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朋友
?白清詞似乎是從夢中驚醒的,然而已經(jīng)記不清做了什么夢,她聽到外面細(xì)碎的腳步聲,茫然地揉了揉眼睛,向后一移,坐起了身。
“白清詞!”唐鳳娟在門外大叫了一聲。
白清詞忙爬下床跑了出去。
唐鳳娟一面化妝,一面叫她去樓下買早點(diǎn)。白清詞馬馬虎虎用梳子在頭上刮了幾下,便匆匆忙忙拿著錢出去了。
拎著早點(diǎn)回來的路上,唐鳳娟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迎面走來,她穿了條水綠色的連衣裙,撐著時(shí)髦的陽傘,腰細(xì)腿長,完全看不出是個已經(jīng)生過兩個孩子的女人。
白清詞無措地叫了聲“媽”。
唐鳳娟暗瞪了一眼,仿佛在嫌棄她動作慢,又好似在嫌棄這聲“媽”多余,她快速從白清詞手里抽了杯豆?jié){,一言不發(fā)地走了,公司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她,她可沒有時(shí)間理會不相關(guān)的。
看著那道水綠色的身影走遠(yuǎn),白清詞若有所思地摸了摸兜里的八塊錢。紙袋里是兩人份的醬香餅,夠她吃兩頓了。
站在寧雪程家門口,她在腦袋里過了一遍開門之后該說什么,才猶猶豫豫地按了門鈴。
開門的竟是寧雪程。
白清詞露出璀璨的笑容,“我來還錢。”說著,把折成條形紙棒的幾塊錢遞給他。
寧雪程“哦”了聲,眼神難以捉摸,他接過一看,一張五塊,三張一塊。
白清詞瞟了一眼寧雪程,囁嚅道,“剩下的錢我過幾天再還你。”
寧雪程點(diǎn)點(diǎn)頭,掃了一眼她手里的豆?jié){,莫名其妙地說了句,“我還沒吃早飯。”
白清詞以為自己耽擱他吃飯了,忙說道,“你去吃飯吧,我先回家了。”
看著拔腿要走的白清詞,寧雪程一愣,聲音一下低落下來,“我爸媽去外地出差,家里只剩下我一個,外賣都快吃吐了。”
這一點(diǎn)他們倒是同病相憐,怪不得他隨便就可以掏出一百塊錢呢,原來是飯錢啊,可是,“昨天你不是說阿姨在家睡覺嗎?”
寧雪程沒有一點(diǎn)被抓包的尷尬,小大人似的說道,“要是說大人不在,他們肯定要嘮叨很久。”
白清詞認(rèn)同地點(diǎn)點(diǎn)頭,大人好似都是這樣,眼里容不下一絲錯誤。她偏著頭,對寧雪程推銷道,“你要不要嘗嘗醬香餅,很好吃的。”
生怕寧雪程不信,她打開紙袋讓寧雪程聞了聞。
寧雪程捧場地吸了吸鼻子,“嗯,很香。”其實(shí)他只聞到一股雜七雜八的濃重調(diào)料味。
聽到自己喜歡的東西得到認(rèn)可,白清詞神態(tài)活潑,忙告訴他正確的朝圣之路。
“你從靠近廣場的那個門出去就可以買到,店名叫土家醬香餅,旁邊在賣饅頭的,千萬不要買賣包子旁邊那家的,很難吃。”最后三字重音強(qiáng)調(diào)。
看著一臉懵懂無知的白清詞,寧雪程一時(shí)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難得直白地問道,“我能和你一起吃嗎,”說著垂下眼眸,可憐兮兮地說道,“我太餓了。”
他可憐兮兮的樣子,令白清詞不忍拒絕。而寧雪程不等她說話,便拉著她的手進(jìn)了門。
直到坐在寧雪程家的餐桌,和他一同吃完早飯,白清詞都有些呆呆愣愣的,她明明是來還錢的,怎么就一起吃上飯了呢。
寧雪程看了眼她,“白清詞,你在哪里上學(xué)?”
“一小,三年級,不過要通過考試才能入學(xué)。”一提考試她心情難免低落起來。
寧雪程目光微閃,“真巧,我也是插班生呢,說不定我們到時(shí)候可以分到一個班。”
能和他分到一個班自然好,但,“可我一點(diǎn)都不想考試。”白清詞托著腮,愁苦地嘆了口氣。
“兩門平均分80就可以了,你期末考了多少?”只要不是差到無可救藥,入學(xué)考試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白清詞眼睛撲閃著亮晶晶的光芒,“數(shù)學(xué)91,語文83,全校第一名呢。”她沒告訴寧雪程其實(shí)他們村里的小學(xué)總共就9人,許多同學(xué)都轉(zhuǎn)去鎮(zhèn)上的中心小學(xué)上學(xué)了。
寧雪程不吝嗇地夸獎道,“真厲害!”眼里的喜悅比自己得了滿分還要高興。
白清詞傻樂。
“你去看過學(xué)校嗎?我們一起去看看吧。”
白清詞對新學(xué)校自然是好奇的,想著唐鳳娟一時(shí)半會兒也不會回來,索性答應(yīng)同他一道去看看。
“啊!”
“怎么了?”
“我回家換身衣服,你先去樓下等我。”白清詞看著身上白點(diǎn)水紅背心,頓時(shí)羞紅了臉,她還沒洗臉?biāo)⒀滥亍?br/>
洗漱完,她換上水粉色的棉布裙,從柜子里翻出一個心型小包,把鑰匙裝了進(jìn)去。
寧雪程剛到樓下,就見白清詞如同一只小鳥般從電梯里飛掠出來,朝他甜甜地笑著,他不由心中一軟,將手里的帽子輕輕扣在她頭上。
白清詞看著頭頂毒辣的陽光,扶了扶帽檐,軟綿綿地說道,“謝謝。”她心里不是不感動的,對寧雪程的親近感又增了一層。
一小離他們小區(qū)只有兩條街的距離,按照小孩子的腳程,滿打滿算走個十多分鐘也就到了。
兩人興致勃勃地走到校門口,可不等走進(jìn)去就被守門的大爺攔了下來,白清詞隱約看見教學(xué)樓的模樣,外墻涂著溫馨的天藍(lán)色。
“回去吧。”寧雪程看著越漸囂張的陽光,白皙的臉龐微微泛紅。
“嗯。”
回去的路上,遇到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他扭在大人身上,拖著哭腔,干嚎道,“我要吃雪糕!我要吃雪糕!”大人恐他鬧肚子,頭疼地不住安撫,勸解,可小孩仍是哭鬧不止。
這場景像極了二叔家的飛飛,每回趕集總吵囔著二嬸買零食,那雞飛狗跳的陣仗,不要到零食誓不罷休。想起以前的生活,白清詞不由多看了幾眼。
寧雪程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領(lǐng)著白清詞進(jìn)了路邊的商店。
白清詞看著滿冰柜琳瑯滿目的雪糕,抿了抿干澀的唇,想吃。
她湊上前仔細(xì)看著藍(lán)色的價(jià)格標(biāo)簽,最便宜的是一塊五,心里頓時(shí)哇涼哇涼的。
“好貴呀。”她小聲嘟囔道,村子里的那家小賣部最貴的也就一塊五,早幾年還買過兩角錢一支的冰棍呢。
寧雪程暗笑,“你挑一個,我請你吃。”
白清詞戀戀不舍地把目光從冰柜移開,裝作不在意地說道,“我不喜歡吃雪糕。”她雖然認(rèn)下了寧雪程這個朋友,但吃白食會遭人厭惡。
寧雪程瞥了眼她,“可是吃兩個我會鬧肚子。”
白清詞正要說“那你就吃一個啊”。
寧雪程幽幽地盯著她,“老師說過,好孩子不能吃獨(dú)食,要懂的分享,我倒是不介意和你吃一個雪糕。”
白清詞被他繞糊涂了,徹底敗在他的“好孩子”論中,從冰柜里挑了一個小布丁,但總覺著哪里不對勁。
抿了一口奶味十足的小布丁,白清詞饜足地瞇起了眼睛,清涼舒爽,好似夏日的燥熱全融化在了舌間,寧雪程真是個大好人啊!
“等還完錢,我也請你吃東西。”雖然不知有余錢的那天會是何年月,但她會一直記著。
寧雪程看著她那雙水潤潤的眼睛,笑而不語。
驕陽似火,白清詞吃雪糕的速度遠(yuǎn)比不上雪糕融化,趕著搶著幾大口吃完,但白色的汁水仍流了滿手,黏糊糊的,不舒服。
白清詞看著自己臟兮兮的小手,在瞥了眼男孩干凈白皙的手掌,秋水般的眸子無助地望向?qū)幯┏蹋盟圃僬f怎么辦。
“我去買瓶礦泉水給你沖一下。”
白清詞頭搖的像撥浪鼓,“附近有個公園,里面有公廁。”剛來津城的那天晚上,白文清帶她去過一次。
洗干凈小手掌,白清詞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知道有個很好玩的地方,你要去么?”
“嗯。”
白清詞興奮地帶著寧雪程去了她心心念念的地方,即使快到大中午了,兩架秋千架周圍仍圍著幾個不知曬的貪玩小孩。
數(shù)了數(shù)人頭,白清詞頓時(shí)心灰意冷,一時(shí)半會兒是輪不到她了。
“走吧,回家吧。”
“不去蕩秋千了?”寧雪程問道。
白清詞搖頭,她不愿麻煩寧雪程和她一起等,“太曬了。”
寧雪程眸子幽幽一閃,“也行,那我們晚上早點(diǎn)過來占位置。”
白清詞沒說話,晚上唐鳳娟在家,她不敢出門亂跑。
“中午吃什么?”寧雪程狀似隨意地問道。
白清詞心里一咯噔,想起原本的午餐進(jìn)了寧雪程的肚子,現(xiàn)在她又是身無分文,櫻桃小嘴頓時(shí)垮了下來,無精打采地說道,“不知道。”冰箱里還剩什么就吃什么吧。
“你爸媽沒給你留飯?”
白清詞搖頭,“沒有。”
兩個小孩頓時(shí)沉默地看了一眼彼此,頗有種同病相憐的意味。
說話間,白清詞的肚子咕嚕響一聲,她尷尬地捂緊肚子,羞的滿臉通紅,縮著脖子,不敢抬頭去看寧雪程。
寧雪程忍住笑,當(dāng)做沒聽見,“我餓了,一起去吃飯吧。”
“我沒錢。”白清詞悶聲說道。
寧雪程大方道,“我借你呀。”
一直麻煩寧雪程,白清詞心里覺的過意不去,正要拒絕,他已經(jīng)拉著她進(jìn)了路邊的一家中餐館,速度快且準(zhǔn),直接點(diǎn)了兩份咖喱牛肉飯。
吃完飯,兩人一面討論著牛肉飯的味道,一面往家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