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黃粱一夢,魔羅冰封
,苗疆蠱事 !
昏迷之后,便是永恒的黑暗么?
非也,“蛇之?dāng)_我也以帶系,雷之震于耳也似鼓入”,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在昏迷的那一剎那,一陣磅礴宏大的意志,便在我的意識之海中爆發(fā)開來,隨之四周一暗,復(fù)明時,周邊都是燃燒的城池,漫天撲地的黑潮在火焰中穿梭挑動,黑潮中有不計(jì)其數(shù)的節(jié)肢和口器,以及飛濺的黏液,還有許許多多如,我一般的戰(zhàn)士。
他們裹著犀牛甲,握著寒鐵槍,他們反復(fù)廝殺,然后被黑潮吞沒,而在我的身邊,人群涌涌,他們是我的戰(zhàn)士、我的國民、我的親人,他們的每一張面孔我都是那么的熟悉,每一個人我都能夠叫得出名字。
這燃燒的城池,每一塊磚石都凝聚了先祖的心血,而到了此刻,它們都淪陷了,被邪惡侵入,不得安寧,惟有毀滅。
我仰望天際深處那些在背后捅刀子的帶翅膀者,這些方士們隱沒于山林中,準(zhǔn)備坐收漁翁之利,我的心在滴血,然而卻不能崩潰,對著我的王后、我的大將軍、我的大祭司、我的統(tǒng)領(lǐng)侍衛(wèi)以及我的王弟說道:“去吧,去吧,只要神在,則我在,我們永遠(yuǎn)也亡不了,而千年之后,所有的敵人,包括那些想要滅亡我們的‘朋友’,都會得到報應(yīng)的——我以我巫咸的血脈,對天起誓,終有一天、終有一天……”
“我還會再回來,所有仇恨的怒火都將再一次點(diǎn)燃,到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要受到懲罰!”
……
荒涼的、寂靜的高呼聲在我的耳邊回蕩不休,它仿佛是我的聲音,又仿佛是別人在我的耳邊低聲囈語,接著火光遮天,我瞧見了自己的身子在一瞬間爆裂開來,將整個瘋狂顛倒的空間陡然籠罩住,所有的意識全部都在瘋狂旋轉(zhuǎn),最后被碾碎,與敵人同歸于盡,與大地同沉。
我死了,而我卻化作了另外一個我,靜靜地浮立在虛空中,瞧這幾縷漏網(wǎng)之魚從混沌震蕩的空間中,遁入黑暗。我將目力朝著遠(yuǎn)方望去,瞧見所有的一切都回歸黑暗,而在我的王城,一個身穿北方帝國官服的男子率輕騎突出,將我留鎮(zhèn)王城的繼承人頭顱砍下來。
咦?
這個人的臉,怎么這么熟悉……
啊!
所有的一切都泯入黑暗,無數(shù)破碎的意識開始充斥進(jìn)我的腦海,無數(shù)悲歡離合、生離死別,或高高在上,或底層掙扎,我仿佛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生死輪回,無數(shù)次人生,擁有無數(shù)的父母、子嗣以及愛人,我在輪回之海中孤獨(dú)地游泳,卻永遠(yuǎn)也到不了彼岸。
彼岸就在前方,與我只差一步之遙,然而它又遠(yuǎn)在天邊,讓我今生都無法觸及。
所有的悲涼、憤怒和難過都集聚在我的心頭,這些情緒讓我擁有了滔天的力量,某一刻我感覺自己翻手間似乎能夠?qū)⑺械臄橙私o覆滅,而在下一刻,我竟然睜開了眼睛,腦子里面一片空白,只是呆呆地瞧著我面前那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瞧著他那真誠而不作偽的笑容,默不作聲。
過了很久,記憶像潮水一般退卻,沙灘上只殘留著一些濕痕,而這個老者平靜地對我說道:“你醒了,想起來了么,洛東南?”
這人是誰?我是誰?
我皺著眉頭,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這兩個問題的答案:他是許先生,而我,是陸左。
轟!這問題一想明白,所有的記憶立刻如同爆炸了一般,充斥到了我的腦海里,我“啊”地一聲叫喊,想要伸手捂頭,這是才發(fā)現(xiàn)我全身都被繩索綁住,勒得緊緊,半坐在地上,根本就動彈不得。
我的身后是一尊石頭塑像,背對著的我自然瞧不清是啥模樣,唯有用后腦勺使勁往后磕,感覺腦殼碎了,方才能夠釋緩一些腦子深處的疼痛。
我這般痛苦的樣子落在了許先生眼中,這個向來慈祥的老者嘴角浮現(xiàn)出了一絲不屑,冷冷說道:“洛東南,你也有今天?當(dāng)年我被你逐出師門,遠(yuǎn)走南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本以為能夠?qū)W得一身本事,便能夠讓你后悔當(dāng)年的決定,卻不曾想你的命這么短,居然直接死在了洞庭湖底。我本以為今生再無機(jī)會讓你屈服,沒想到你居然又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哈哈,這就是天意么?”
許先生說著這一番話的時候,我的視線一直在游離,從我的視野之中,我看到了被捆成粽子的御獸女央倉,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四娘子,分立在許先生旁邊的麻貴和黑袍巫師袁良……除此之外,我還看到了朵朵,她被一道游離的白光籠罩在了對面石墻上,正瑟瑟發(fā)抖地朝著我這邊望來。
瞧見了我蘇醒過來,她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大聲地叫喚我,然而那白光似乎能夠屏蔽聲音,我只瞧見她張嘴,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瞧著朵朵這可憐兮兮的模樣,我的心也似滴了血一般,一股怒意從心頭勃發(fā),咬牙切齒地怒喊:“你到底對她做了什么?放開她!”許先生正宣言得起勁,聽我這么喊了一句,不由一愣,回過頭去瞧了朵朵一眼,不解地說道:“一個小鬼而已。當(dāng)年你將我堂姐祭煉,后來挑戰(zhàn)湘西土司的時候消亡,連眉毛都沒有皺一下,現(xiàn)在倒是怎么了?”
我不耐煩地大聲罵道:“許映智你這個老烏龜,你這個懦夫,一躲東南亞就是大半輩子,有本事你殺回中國去啊?在這地方耍威風(fēng),欺負(fù)小輩,算什么意思?很牛逼啊,別跟我講那些塵年往事,關(guān)我鳥事啊,要?dú)⒕蜌ⅲ獎幘蛣帲闼麐尩木筒荒芡纯禳c(diǎn)么?”
我這一通怒罵將許先生直接給弄懵了,然而旁邊的麻貴瞧見我這般羞辱自己奉為神靈的師父,卻并不客氣,直接沖上前來,對準(zhǔn)我的臉就扇了十幾個大耳刮子,他一邊扇一邊怒罵道:“我艸,你這個傻逼,你什么態(tài)度……”
啪、啪、啪、啪……
這一陣暴風(fēng)驟雨的耳光抽得我雙頰火辣辣地疼,口鼻處全部盡是鮮血流出,再加上頭上的血,將我弄得成了一個血人,狼狽不堪,麻貴抽得爽快,那一張熏臭的嘴巴不斷噴濺出口水到我的臉上,我一陣難受,胃中翻騰,于是果斷吐了,一股隔夜飯全部噴在了麻貴的手上、身上。
被這餿臭的嘔吐物沾到,麻貴怒火更盛,正想舉起手掌,給我來一個更很的,結(jié)果渾身一震,直接癱軟在地。躺到在地的他回過頭來,瞧了自己師父一眼,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而許先生則若無其事地將手指收回,淡淡說道:“夠了,他說到底,也是你師公,做得太難看了,我的臉上也沒有光彩。”
說完這話,他又瞧向了我,皺著眉頭說道:“也就是說,你還是你,對吧,陸左?”
我點(diǎn)頭,說對,我就是我,一直都沒有變過。
許先生點(diǎn)頭,說也是,他是一個多么驕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這種屈辱呢?再說了,他如果回來了,我們就不會是這樣的對話了。
許先生在這里暗自敲定,我則皺著眉頭說道:“我想起來了,我在開門的時候,有一道影子飄進(jìn)門中,那個就是你,對吧?原來從一開始,從魔羅破陣而出,都在你的計(jì)劃之中,對吧?”
聽我突然說起這件事情,許先生也不作隱瞞,點(diǎn)頭說是——不但如此,這里的空間裂縫,也是他使了手段弄開來的,那些林林總總的黑暗生物,都是他放出來的,所為的,不過就是讓魔羅快速成長而已。
聽得許先生如此坦然,我的心卻越加沉了下來,陷入絕境的我,此刻唯一的希望,也只能祈求那個消失不見的肥母雞,能夠帶給我們驚喜了,然而面對這這個外表如同仙人,然而心中藏有惡魔的老者,我還是忍不住問道:“魔羅太可怕了,你這樣做,你以為你就能夠控制得了它么?靠它的親生母親?”
當(dāng)確定我并不是洛十八的意識之后,許先生倒是變得正常了許多,微微笑道:“親情怎么可能感動那魔頭?跟你實(shí)話實(shí)說吧,魔羅不管變成什么樣子,只要我想要掌控它,它便逃脫不了我的手心。”
我搖搖頭,表示不信,他站了起來,想了一想,說那魔物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血食,是時候?qū)⑺o收入籠中了,要是我們的實(shí)力折損太多,到時候跑腿的事情都沒有人干了。
這話說完,他讓爬起來的麻貴扶著我,然后朝著臺階上走去。
不理會御獸女和昏倒在地的四娘子,我們四人來到了門前,許先生應(yīng)該是研究通透了這大門開啟關(guān)閉的原理,在一處巖石后面摸索一陣,結(jié)果那轟隆隆的聲音便從石門上傳了過來,而就在那石門剛剛露出一條縫來的時候,便立刻有滾滾的黑氣,蔓延過來。
許先生并不理會,繼續(xù)讓其上升,當(dāng)石門升至齊膝高的時候,一道黑影如電,朝著站位最前的許先生射來。
如此速度,自然是魔羅,只見它化作一道流光,沖到許先生的身前,那根長達(dá)兩米的尾錐都已經(jīng)抵達(dá)了許先生的胸口,而就在這一刻,許先生緩緩伸出右手,突然一頓,然后那魔羅全身都出現(xiàn)了紛繁的符文亮光,將它整個身子都照得透亮。
在下一秒,魔羅全身都僵直如鐵,表面掛得有白色冰霜,仿佛一具冰雕一般,不作動彈。
這個被逐出門墻的棄徒朝著我微微笑道:“巴夫爾氏寒地長蟲,又名寒冰蟲,經(jīng)過五瘟神像祭煉后的寒冰蠱,深入靈魂,再厲害的魔頭,都抵不過這種手段……”許先生這般說著,而我的視線中,則出現(xiàn)了另外一個全身冰霜的人,從臺階下緩慢走上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