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有恙
懷宇游戲一直有長期合作的攝影工作室,為各個游戲的明星代言人拍攝宣傳照。</br> 攝影棚內陳列整齊有序的攝影器材,攝影師拿著笨重的相機比劃著構圖。</br> 化妝室里,岑虞閉著眼睛,闔目養(yǎng)神時,宛如一只慵懶的貓。</br> 化妝師在一溜兒的粉底液里,挑出最白的色號,熟練地上妝。</br> 岑虞的膚色凈白,即使用最白的粉底液色號,也比她本來的膚色要暗淡一些。</br> “身上不用刷粉底液了吧?”化妝師象征性地問。</br> 岑虞抿著嘴角沒搭話,好像是昨晚沒休息好,眼底有些淡淡的青紫。</br> 一邊的助理宋文文幫她答道:“不用,虞虞姐本身就夠白的了。”</br> 化妝師點點頭,闔上粉底液的蓋子。</br> 幾乎所有的明星,上鏡之前,只要露出來的皮膚,都會涂上一層粉底液,讓整個人膚色白上一個度。</br> 前幾天有個最近當紅的女團來攝影棚拍攝,鏡頭前白白凈凈的妹妹們,鏡頭外一個比一個黑,長相也大多是普普通通,和往常照片里P的盛世美顏簡直判若兩人。</br> 化妝師盯著岑虞的臉,覺得她是難得真人比照片好看的類型。</br> 五官長得格外精致,眉眼里不經意透露出高傲冷漠的神態(tài),像是莫奈花園里最冶艷的玫瑰。</br> 她手上刷子的力度也不由自主的輕了下來,好像在薄如蟬翼的紙上作畫,生怕一不小心就戳破了。</br> 果然女團和演員的差距還是很大的。</br> 尤其還是演電影的,能扛的住攝像機的懟臉,化妝師忍不住在心底感慨。</br> 這時,造型師敲門進來,手里抱著被防塵袋小心翼翼裝好的服裝,碩大的防塵袋里,掛著輕飄飄的幾塊布料。</br> 風華錄這次拍攝的代言人照片,是為了下個月新版本要上線的新職業(yè)做宣傳。</br> 游戲的新職業(yè)是羅剎。</br> 相傳羅剎是食人肉的惡鬼,女即甚姝美。</br> 為了貼合職業(yè)特色,美術出的成女職業(yè)裝,走的也是嫵媚妖嬈路線。</br> 化好妝以后,岑虞接過衣服,轉身去到換衣間。</br> 換衣間空間不大,光線昏暗狹小,四面墻都是鏡子。</br> 這會兒將近飯點,隔壁休息室里已經聚集了不少吃盒飯的工作人員。</br> 全是懷宇游戲公司內部的工作人員,大多是市場部的,負責跟進拍攝流程。</br> 裴浩作為制作人,不在公司盯游戲開發(fā)進度,也來攝影棚蹭盒飯。</br> 市場部的負責人吳曉調侃道:“浩哥,怎么你是不放心市場的工作,跑來監(jiān)工的嗎。”</br> 裴浩打哈哈地笑道:“沒有沒有,就是看你們最近做策劃案挺辛苦的,來慰問一下,我給大家定了咖啡,一會兒就送到。”</br> “少來了,誰不知道你是為了追星來的。”有個女生插話。</br> “浩哥喜歡岑虞啊?我就看過她以前拍的那個電影《告別》,確實挺好看的,演的女學生又欲又清純。”</br> “上個月她新演的那個恐怖片你們看了嗎,千萬別去看,太難看了,給我尬的不行。”</br> 周圍的同事七嘴八舌,裴浩皺了皺眉,甩下筷子,“那個電影拍的爛,編劇一半鍋,導演一半鍋,我女神的演技還是很在線的好吧。”</br> 吳曉瞥他一眼,知道他較真了,幫著轉移話題,“她以前不是只接S級項目的嗎,怎么會接那種低成本的電影。”</br> “那是岑虞還在景臣娛樂的事了,景臣當時是真捧她啊,什么都是最好的資源,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就鬧崩了。”</br> “后來她簽的星垣娛樂,星垣的老板貪,以為請了個財神爺,轉頭和方河影視簽了五年兩億的對賭。”</br> “本來岑虞當時是挺火的,結果她突然出國,這幾年什么消息也沒有,最近才復出。”</br> “眼看對賭沒剩兩年了,星垣能不著急嗎,哪管好壞,啥片子都接。”</br> “......”</br> 換衣間和隔壁的休息室一墻之隔,不是實心的墻面,隔音很差,討論的聲音清晰地穿透過來。</br> 岑虞一邊換衣服,一邊漫不經心地聽隔壁的人聊天,臉上的表情淡淡,好像他們說的那個人和她完全無關。</br> 既然選擇了在娛樂圈里吃這一口飯,就得接受自己被人翻來覆去的評頭論足,成為茶余飯后的談資。</br> 她換好衣服,輕輕呼出一口氣,拉開簾子走出去。</br> 坐在沙發(fā)椅上等待的造型師把視線投射過去,她張了張嘴,一時忘了言語。</br> 半晌才回過神來,趕緊上前幫岑虞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妝發(fā)。</br> “岑老師,你這一身太好看了,真的。”造型師嘖嘖感嘆,豎起大拇指。</br> 雖然風華錄是一個以明朝為時代背景的游戲。</br> 但是羅剎這個職業(yè)帶有很強的玄幻色彩,因而服飾上一改往日漢服的寬袍大袖,采用的是干練的窄袖,輕薄束身的紗裙設計。</br> 本來定這一版服裝設計的時候,她還在擔心,怕岑虞的身材撐不起來,現(xiàn)在看來擔心是多余的。</br> 她根本再找不到第二個比岑虞還適合這一身裝扮的人了。</br> 仿佛眼前的女人就是羅剎艷鬼,紅唇冶艷,挑著雙桃花眼,勾魂攝魄。</br> 岑虞笑了笑,坦然自若地接受了贊美,好像是習以為常。</br> 化妝室外有人敲門,催促著到拍攝的時間了。</br> 拍照的過程還算順利。</br> 一開始的預熱結束,岑虞很快進入狀態(tài)。</br> 她的鏡頭感一向很強,攝影師一句話,她的動作和眼神就立刻給到位。</br> 攝影棚里的人很多,工作人員來來回回地走,有調節(jié)燈光的,有拿反光板的,有準備道具的。</br> “低頭。”</br> 攝影師盯著鏡頭里的畫面冷聲道:“對,頭再低一點。”</br> “左腿伸直,右腿抬高,曲起。”</br> “......”岑虞微不可見地皺眉,但還是配合地彎曲右腿,任由裙擺落下,露出大片腿部肌膚。</br> 陳則越推開攝影棚厚重的門,畢恭畢敬地請身后的人先進。</br> 沈鐫白邁進攝影棚,單手插在西服褲袋里,不經意地一抬眼,越過烏泱泱的人群里,目光徑直看到幕布里的女人。</br> 深紅色的薄紗裙裹在她身上,兩條黑色的綢帶順著圓潤的肩膀,繞過鎖骨,最后在胸前打成一個蝴蝶結,將美人骨下的起伏遮住,若影若現(xiàn)。</br> 腰間鏤空,綴有銀色的小鈴鐺,時不時發(fā)出叮當?shù)穆曧懀孟袷巧搅掷锕慈说难吡顺鰜怼?lt;/br> 裙擺右側的布料裂開,幾乎開到大腿根。</br> 岑虞坐在一張古制的檀木躺椅上,兩手向后撐,裙擺垂墜在半空,兩條雪白的長腿一覽無余。</br> 男攝影師雖然保持著距離,但他手里相機的鏡頭,恨不得直接懟到那兩條腿的交錯間。</br> “好——”攝影師命令,“下巴向上仰。”</br> 岑虞隨著他的指揮,抬起下巴,視線向前挑去。</br> 猝不及防的,正撞進沈鐫白漆黑一團的眸子里。</br> ——周圍的環(huán)境在一瞬間仿佛靜止。</br> 沈鐫白高高地站在遠處,西裝革履,干凈整潔。</br> 單薄的眼皮掀起,就那么睨著她。</br> 耳邊是嘈雜的人聲,鼓風機突然被打開,揚起她的長發(fā),凌亂了她的眼,模糊掉他臉上的表情。</br> 岑虞想象的到,那一定是張淡漠到極致的臉。</br> 如同她提分手的時候,一樣的神態(tài)。</br> ——“你確定嗎?”</br> 機械鍵盤清脆的敲擊聲停止,沈鐫白抬起頭,看著她,很冷靜地問。</br> ——“離了我,演藝圈的路會不太好走。”</br> 他提醒,暗示她理智一點。</br> 除了他,沒人會在背后支持她的夢想。</br> 岑虞沒有講話,倔強而執(zhí)拗。</br> 狹小的辦公室里,潮濕悶熱。</br> 好幾臺主機散熱片高速地轉動,程序代碼編譯突然中斷。</br> 良久的沉默之后。</br> 沈鐫白視線轉向顯示屏上報的錯誤,然后輕飄飄地吐出一句。</br> ——“隨你。”</br> 快門聲‘咔嚓咔嚓’地響起,攝影師掃一眼剛才抓拍的照片,非常滿意。</br> “好了,換個姿勢。”</br> “……”岑虞被剝離出回憶,立刻斂下眸子,眼睫微微顫抖。</br> 她伸手扯住衣裙單薄的布料往下拉,能遮一點是一點。</br> 其實沈鐫白說的挺對。</br> 離了他,演藝圈的路確實是不好走,很多事情都得忍著。</br> -</br> 陳則越闔上門的時候,掀起一陣風,明明還沒入秋,他卻感覺到周遭的一股寒意,下意識地搓了搓手臂。</br> 裴浩的視線一直黏在他女神身上。</br> 倒是吳曉提前知道沈總要來,心不在焉,立馬注意到低調進場的大老板。</br> 他手肘捅了捅裴浩,擠眉弄眼地示意。</br> 裴浩這才反應過來,繞過眾人,朝沈鐫白的方向小跑。</br> 他把提前準備好的咖啡遞過去。</br> “......”</br> 沈鐫白收回視線,接過咖啡,“她穿的是你們新職業(yè)的職業(yè)裝?”</br> 裴浩愣了愣,反應過來‘她’指的是誰,“是啊。”</br> 沈鐫白眉心微蹙,搭在咖啡杯上的手冷白修長,食指來回輕點,透著些許的燥意。</br> “有什么問題嗎。”裴浩問。</br> “太露了。”沈鐫白語氣淡淡。</br> 裴浩轉頭看向在拍照的岑虞,打量了一陣,“還好吧。”</br> 就是大腿露的比較多嘛,這不挺好看的。</br> 而且羅剎這個職業(yè),定的就是性感嫵媚風格。</br> 裴浩嘿嘿笑道:“我剛看了樣片,已經想象到之后宣傳效果肯定倍兒好,絕對吸引大批男性玩家。”</br> “......”</br> 沈鐫白臉色沉下來,“我們做的是正經游戲,別和我搞什么軟色情營銷。”</br> 他的聲音降了兩度,帶著不容置喙的強硬,“給她換一件。”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