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種可能性
陳周覺得自己心情好了很多。
不是,不是因為徐子立啦。那句話是怎么說的來著,在意外中勘破真相,說出自己的觀點并且最終得到了印證是很鼓舞人的。所以她突然就有了振奮的信心,有了破解問題的勇氣。情書的謎她也會解開的,陳周心想,管你是夜禮服假面還是燕尾服蒙面,管你到底是誰,她會找出來的,她一定會找出來的。
距離畢業(yè)還剩八天,怎么說也比少年包青天的破案時間要富裕多了,對吧?
陳周捏著情書,一個字一個字的地開始推敲。不管怎么說,這件事仍讓她感到費解。又不是雷鋒,做好事要不留名,對方到底圖什么呢,真的像馮風說的只是為了滿足自我感動的惡趣味嗎?這樣說的話,對方應該會想知道她的反應吧,應該會想看到她為此疑惑,困惑,或者丈二摸不著頭腦…可是她偏偏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甚至有可能到最后都發(fā)不現(xiàn),真的很能沉的住氣啊,陳周感慨,寫了情書對方卻壓根沒有發(fā)現(xiàn),這樣真的不會感到懊惱嗎?不會有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挫敗感嗎?
她仔細回憶著這些年的點點滴滴,有人暗示過她嗎,有人對她說過意味不明的話嗎,沒有,真的沒有,或許只是因為她太遲鈍了吧?
如果情書是最近才被夾進去的——真的有這個可能,這樣一來前面的問題也會迎刃而解,但是陳周就是本能性的覺得不是這樣,沒有原因,就是一種奇怪的女性的直覺,她覺得這封信夾在本子里好久了。
唉,真的是奇奇怪怪的。
陳周覺得沒有這種可能——這封信在公開場合夾到她的本子中,她卻再也沒有翻過、動過,每次考試過后她都會收拾整理,若是參加活動回來也勢必會用到,看過,怎么可能夾了很久卻沒被發(fā)現(xiàn)呢?她想起發(fā)現(xiàn)情書的那一天,她在和賀欣瑤打鬧,然后這封情書無意間飛了出來,可能就差一點,這封情書就隨著舊貨一起扔掉賣掉,然后再也不復重見天日——其實那樣對她還好一點,不知道就不會對此煩惱,好奇心才會害死貓。
到底為什么會那樣想呢,為什么會覺得夾在本子里很久了呢,這玩意兒是最近才夾進去的,怎么看都是這樣更合理些吧?
陳周把情書拿起來,一個一個地讀著上面的字。
“像風吹過了幾千里,像魚需要海水沒有道理,像千山飛絕鳥沒有蹤跡。”
到底是為什么呢?
“喜歡你,徒然喜歡你。”
為什么…
“只要聽到你的聲音,我就無限歡愉。”
究竟是為什么…
“夜禮服假面…神特么夜禮服假面喲,我又不是水冰月,也代表月亮消滅不了你。”
“字寫的倒是挺好看的,莫非落款上有玄機?莫非對方是姓賈?”想到這陳周也被自己逗笑了,照這么說的話,姓葉姓李也一樣都有可能,就真的是在硬猜啊…
搞得跟猜猜我是誰的——啊,這也是沒有什么根據(jù)的話,不知怎的,陳周就是覺得,對方好像在跟她對暗號,他大筆一揮寫下一個夜禮服假面,對方(也就是她自己)就該理所應當?shù)闹浪钦l。
“鬼才知道你是誰呢!”陳周嘟囔著。
“大一、大二、大三,然后大四…”
“就這樣晃晃蕩蕩的過去了,什么也沒留下的過去了…”
大一,大家都剛認識,忙忙活活的,什么都想湊一個份子,什么都想?yún)⒓樱蠖瑢I(yè)課學不好,日常懷疑自己是不是入錯了行,大三,是大三和徐子立分的手嗎,不是,還要再早一些,記得是一屆校園歌手大賽之后,在那之后的大概一兩個星期…可惡,干嘛又要想起他啊?!
“像風吹過了幾千里,像魚需要海水沒有道理,像千山飛絕鳥沒有蹤跡。”
“我的青春也像鳥一樣,很快地就飛走了啊…”
突然間陳周坐起了身子,校園歌手大賽…
“紅玫瑰、金盞花、山梗花,艷紅的大理花,與我所為你做成的愛之曲…”
“我會永遠永遠默默守護著你,感覺得到你的聲音,我就無限歡愉。”
“只要聽到你的聲音,我就無限歡愉…”
仿佛一壺涼水從頭到腳澆在身上,陳周醍醐灌頂。
——怪不得會覺得如此熟悉,這是動畫里的臺詞啊!
大一快結束的時候,學校為那年的校園歌手大賽剪了一個宣傳用的鬼畜視頻,每天都在大屏幕里滾動播放,所用的素材就是這段動畫臺詞。怪異的熟悉感與奇怪的直覺都有了解釋,為什么覺得情書會是很久以前放進去的,因為她就是在很久之前聽到過這句話的啊——因為天天都在播放,因為每天都能看到,所以在寫情書時不自覺地就寫了進去吧?和窺探無關,和守候無關,和作者的心境都無關,真的就只是無意間寫下的一句話啊…
這個宣傳片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她和徐子立分手的那一年)就被撤掉了,這樣一來,情書的日期得到了確認,就是在大一快結束的那個時候,就是在那個時候,有人偷摸摸地塞進去一封情書,而自己卻鬼使神差地三年后才巧合發(fā)現(xiàn)。
陳周愣愣地坐在那里,三年啊,自己怎么會三年都沒有發(fā)現(xiàn)呢?
她翻箱倒柜地去翻自己大一時的筆記,好多都扔了賣了,她真的想不到是在哪個本子里夾進去的,大一的時候,大一的時候,到底是在哪一個場合,到底是在怎樣的時刻,能讓她疏忽了這個“重磅炸彈”,疏忽了三年。
看似像是有了進展,但實際上好像又沒有,陳周覺得自己更茫然了,是有多不小心才能“沒看到”三年啊!那個嫌疑犯也不在意嗎,那個夜禮服假面也不在意嗎,就這么能沉得住氣嗎,這一切都太奇怪了。
如果在外面不可能,那么在寢室可能嗎,來過她們寢室的都是女生吧?女生會自稱夜禮服假面嗎,雖然倒是也不能說的太過絕對,但是一般的話不會吧?
還有其他的可能性嗎,還有其他的合理卻未被她發(fā)現(xiàn)的可能性嗎?
就在陳周努力絞盡腦汁頭腦風暴的時候,601宿舍的門,突然吱嘎地一聲開了…
門動了,卻無人進來,陳周嚇了一個激靈,這是…見鬼了?
“誰啊?”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門口是三張笑的前仰后合的臉。
“要死了!賀大瑤!又是你帶頭對不對?!我快被你們嚇死了!”
“冤枉啊小周周,三個賊一起合謀,你可不能就逮著我一個人罵啊!”
“陳周,你這閉關了一天,可有沒有什么突破性的進展?”
“有吧…唉跟沒有也差不多,一百步走了十步和二十步的差別。”陳周一邊說著,一邊隨時關著門,“雖然可以確定——賀欣瑤!你這堆破爛兒!我差點兒被絆一個跟頭!”
“我錯了!我錯了!我這就收拾!”
“要我說,這床位也是按性格選的,”馮風說道,“我和陳周(一側)都整潔,欣瑤和圍棋(一側)都亂。”
“看看她兩,嘖嘖嘖,東西都堆到一起去了,你們還能分得清嗎?”
“這不快畢業(yè)了了嗎!”圍棋說道,“混亂在所難免!——不過還得謝謝欣瑤陳周搬了(賣了)好多東西下去,要不然還得更亂…”
“不過陳周,你們兩個人竟然搬了這么多東西下去啊?這得搬好幾趟吧…”
“有幫手啊…”陳周深吸了一口氣,幽幽地看向圍棋,“你共犯幫的忙。”
“啊哈哈哈哈哈…”圍棋打著哈哈,“樓下阿姨還挺好的哈,跟她說搬東西就都給進。”
“是啊,”陳周笑著說,“阿姨好,徐子立也好,應該給他們頒三八紅旗大獎章。”
“錯了周周!我真的錯了!饒了我吧,我們聊聊明天聚餐吃啥?火鍋?韓餐?日料?我們先把明天的餐給定了吧!”
賀欣瑤舉手,“海底撈一票!”
“兩票!”
“三票!”
“就吃海底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