婉的聲音揚(yáng)起,藏著一絲雀躍。</br> 岑虞想也想得到她是在幸災(zāi)樂禍,“嗯,我剛已經(jīng)看到了。”</br> “嘖嘖嘖,也不知道葉闌萱還是張鐳,他們倆是得罪什么人了,黑料就這么直接被人爆出來,兩邊團(tuán)隊都被打得措手不及。”唐婉感慨道。</br> 劇組里演員和導(dǎo)演搞在一起,倒不是什么稀奇事,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也沒幾個干凈的,就算知道了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綠茶娛樂是微博里專門爆料明星大料的號,幾乎一爆就是實錘,丟出來的證據(jù)根本沒可能讓人翻身的那種。</br> 但他們業(yè)內(nèi)都知道,凡是被綠茶娛樂曝光的,基本上都是因為和被爆料的明星團(tuán)隊價錢沒談攏,或者是談崩了的。</br> 而這次綠茶娛樂卻一反常態(tài),似乎壓根就沒打算和他們其中任何一方談價錢,直接就把料發(fā)了出去。</br> 要說綠茶娛樂沒從這件事里面撈到一分錢的好處,唐婉是不信的,憑借她在業(yè)內(nèi)敏銳的感知力,肯定是有誰在背后買了單。</br> “得了,這劇組,就算我們不澄清,也得涼了。”唐婉無奈地嘆氣。</br> “總之,我已經(jīng)讓底下的人去寫公關(guān)案子了,該澄清澄清,你不介意吧?”</br> 岑虞皺著眉,倒不是在想葉闌萱和張鐳的事情,而是覺得蜃樓這部戲,因為這樣的原因被拖累受了影響很可惜。</br> 但也沒有別的辦法,娛樂圈里就是這樣,有許多莫名其妙的不可抗力,雖然和她之前考慮的大局觀相悖,卻也沒道理在這個時候,不落井下石的。</br> 她淡淡‘嗯’了一聲,“你發(fā)吧,掌握一下度和時機(jī),還有她演戲的實拍視頻記得找營銷號發(fā)。”</br> 既然說葉闌萱演技不好的話是從她嘴里出去的,雖然被斷章取義,但也是事實,既然是事實,那也得拿出葉闌萱演技確實不好的事實來。</br> “放心吧,我已經(jīng)找了,這會兒估計都發(fā)出去了。”唐婉本來就憋了許久的氣,她可不得好好一筆一筆還回去。</br> 而且說來奇怪,劇組的制片周度剛剛還主動聯(lián)系她,提供了之前葉闌萱和岑虞一起試鏡女主角的視頻。</br> 這樣的對比,不能再直觀了,比任何葉闌萱單獨(dú)的拍戲視頻都要有力度,足以證明她演技是真的不行。</br> 唐婉暗暗心想,果然是墻倒眾人推,葉闌萱估計是在什么時候,把周度也得罪了。</br> “劇組那邊打算怎么辦?”岑虞問。</br> 女主角和導(dǎo)演出軌,這么埋汰的事情,誰還會想再看這部電視劇。</br> 提及這個,唐婉表情沉重,“不知道啊,但我感覺夠嗆,可能你這部戲要白拍了。”雖然岑虞只是女二,在組時間也不長,但總歸花費(fèi)了精力的。</br> 手機(jī)里傳來宋文文的聲音,到了岑虞這里微弱許多,卻也能聽清。</br> 岑虞和唐婉打電話的功夫,宋文文依然捧著手機(jī)在刷微博,她盯著《蜃樓》劇組官方微博賬號的聲明,提了音調(diào)插話,“沒白拍沒白拍。”</br> “婉婉姐,你快看。”宋文文把手機(jī)遞過去。</br> 唐婉視線落在手機(jī)屏幕上。</br> @蜃樓官微:由于導(dǎo)演張鐳與葉闌萱的個人原因,且葉闌萱在組期間,因演技問題,嚴(yán)重拖慢劇組進(jìn)度,劇組將解除與二人的合作,后續(xù)團(tuán)隊里將會有新的導(dǎo)演和主演加入。</br> 蜃樓本身就是個大IP,電視劇開拍時微博粉絲就已經(jīng)過了六位數(shù),底下不少評論。</br> @吃瓜一線群眾:好!兩條蛆走了,期待劇組變得更好。</br> @鏡花水月:趕緊該換演員換演員,換導(dǎo)演換導(dǎo)演,別糟蹋這個IP了。</br> @云云女神:先不說出軌的事兒,我剛看了葉闌萱的實拍,差點(diǎn)沒尬死我,我心目中的云往可不是她這樣的。</br> @太頂:所以岑虞說她不該當(dāng)演員,這不是說的大實話嗎,之前被噴那么慘也是夠倒霉的,結(jié)果現(xiàn)在官方都下場認(rèn)證葉闌萱演技差了。</br> @與與子:講實話我被岑虞圈粉了,張鐳是什么油膩導(dǎo)演,讓男演員手伸進(jìn)女演員嘴里,這換誰誰不拒演。</br> “......”</br> 唐婉挑了挑眉,對于輿論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并不太驚訝,畢竟他們的工作就是在引導(dǎo)輿論,隨著公關(guān)團(tuán)隊的運(yùn)作,網(wǎng)友這樣的反應(yīng)也在預(yù)料之中,只是多虧了有劇組的配合,讓她這邊省了很多力氣。</br> “換導(dǎo)演和演員,這也太硬氣了吧。”唐婉抓住了信息里對她們存在影響的重點(diǎn),“不過也是,等葉闌萱把戲拍完的功夫,還不如換個演技稍微好一點(diǎn)的來得快。”</br> “就是這導(dǎo)演有點(diǎn)難辦,一時半會兒哪能找到好導(dǎo)演,難不成會讓副導(dǎo)演趙小晨轉(zhuǎn)正?”唐婉猜測。</br> 岑虞搖搖頭,“小晨拍文戲還可以,但是武戲確實不如張鐳,蜃樓這部戲要想拍好,需要一個更有經(jīng)驗的導(dǎo)演。”</br> “嗯,不過反正你戲已經(jīng)拍完了,最多之后回去補(bǔ)拍一下和女主角的對手戲,這些事兒也輪不到咱們操心。”</br> 微博現(xiàn)在一會兒一個熱搜的替換,張鐳和葉闌萱的團(tuán)隊在不停地買其他熱搜轉(zhuǎn)移視線,唐婉哪能那么容易放過他們,她這邊還有的忙,“行了,總之你好好在冰島玩,國內(nèi)的事兒我來解決。”</br> “好。”</br> 掛了電話,岑虞也沒再看微博,隨著唐婉去折騰。</br> 微博里烏煙瘴氣,她一向是不太喜歡。</br> -</br> 公交載著岑虞回到了雷克雅未克,冰島唯一的城市。</br> 冰島一年四季的冬天,讓大家都習(xí)慣了躲在室內(nèi)不出門,路上也不像正常城市那般熱鬧,反而透著荒涼意味。</br> 說是城市,倒不如說更像是個小城鎮(zhèn)。</br> 沒走幾步路,岑虞就找到了住的酒店。</br> Noah在前臺替她留了房卡。</br> 他定的是一個家庭式的套房,含有兩間房和一個客廳。</br> 岑虞刷卡進(jìn)房間前,從包里翻出了口罩戴上。</br> 她打開門,Noah正抱著眠眠站在落地窗外,指著外面的大海和山脈給她看。</br> 聽見門口的響動,兩個腦袋紛紛轉(zhuǎn)了過來。</br> 眠眠圓溜溜的大眼睛倏地一亮,奶聲奶氣地喊:“媽媽。”</br> 她揮舞著胖嘟嘟的小手,示意Noah把她放下來,‘咯噔咯噔’地跑向岑虞。</br> 小家伙走路不穩(wěn),晃晃悠悠的樣子,又可愛又讓人擔(dān)心,怕她下一秒就摔了。</br> 岑虞看著她粉雕玉琢的小臉,疲憊感瞬間消失,她蹲下來,把眠眠摟進(jìn)懷里。</br> 空氣里散發(fā)著淡淡的奶香,柔軟而香甜。</br> 眠眠伸手碰了碰岑虞臉上戴的口罩,扯下來,笑瞇瞇地湊上去想要親她。</br> 岑虞按住她的小手,把口罩重新拉好,“不可以哦,媽媽今天有些感冒,怕傳染給你,所以要帶著這個口罩。”</br> Noah聽聞,皺了皺眉,“你感冒了?要不要緊?我去給你買點(diǎn)藥?”</br> “......”</br> 岑虞壓著嗓子里想要咳嗽的不舒服搖搖頭,“不用,我?guī)Я怂巵怼!?lt;/br> 她把身后的登山包放到沙發(fā)上,翻著從國內(nèi)帶來的藥。</br> 大多是給小朋友治感冒發(fā)燒腹瀉的,準(zhǔn)備的齊全,而大人的藥只有板藍(lán)根和午時茶,還有被帶出來的那一盒沈鐫白給的感冒藥。</br> 藥是冰島當(dāng)?shù)氐乃帲{(lán)色的包裝盒上,貼著便簽,用中文寫著藥物的名稱,以及吃的方法。</br> 便簽上的字跡龍飛鳳舞,可以窺見寫字人一星半點(diǎn)本身的氣質(zhì)。</br> “......”</br> 岑虞抿了抿嘴角,拿起那盒感冒藥,拆了包裝。</br> Noah沒有看出她情緒里的異樣,給她接了一杯自來水。</br> 冰島的水質(zhì)極好,自來水也是能喝的,岑虞就著水把藥吃了</br> 知道媽媽不舒服,眠眠乖乖地坐在她身邊,晃著兩條腿,時不時赤腳踩在沙發(fā)上,伸手摸一摸岑虞的額頭,小臉里寫滿擔(dān)憂。</br> 岑虞笑笑,安慰她,“眠眠不擔(dān)心,媽媽沒事,這幾天在家乖不乖呀。”</br> 眠眠重重地點(diǎn)頭,“乖乖的。”</br> Noah嗤笑,“乖什么乖,你是沒看見她把陸淮予家的墻糟蹋成什么樣了。”</br> 他摸出手機(jī),把小家伙搗蛋的證據(jù)給她看。</br> 岑虞盯著用蠟筆鬼畫符的墻面,忍俊不禁,她瞪了Noah一眼。</br> “這哪叫糟蹋,瞧瞧這線條畫的多好,顏色搭配多好看。”</br> 岑虞護(hù)著短,捏了捏小家伙的臉,“我們眠眠以后會是個大藝術(shù)家。”</br> 眠眠雖然還不太明白藝術(shù)家是什么意思,但也知道岑虞是在夸她,咯咯地笑了起來。</br> “回頭我讓舅舅給你找個老師教你畫畫好不好呀?”岑虞問。</br> 眠眠眨了眨眼睛,糯糯地答:“好。”</br> “要不下午不出去玩了,就在酒店待著吧,外面太冷了。”Noah看向外面的天氣,大雪依然在下。</br> 岑虞看了眼小家伙,小手不自覺地揉著眼睛,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可可愛愛。</br> Noah和眠眠剛到冰島沒有多久,時差也還沒有調(diào)整過來,冰島這會兒的時間,換到國內(nèi)正是平時小家伙晚上要睡覺的時候。</br> 岑虞也不舍得讓她硬撐著倒時差,“那我?guī)呙呦热ニ瘋€覺吧,你也休息一下。”</br> Noah此時也是難掩疲憊,畢竟路途上照顧孩子也很費(fèi)心力。</br> “行。”</br> 就這樣,岑虞帶著眠眠回了房間睡覺。</br> 一大一小躺在大床上。</br> 房間里的暖氣很足,溫暖舒適。</br> 窗外的大雪撲簌撲簌地下,兩相對比,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br> 岑虞漸漸不再去想上午和沈鐫白發(fā)生的事情,吃過感冒藥以后,她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也很快睡了過去。</br> 等她醒來的時候,小家伙已經(jīng)不見,客廳也不Noah的身影,茶幾上留著張紙條。</br> ——“眠眠睡一會兒就醒了,怕吵到你,我?guī)ビ螛穲鐾媪耍阈蚜藖碚椅覀儼伞!?lt;/br> 岑虞揉了揉腦袋,睡了一覺以后,她不舒服的感覺好了很多,嗓子眼里也沒那么痛了。</br> 她穿上外套,拿上手機(jī)和房卡出了門。</br> 冰島的白天比想象中要短,剛出門時還是亮的,等她到了游樂場,天已經(jīng)將近全黑。</br> 在冷清荒涼的雷克雅未克,好像只有這一所游樂場里有熱鬧喧騰的氛圍。</br> 她站在游樂場某處亮光的牌匾下,止步不前,遠(yuǎn)處的景物什么也看不清。</br> 岑虞不敢自己再瞎跑,掏出手機(jī),打電話給Noah,讓他出來接她。</br> -</br> 與此同時,Noah正帶著眠眠排摩天輪的隊伍。</br> 明明冰島到處都沒什么人,這一處摩天輪卻聚集了不少游客。</br> 摩天輪的開放時間很短,天黑透了以后就會關(guān)閉。</br> 他們兩個人排在末尾,最后一個男人進(jìn)來后,入口處被工作人員放了‘禁止排隊’的牌子。</br> Noah抱著眠眠逗她玩,余光瞥見排在他后面的男人。</br> 亞洲人的面孔,長相精致,五官深邃,身形挺拔修長,套著一件黑色沖鋒衣,渾身上下透著凜冽的氣場,惹人側(cè)目。</br> 他低垂著眼皮,臉上的表情半明半昧,看不太清情緒。</br> 和所有其他來搭摩天輪三三兩兩的人相比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br> Noah悄悄打量對方的功夫,眠眠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br> 小朋友的視線直白而不知遮掩,透著好奇與天真。</br> “......”</br> Noah大手擋在她的臉上,“眠眠,不要盯著別人看,不禮貌。”</br> 眠眠扒拉開Noah的手。</br> 也許是因為在一群異域的西方人里,只有男人是和她相似的面孔,也許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br> 小家伙對眼前的男人感到格外親切,直接忽略了他身上陰沉的氣質(zhì)。</br> 她越過Noah的肩膀,眨巴眨巴大眼睛,試探性地碰了碰男人的衣服。</br> Noah嚇了一跳,以往眠眠一向怕生,這次不知道是怎么了有些調(diào)皮,沒輕沒重地冒犯陌生人。</br> 他趕忙向后退了一步,和男人道歉,“Sorry.”</br> “......”沈鐫白感受到一股微弱力量的碰觸,從游離的狀態(tài)抽離出來,他抬起眼,看見前面站著的年輕爸爸和孩子。</br> 只是男人西方的長相,一頭醒目金發(fā),以及深邃灰藍(lán)的眼珠子,和他懷里黑頭發(fā)黑眼睛的小家伙怎么看怎么不像。</br> 沈鐫白心底閃過一瞬的疑惑,沒太在意,畢竟在世界的多樣性面前,什么組合都有可能。</br> “沒關(guān)系。”他用中文淡淡地說。</br> Noah聞言,有些高興,“你也是中國人?”</br> 沈鐫白不置可否。</br> Noah自己是半個中國人,頓時覺出了一些親切感,原本想再多聊幾句,但他看男人一副不愛搭理的樣子,也就作罷,只是默默地排隊。</br> 倒是眠眠,趴在Noah的肩頭,趁著Noah不注意,時不時把手伸到沈鐫白的眼前晃蕩,想要吸引對方的注意似的。</br> “......”</br> 沈鐫白一向不喜歡小孩,對小孩也極少有耐心。</br>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對上前面小家伙圓溜溜的眼睛時,透過她的瞳仁,仿佛看見了另一個人小時候的模樣。</br> 他直直地和她對視,也不說話,難得的耐心。</br> 一大一小就那么愣愣地互相盯著看。</br> 最后眠眠自顧自地咯咯笑起來。</br> 沈鐫白覺得莫名其妙,“你笑什么?”</br> 眠眠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好像也在思考她在笑什么,然后才答道:“因為叔叔很漂亮,媽媽說看見漂亮的東西,就會高興,所以我就笑了。”</br> 說完她重重地點(diǎn)點(diǎn)頭,似是肯定自己的回答。</br> 沈鐫白挑了挑眉,還是頭一次聽人用‘漂亮’來形容他。</br> 用于形容女生的詞語,出自一個小孩子的口里,他卻不怎么反感。</br> “......”Noah聽了,把懷里的眠眠往上顛了顛,“那我呢。”</br> 眠眠轉(zhuǎn)頭看向Noah,“不夠。”</br> “?”</br> “不夠漂亮。”她捂住嘴擋住了笑臉。</br> “......”</br> 這回?fù)QNoah氣笑了,“小沒良心的。”</br> 這時,他褲兜里的手機(jī)震動響起。</br> Noah把眠眠放到地上,接了電話。</br> 眠眠一落地,就邁著小碎步挪到了沈鐫白腳邊,仰著頭,小心翼翼地扯他的衣角。</br> 沈鐫白低頭看她,小小一團(tuán),將將過他的膝蓋,不知道為什么,壓抑了一整天的憋悶,仿佛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散出去了一些。</br> 他彎下腰,把小家伙抱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動作里有些生疏。</br> 眠眠自己挪了挪屁股,調(diào)整了一下位置,讓自己坐的舒服。</br> Noah掛了電話,視線下移,沒找到眠眠,抬起頭來時,就看見小家伙已經(jīng)舒舒服服地坐在了陌生男人的懷里。</br> “......”</br> 摩天輪旁邊的工作人員送了一批游客上摩天輪,對著剩下的人數(shù)數(shù)。</br> 他走到隊伍的末尾,以為他們?nèi)齻€人是一起的,比了個手勢,用不太熟練的英語道,“Sorry,onlytwopeople.”</br> (抱歉,最后只能上兩個人。)</br> 沈鐫白頷首示意明白,他把小家伙放到地上,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br> 眠眠之前在英國出生生活,自然而然地聽得懂一些英語。</br> 她皺起了小小的眉頭,盯著高高的摩天輪,眼神里透著猶豫。</br> 短暫的糾結(jié)之后,她扯住沈鐫白的褲子,“漂亮叔叔,你去坐摩天輪吧,我不坐了。”</br> “......”聞言,沈鐫白愣在原地。</br> 他怔怔地凝著眠眠干凈澄澈的眸子,有些恍惚。</br> 他是被一個小孩子給謙讓了嗎?</br> 心底的柔軟被猝不及防地戳到,他蹲下來,揉了揉她的腦袋,小家伙的胎發(fā)亦是柔軟。</br> 他笑笑,“叔叔不坐,你們?nèi)プ伞!?lt;/br> 眠眠搖搖頭,軟軟糯糯地說:“叔叔不開心,坐摩天輪可以開心。”</br> 沈鐫白揉她腦袋的動作一滯,勉強(qiáng)擠出的笑意頓在那里。</br> “......”</br> 工作人員站在一邊催促。</br> “Haveyoudecided?”</br> (你們決定好了嗎?)</br> 站在一旁的Noah拿著手機(jī),看一眼外面黑黢黢的天色,不放心岑虞一個人。</br> 他想了想,“眠眠,我要去接媽媽,你和叔叔兩個人坐摩天輪好不好?”</br> 小家伙眼睛倏地亮了起來,眉眼成小月牙,“好呀。”</br> 一點(diǎn)沒剛才謙讓的意思。</br> 胳膊肘往外拐折了。</br> “......”</br> Noah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表示不滿。</br> “不好意思,能麻煩你照顧一下她嗎,我馬上就回來。”Noah看向男人,態(tài)度紳士有禮。</br> 他倒不是真的心大,不像眠眠似的自來熟,也不那么相信一個陌生男人。</br> 只是左右他們在摩天輪里,一時半會兒下不來,他接上岑虞,再在摩天輪落地的時間前趕回來就可以了。</br> 沈鐫白抿了抿唇,“沒事。”</br> 他將小家伙重新抱起,眠眠小手抱著沈鐫白的脖頸,很乖巧地和Noah揮手。</br> Noah目送他們上了摩天輪,看了眼腕處的手表,往相反的方向跑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