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有恙
古色古香的房間內,一張雕花的紅木床,堆疊著艷色的薄衾,床檐上方垂墜著淺紫色的紗幔。</br> 吊窗半開著,有風拂過,將紗幔吹起,盤旋飛舞。</br> 道具組完成了最后的場景布置后,陸陸續(xù)續(xù)人員離開。</br> 雖然這一場戲并不是大尺度的戲,但性質擺在那里,費功夫不好拍。</br> 趙小晨也怕演員放不開,還是做了清場,只留了攝像師。</br> 就連她自己也不會在場,而是在導演室里看監(jiān)視器,兩邊通過對講機溝通。</br> 岑虞和趙小晨在做最后的講戲。</br> 趙小晨接到王楠的電話,動身要去另一個房間,和找來的男演員講戲。</br> 她順手摸了岑虞放在桌上的劇本卷成團,插進工裝口袋里。</br> “我先去講戲,講完就把男演員帶來。”</br> 趙小晨雖然還沒見到人,但還是提前給岑虞打了個預防針,“因為不是咱們劇組用熟悉的演員,可能得多磨合一下。”</br> “嗯,沒事。”岑虞淡淡道。</br> 她雖然表面上云淡風輕,手心里卻已經滲出粘稠的汗。</br> 分不清是熱的還是怎么的。</br>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畢竟她以前也很少拍這類戲。</br> 之前岑虞還在景臣娛樂的時候,帶她的經紀人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會避開帶親熱戲的劇本。</br> 仔細想下來,好像就連吻戲也沒有,最多也是借位。</br> 結果她這次,不拍倒好,一拍就直接拍了個大的。</br> 既然戲已經接了,那就得演出效果,以一個專業(yè)演員的心態(tài)去面對。</br> 雖然說是床戲,但尺度僅限于一些肢體語言,也沒有過于暴露的戲份。</br> 岑虞倒不是放不開,只是不管換了誰,對于和陌生的人進行肢體的接觸,都會產生恐懼。</br> 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放松。</br> 造型師手里拿著錦帶,將她的眼睛蒙上。</br> 男式用來束腰的錦帶,質感粗糙,摩擦著她細嫩的眼周肌膚,已經染上一層侵略的意味。</br> 眼前余下一片的漆黑。</br> 未知感襲來,比想象中更加讓人不安與抵觸,岑虞不自在地摳弄著圓潤的指甲。</br> -</br> 趙小晨進到隔壁的演員換衣間。</br> 上一場戲拍的是大場面的打戲,換衣間里烏泱泱的都是人。</br> 撲面而來一股汗水混雜著腳臭味。</br> 十幾個群演擠在一起把身上的古裝脫下來換掉。</br>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見了跟在王楠后面的男人。</br> 男人的個子很高,鶴立雞群。</br> 他的長相極好,五官深邃精致。</br> 黑發(fā)垂落至額前,單薄的眼皮垂下時,看得見上面一顆小小的痣,勉強將他周身的冷肅壓下去一分。</br> 他單手插在褲兜里,微微扛著肩膀,對于周遭混亂的環(huán)境目不斜視,好像沒什么能被放進他的眼里。</br> 那一雙眼眸漆黑得宛如最深的夜,一望過去,便就被深深地攫住。</br> 王楠看見趙小晨,朝她招手。</br> “趙導——”</br> 他指了指后頭,“看我給你找的演員,怎么樣,還符合條件吧。”</br> 趙小晨回過神,局促地整了整沖鋒衣的領子,將立起的領子放下,朝對方點了點頭,“可以。”</br> 真是太他媽的可以了,可以來演男主了。</br> 也不知道王楠從哪里找來的演員,看來這幾天是下了功夫的。</br> 她不由悄悄給王楠豎了個大拇指,表揚一下他的選角工作成果。</br> “……”王楠心虛地撓了撓頭,傻笑不止。</br> 趙小晨從工裝口袋里摸出卷成一條的劇本遞給沈鐫白,“我來和你說一下戲。”</br> “......”</br> 沈鐫白接過劇本,看了個開頭,眼眸微瞇,有些意外。</br> 一般的群演都是相對邊緣的角色,和主演距離很遠,極少在同一鏡頭里出現。</br> 王楠雖然嘴上吹說什么可以和岑虞搭戲,他聽著倒沒多當真。</br> 只是他的心血來潮,想著有機會和岑虞出現在一部戲里,遠遠地看她拍戲時的樣子也挺好。</br> 但沈鐫白確實沒想到恰巧會是這一場戲,未免有些離譜。</br> 這樣一場重戲,選角導演就那么隨隨便便地找一個群演來演,要不是恰巧遇到他,誰知道會碰上什么樣的人。</br> “……”沈鐫白眸色漸暗,薄唇抿成一條線。</br> 他突然開始后悔,早上那么輕易地松了口,沒把戲刪掉。</br> 趙小晨盯著他臉上表情變得陰沉,以為是王楠來之前沒和他講清楚。</br> 她趕緊解釋,“你放心啊,雖然上面寫的是床戲,但不是那種大尺度的戲,最多就是拍到小腿和胳膊。”</br> “而且你的臉也不會進鏡頭。”她補充,“這你介意嗎?”</br> 一般不出名的演員跑劇組,尤其是像年輕的底層演員,都是為了露臉曝光的機會,要是演了半天不露臉肯定是不愿意的。</br> “......”沈鐫白沉默許久沒有講話。</br> 他的目光在劇本上停留,一行行的場景描述里,白紙邊沿用圓珠筆標注了一行小字說明。</br> 字跡潦草,龍飛鳳舞。</br> 頗有行草的架勢,排列組合在一起很是好看。</br> 但這樣的字,除了字的主人,估計也沒幾個人。</br> 沈鐫白倒是認清了上面寫的什么。</br> “女演員要蒙眼睛?”他問。</br> “......”趙小晨一愣,視線順著他手里的劇本看了看,不知道他從哪里看到的信息。</br> 疑惑一閃而過,她沒在意地繼續(xù)講戲,“嗯對,還有一件事比較特殊,就是拍戲的過程里,你需要注意讓女演員不看見你的臉。”</br> “倒不是讓你躲著,女演員全程會蒙上眼。”</br> 趙小晨說著,似想起什么,“最好你聲音也不要發(fā)出來。”</br> “聲音也是帶有個人色彩和記憶點的,我不想讓女演員留下印象。”</br> 所有可以具像化的東西,都會被附著上恨意。</br> 越是空洞和虛無的傷害,懷玦這個角色的感情就越沒有地方落腳。</br> 從而轉嫁給和她長相極其相似,卻干干凈凈的云往身上。</br> “你放心,和你對戲的演員很專業(yè),會帶你入戲的,”趙小晨笑道,“還有什么問題嗎?”</br> “......”沈鐫白拇指和食指捏著薄薄的紙張摩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情復雜而猶豫。</br> 半晌。</br> 他合上劇本,“沒有。”</br> 趙小晨見他沒有拒絕,松了口氣,“好,那我再和你講一講戲里的情緒和動作。”</br> 因為沒有臉部特寫,也就好演很多。</br> 她說了幾個重點要拍的姿勢以后,很快結束了講戲。</br> 趙小晨轉頭對王楠說:“給他戴一個耳機。”反正也不拍臉,戴上耳機也方便聽指示。</br> -</br> 悠長的咯吱聲響起——</br> 古制廂房的門被人推開。</br> 岑虞手里的對講機發(fā)出電流音,微微地震動。</br> 趙小晨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br> “岑老師,男演員已經進來,你們可以開始準備了。”</br> “......”岑虞眼睫微顫,不受控制地緊張起來。</br> 眼前腰帶束縛的很緊,幾乎勒到肉里,遮擋地密不透風,沒有一絲的光亮。</br> 之前為了入戲前找情緒,她整個人所在檀木床的角落,赤著腳,雙臂抱著膝蓋,以一種防御的姿勢。</br> 空間里安靜而靜謐。</br> 攝影師只顧著調整鏡頭。</br> 沉沉的腳步聲越來越近。</br> 岑虞撐起身體,動了動,雙腿伸直。</br> 布料摩擦發(fā)出的聲音清晰可聞,透著難以描述的曖昧。</br> 她感受到對方走到床邊。</br> 站定。</br> 許久也沒有動作。</br> 仿佛是在等待她的允許和指示。</br> “......”岑虞在黑暗里眨了眨眸子,輕咳一聲。</br> “你、你別緊張啊。”她說。</br> 也不知道怎么的,下意識地反而先安慰起對方。</br> 畢竟她才是更為成熟的專業(yè)演員,在對方面前不能露了怯。</br> “......”</br> 良久。</br> 對面發(fā)出低低地‘嗯’。</br> 聲音很輕,聽不太真切,透著冷淡疏離,比想象里要清爽干凈。</br> 但就這一聲,也遭到了趙小晨的反對。</br> “男演員注意不要出聲,”她從對講機里提醒,“你們先擺好姿勢,我找一下鏡頭角度。”</br> 岑虞理解趙小晨的指示,既然對方不能說話,那就只能她來主導。</br> “你先上來吧。”她發(fā)出允許,扯了扯自己零落的裙擺,想要給他騰出位置,免得壓住衣服。</br> 沒有意識到在這樣的動作里,薄紗如煙的裙擺向上收束,露出小巧精致的腳和一截如藕凈白的腳踝。</br> 為了烘托氛圍,廂房的吊窗被放下,只有邊沿有光線傾瀉進來。</br> 室內昏暗。</br> 岑虞的臉很小,錦帶覆蓋后只剩下半張臉。</br> 即使不看眼睛,依然能從精致立體的五官里,窺見女人極美的長相。</br> 沈鐫白凝著她的模樣,眸子沉了沉。</br> 比這昏暗的房間更加陰晦。</br> 床板震動。</br> 明顯有一個向下的作用力,他上到床榻。</br> 岑虞向后縮了縮,背部抵住后面的床榻邊沿。</br> 半包圍式的防紫檀架子床,將她圍成一個角。</br> 好像是被逼進死路的困獸。</br> “......”</br> 她張了張嘴。</br> 想說什么,卻又說不出口,嗓子眼里干澀發(fā)癢。</br> 明明知道是拍戲,卻還是沒來由的恐懼。</br> 恐懼和她面對面,看不見臉的男人。</br> 空氣里飄散出一股淡淡的煙草味。</br> 不嗆鼻。</br> 氣味微苦,攜著薄荷香,清爽好聞。</br> 驀地,岑虞左手手腕被人覆蓋上,力道很輕,帶著試探和確認。</br> 隔著薄薄的衣服布料。</br> 沒有想象里的熱度,男人的手掌厚實而冰涼。</br> “......”</br> 岑虞指尖顫抖了一瞬后,竟然被這浸透進來的涼意安撫,莫名地冷靜下來。</br> 對講機里趙小晨的指示繼續(xù)。</br> “對,就這樣,男演員扣住女演員兩只手腕,壓在兩邊的墻角。”</br> 指示下達,但男人沒有動作。</br> 岑虞知道,他是在等她的同意。</br>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臂,通過肌膚的觸碰,表示許可。</br> 而后力道微微向上。</br> 不及她繼續(xù)用力,男人已經箍緊了她的細腕,將她兩條手臂拉起,按在墻上。</br> 說來奇怪,他們兩個人很少講話,卻能很快明白彼此的意思,仿佛是自然而來的默契。</br> 對方把全部的選擇權交給了她。</br> 以細微的動作語言代替聲音語言在問:“這樣可以嗎?”</br> 在她表示可以之后,又拿了主動權,沒有將她至于尷尬的境地。</br> “不行。”</br> “位置太低了,手的位置再往上,加大拉扯的感覺。岑虞你的身體不要跟著走。”趙小晨對著監(jiān)視器里拍到的畫面搖頭。</br> 男人沒有動作。</br> 岑虞凝著黑暗說:“你可以用力一點,不用擔心扯到我。”</br> “......”</br> 隨后,她的手腕被向上拉扯,由一股力作用,整個腰不受控制地向前。</br> 兩個人因此而貼得更進。</br> 隨著她的呼吸,好像能碰到對方胸口。</br> 岑虞被禁錮在男人和墻壁之間,一股逼人的壓迫感襲來。</br> 男人的身形高大健碩,將她整個人罩住。</br> 攝影機從他肩膀越過,拍攝岑虞被拉扯處于扭曲的身體。</br> “好,可以,就這個姿勢,這個角度,攝影師給一個長鏡頭。”</br> “從這個動作開始,男演員先兩只手分別壓制住她的手腕,然后把她雙手攏到一只手掌向上壓,另一只手去扯衣服。”</br> “女演員不斷掙扎想要往外爬,趁著對方松懈往外爬,但沒有出去兩步,又被摁倒在床的正中央。”</br> “這一段我們先拍一遍試一下。”趙小晨說了個大概,“有問題嗎?”</br> “......”</br> “沒問題。”岑虞沉默半晌答。</br> “好。”</br> “工作人員安靜,實拍。”趙小晨提高音調。</br> “預備開機。”</br> “打板。”</br> “3、2、1,Action——”</br> 打板落下的聲音響起。</br> 岑虞深呼吸一口氣,瞬間進入狀態(tài)。</br> 她的手腕開始用力,試圖掙脫男人的束縛。</br> 禁錮住她的大手也開始施加力道。</br> 手腕交叉,被他一只手箍著,高高按在墻上。</br> 外衣松散開,露出圓潤雪白的肩膀,冰涼的指尖掠過她的鎖骨。</br> 岑虞眼睫倏地顫動,邊界感被打破,她打了一個激靈,抬腳朝前踢去。</br> 這個動作事先沒有預演,是她下意識的應激響應,等她清醒過來時,已經來不及收回腿。</br> 好在對面的人反應敏捷,一把扣住她的腳踝。</br> 床榻角落的空間逼仄狹小,岑虞的腿被迫地半曲起,層層疊疊的衣裙滑落,露出藏在其中纖細白皙的腿部線條。</br> 她的腳掌抵在男人的胸口,隔著衣服布料,清晰地感覺得到他心臟有力的跳動。</br> 一下一下。</br> 撲通撲通。</br> “......”</br> 突如其來的——</br> 她第一次在戲里走了神,忘記了接下去該做的動作。</br> 原本計劃是她雙手掙脫了束縛往外爬,結果卻愣在了那里。</br> “卡——”</br> 趙小晨從監(jiān)視器里看出了明顯的停滯感,對著對講機喊了暫停。</br> “......”岑虞對著黑暗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br> 她動了動手腳,對方很快松開了手,不動聲色地向后撤。</br> “......”沈鐫白攏了攏掌心,視線側移,不去看角落里的女人。</br> 他盯著床頂垂落下來的帷幔,抬起手背搭在額上,無聲地深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地吐出。</br> “沒事啊,剛才踢腳的動作臨場發(fā)揮的很好,這一次加上吧。”趙小晨安慰道。</br> “男演員抓住腳以后,手順著小腿往下。”</br> “然后岑虞把他踢開,往外爬,最后被抓著腳踝扯回到床中央。”</br> 趙小晨來了靈感,補充細節(jié)道。</br> “......”岑虞很快接收到導演的需求,“真踢還是假踢?”</br> “最好是真踢。”趙小晨說。</br> 岑虞有些猶豫,她蒙著眼睛,怕自己踢人沒輕沒重,弄傷了對方。</br> 她身子微微前傾,小聲地問:“可以嗎?”</br> “......”沈鐫白凝著她,一捋細碎的頭發(fā)落在小巧的鼻尖上。</br> 臉上有一陣微風拂過。</br> 岑虞怔怔地仰著頭。</br> 感受到男人的指腹在她鼻尖輕蹭,將她額前的碎發(fā)別至耳后。</br> “……”一瞬間她忘了閃躲。</br> “好,我們再試一遍。”趙小晨已經發(fā)出號令。</br> “預備。”</br> “開機——”</br> “……”</br> 前面一半戲因為演過一次,很順利的完成。</br> 岑虞演戲的過程里,為了追求真實感,一點沒收著力氣。</br> 渾身因為用力過度,依稀能看見額角紫色的青筋突起。</br> 她用了全力,抬腿就往前踢。</br> 耳邊傳來一聲難以抑制的悶哼,也不知道是演的還是真實的。</br> 她腦子里顧不上想這些,手腳并用,拼了命地向外爬。</br> 床榻上鋪著綢緞面料的薄衾,猝不及防間,她膝蓋一滑。</br> 岑虞蒙著眼看不清楚狀況,不知道自己已經離床檐極近,繼續(xù)向外爬時,整個人就要實打實地摔下床。</br> 沈鐫白眸色一沉,伸手去拉她。</br> 但已經來不及,他的手只將將勾住了岑虞腦后打成結的腰帶。</br> 沒辦法,沈鐫白的反應極快,干脆側過身攔腰抱住她。</br> 哐鐺一聲巨響。</br> 順著慣性,兩個人一道滾下床。</br> 岑虞被突然四周的旋轉給整懵了,等回過神來時,已經是在對方身上的姿勢了。</br> 跌撞的聲音劇烈,她自己倒是哪里都沒磕著,一點也不疼。</br> 攝像師一愣,緊跟著調整鏡頭,對準床邊的地板上。</br> 明明出了錯,但導演沒喊‘卡’。</br> 演戲就是這樣,只要導演沒喊停,所有的表演都要繼續(xù)。</br> 岑虞臨場發(fā)揮,撐著男人的胸口想要起身,繼續(xù)往外掙脫。</br> 不料腰帶的結在剛才被沈鐫白扯松,倏地滑落——</br> “......”</br> 光感從四面八方涌來。</br> 岑虞不適應地瞇了瞇眼。</br> 只是沒等她看見什么,就被男人快速地反壓在地上,雙眼覆蓋上一只大手。</br> “......”</br> 岑虞走神了一瞬,想不到對方的臨場發(fā)揮還不錯。</br> 而后她繼續(xù)入戲,像是條件反射地抬手去扒拉擋在眼前的手。</br> 導演室里,趙小晨收回翹起的二郎腿,臉湊近了小小的監(jiān)視器,目不轉睛。</br> 她快速地拿起桌上擺著的另一個對講機,說了什么。</br> 沈鐫白聽見耳機里傳來的指示,眉頭一擰,按照趙小晨的指示,改變了接下去的動作。</br> 岑虞還在頑抗。</br> 男女力量的懸殊在此時表現的淋漓盡致。</br> 她的雙手被輕易地抓住,然后反扣在頭頂。</br> 突然,毫無預期的——</br> 男人松開了壓住她眼睛的手,身體向前傾,將她舉過頭頂的手綁上腰帶。</br> 岑虞睜大了眼睛,她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只能看見對方胸前衣襟的暗紋。</br> 雙手緊緊地捆縛住,腰線拉升,彎曲成一條好看的弧度。</br> 一股羞恥感隨之而來。</br> 當她沒辦法再掙扎時,男人的手掌重新覆蓋上她的眼眸。</br> 眼前重歸黑暗。</br> ——“對,然后撕衣服。”趙小晨的聲音從耳機里繼續(xù)傳來。</br> “......”沈鐫白眉心皺得更深,沒有動作。</br> ——“不想再來一次就快點。”趙小晨催促。</br> “……”</br> 半晌。</br> 錦帛撕開的聲音,沉悶而壓抑。</br> 和預先講戲時的順序完全不一樣,岑虞沒有預期的準備,設好的心理防線被打破,恐懼感猛地襲來。</br> 額前滲出薄汗,細密微卷的眼睫顫抖,掃過男人的掌心,瞳仁里不受控制的濕潤。</br> 她在這一瞬間完全入戲,下意識咬著唇,幾乎要咬出血痕。</br> “……”男人另一只手沿著她的臉向下劃,拇指在她唇瓣處擦過,讓她不能再繼續(xù)咬。</br> 眼睛看不見,其他感官就格外敏感。</br> 岑虞清晰地感受到——</br> 陌生而粗糲的指頭,捏著她的下巴,劃過脖頸,鎖骨,最后在出了鏡頭外以后立刻停下。</br> “求求你。”</br> “不要。”</br> 她沒忘記說著臺詞,聲音嘶啞凄切,分不清是真是假。</br> “......”</br> 男人的動作僵硬了一瞬。</br> 按著她眼睛的手緊了緊。</br> 密不透風。</br> 地面冰涼。</br> 即使是假的,在這樣的情境下,很難不入戲。</br> 只余下屈辱和難耐。</br> 眼淚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洇濕了他的掌心。</br> 濕潤而黏稠,滾燙灼人。</br> 趙小晨盯著監(jiān)視器。</br> 咽了咽口水。</br> 對于這場戲的每一個鏡頭都非常喜歡。</br> 明明只拍了兩遍,演員兩個人之間的張力卻十足。</br> 這么說也許不合適,但她卻在暴力的肢體動作里,抿出了一絲不該的曖昧。</br> “好,卡——”</br> “不好意思啊,岑老師,剛才讓男演員臨場發(fā)揮了一下,效果不錯。”</br> 趙小晨解釋道。</br> “……”岑虞渾身是汗,沒有回話。</br> 她怔怔地盯著眼前的黑暗,恍惚了許久,也沒有出戲。</br> “這條過了,收工。”趙小晨靠回椅子上,喊了停。</br> “等一下。”突然一道沙啞的男聲響起。</br> “演員先不要動,保持現在的姿勢。”</br> 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導演室的張鐳從背后拿過對講機道。</br> “......”岑虞剛想起來的動作一頓,不明所以。</br> 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稍微動了動,雖然手還壓在她眼睛上,但身體撐起來,盡量和她拉遠距離,不至于碰到她。</br> “張導,你什么時候進來的?”趙小晨訝異地問。</br> 張鐳盯著監(jiān)視器里的畫面,心不在焉地道:“有一會兒了。”</br> 他轉了轉眼珠子,動起了別的心思。</br> 因為之前改戲的事兒,原本他是想討好方河影視的余總,賣他個面子。</br> 以往劇組改戲,只要不改太過,都是導演說了算,制片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br> 結果沒成想,好還沒討著,他這出差剛回來,倒是被周度數落加警告了一遍。</br> 張鐳一下就猜到是岑虞向周度告了狀。</br> 加上當初也是周度力薦岑虞進組,兩個人的關系肯定不清不楚。</br> 他心里正憋著一股氣沒處發(fā)。</br> 明面兒上他是搞不了岑虞,暗地里多的是花樣弄她,就連周度也拿不了他怎樣。</br> 張鐳重新打開對講機通話線路,“攝影師調整一下機位,拍到岑虞的臉部特寫。”</br> “對,就這樣。”張鐳坐在趙小晨讓出的行軍椅上,兩條腿并攏架在放監(jiān)視器的桌子上,一副指點江山的模樣。</br> “男演員,”他輕描淡寫地命令道,“把手指伸進她嘴里。”</br> “?!”</br> 在旁邊最先聽見的趙小晨訝異地看向他。</br> 原本以為自己的尺度已經夠大了,沒想到張鐳比她還絕。</br> 她心底有些不敢茍同,卻也不敢出聲挑釁張鐳的權威,只能垂下眼睫,游離于之外。</br> “......”</br> 對講機里的聲音在拍攝房間里回響。</br> 沈鐫白臉色陰沉,漆黑一團的眸子瞇了瞇,透著危險的情緒。</br> 他渾身散發(fā)出一股瘆人的冰冷氣場,仿佛下一秒就要發(fā)作。</br> “幫我拿一下對講機好嗎?”岑虞突然開口,她的手還被綁住,不能動彈。</br> 沈鐫白剛要起身離開的動作頓了頓。</br> 他伸手從角落里摸出對講機,放到她面前。</br> 食指指尖敲了敲對講機的機身,好提醒她對講機的位置,然后按下通信頻道,電流聲嗞嗞作響。</br> 隔著對講機,岑虞聲音亦是冰冷,“我不演。”</br> 劇組里一向是導演說了算,沒有演員敢像她這樣直接拒演,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噤聲不敢言語。</br> ——場面瞬間陷入凝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