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八點的時候，蘇亞走了，臨走時她跟我說，秦漠飛之所以會變成今天這樣子，都是商穎造成的，所以我的存在，僅僅是填補他生理上的空缺，并不是別的。
    我本就以情友的身份留在秦漠飛身邊，自然不會在意她這樣的諷刺。我在意的是商穎這個人，她一直是我心頭無法釋懷的結(jié)。
    怪不得商巖一再地讓我離開秦漠飛，原來真正的原因是這個。他不好說出口，是因為當(dāng)事人是他的姐姐。
    我在咖啡廳坐了會，捋了捋雜亂的思緒才回房，看到秦漠飛已經(jīng)回來了，正在書房里忙著什么。他的側(cè)顏輪廓分明，很好看，我心一動，走上前低頭在他臉頰上吻了下，他順勢勾住我用力反吻了過來。
    “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他松開我時，嗓音透著一絲淡淡的嘶啞，很磁性。
    “蘇亞跟我聊工作上的事，就呆得晚了點。”我沒敢把蘇亞說的那個故事講出來，直覺告訴我這是秦漠飛最大的雷區(qū)，絕對不能夠碰。
    “吃飯了嗎？”他問道。
    我點點頭，“吃了，我在咖啡廳里叫了一份甜點吃，現(xiàn)在很飽。”
    “工作上還來得及嗎？要不要我?guī)湍恪！彼е业拇接H昵道，黑白分明的星眸里一片溫柔。
    此情此景，令我想起蘇亞的話，說他把我當(dāng)泄欲工具。我很質(zhì)疑，覺得他即使不愛我，也應(yīng)該稍微有點喜歡的。
    他曾說他可能不會結(jié)婚，是不是就因為商穎在婚禮前跳樓的事呢？
    “在想什么？這么心不在焉？”他用力咬了一下我的唇，拉回了我游離的思緒。
    我慌忙搖搖頭，訕笑了下，“不用幫我，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今天要換藥嗎？我去把藥箱拿過來。”
    “不了，我自己換，你忙吧，別太晚了。”
    “恩！”
    他起身把位置讓給了我，順手把桌面上一個文檔關(guān)了，我眼底余光看到了那個文檔是個隱藏文件夾。等他走后，我偷偷搜索了一下那個文件夾，居然沒找到。
    我也沒再去糾結(jié)這事了，收起滿腹疑惑，從云盤里調(diào)出了資料，開始繪制效果圖。我忙到兩點多過去上衛(wèi)生間時，看到秦漠飛已經(jīng)睡著了，手里還拿著一本沒看完的外國文獻。
    我走上前輕輕抽掉了他手里的書，準(zhǔn)備給他掖掖被子，但手剛觸到被子他就霍然掀眸，手下意識地?fù)]了過來。我嚇得驚叫一聲他才收回手，起身把我抱住了。
    “對不起，我反應(yīng)過度了。”
    他似乎也被嚇住了，一臉歉疚。他剛才那一揮手勁十足，如果真挨上了重則受傷，輕則也要疼半天。我很好奇他怎么會那么敏感，仿佛隨時都在戒備中。怪不得他很多時候睡覺總會讓我先睡著，是不安心？還是提防？
    “我看你睡著了準(zhǔn)備給你掖掖被子。”我解釋道。
    “忙好了？”
    “還沒，準(zhǔn)備休息了，明天再忙。”
    “去洗漱吧，我等你！”
    這夜里他沒有再動我了，為了早點讓我睡著，還哄寶寶似得拍著我的背，我真就很快在他懷中睡著了，特別的安心。
    我做了個夢，夢見了商穎，她拉著我的手說讓我好好愛秦漠飛，他其實很好很好。我感覺在夢里都如釋重負(fù)，于是這一覺就睡到了大天亮。
    醒來的時候，秦漠飛已經(jīng)出門了，他給我留了張便簽在床頭柜上，叫我今天不用去公司，直接在家里辦公，他會幫我跟蘇亞講。
    我自然是樂意在家里辦公了，因為蘇亞看到我時總是一身戾氣，這會破壞我上班的心情的。
    餐桌上還留著備好的早餐，簡單的雞蛋稀粥配包子，應(yīng)該是秦漠飛準(zhǔn)備的，令我感動不已。拋開他偶爾生氣時的陰戾不說，他其實真的挺好，我懷疑商穎的死另有起因。
    我大概是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完成了效果圖草圖，只是做了主體的那個板塊。要先給蘇亞審批合格過后，才會把整個世貿(mào)城的效果圖做出來，這就需要更多的時間了。
    我檢查了一下過后，把效果圖發(fā)送到了蘇亞的郵箱，接著就換衣服下樓了。今天是禮拜五，部門會有總結(jié)會議，我得去參加的。
    我本以為經(jīng)過昨夜里的談心，蘇亞對我態(tài)度至少會收斂一些，可不是。我一到辦公間，幾個同事都在對我擠眉弄眼，不斷朝蘇亞辦公室使眼色。
    我狐疑地走了過去，看她寒著一張臉看著電腦，齒關(guān)咬得緊緊的。門雖開著，我還是輕輕敲了敲，她抬頭瞥了我一眼，冷冷地呲了聲，很不屑的樣子。
    我的心頓然就提起來了，但凡她露出這個表情，肯定就會出什么幺蛾子。
    “坐啊，杵著干什么？”她的語氣很不善。
    我尷尬地坐了過去，訕訕道，“蘇總監(jiān)，那個效果圖你看了嗎？你覺得……”
    “咱們先不說效果圖的問題，沈歡顏，你是不是覺得你頂著秦漠飛未婚妻的頭銜就可以搞特殊化了？誠然，你可以搞特殊，你是有后臺的人嘛，那你可不可以換個地方，讓我眼不見為凈？”
    “……”
    我竟無言以對，因為我確實搞了點特殊，可秦漠飛不是給我請假了么？她至于這么大發(fā)雷霆嗎？我被她羞得無地自容，臉上頓時就火辣辣了起來，糾結(jié)了許久才擠出一句“對不起。”
    然而她又呲了一聲，“你搞特殊化弄出點不錯的效果也就罷了，你發(fā)給我的這是什么東西？你有見過哪個商圈是這樣設(shè)計的嗎？你不懂就不要攬下這活，你在耽誤我們大家的時間懂嗎？”
    “蘇總監(jiān)，你覺得這效果圖哪里有問題嗎？”我忍著怒氣道。
    她畢業(yè)于哈佛，又一直從事這個工作，經(jīng)驗肯定比我多，如果她提出的建議很好，我肯定會接受的。
    但她什么都沒說，直接丟給我一份辭退信。“沈歡顏，我們公是公，私是私，你這樣的水平恕我不能認(rèn)可，所以我這個部門不能留你了。你去告訴秦漠飛也好，反正我的態(tài)度就是這樣。”
    “蘇總監(jiān)，我走可以，你能明確地告訴我這個效果圖的問題嗎？我知道你畢業(yè)于高等學(xué)府，但這不代表你可以獨自否決我的設(shè)計，難道這個提案不應(yīng)該是幾個部門一起商議嗎？”
    “就你這水平，也配讓幾個部門一起來商議？”
    “……”
    我真的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恨不能一巴掌給蘇亞甩過去。她怎么可以如此輕視我的努力，不肯定也就罷了，用什么配不配的詞語來攻擊我干嗎？
    我怒不可遏地看著她，而她也昂起頭看著我，當(dāng)初那溫柔大方的樣子完全不在。我最后敗下陣來了，實在不想跟她這樣的女人多一句廢話，我轉(zhuǎn)身就離開了她的辦公室，也沒去跟秦漠飛說一聲。
    走出公司后，我反而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希望我走了過后，蘇亞再不要這樣充滿戾氣地工作，那真的會影響她的氣場和能力。
    我沒有回樓上套房，直接坐地鐵去了郊區(qū)，這兩天太忙也沒去看看媽媽和小凡，想他們了。
    我在地鐵上給秦漠飛發(fā)了個消息，說我離開公司了。他也沒給我回信息，反正他不會為了留下我跟蘇亞翻臉。而且，興許我設(shè)計的東西真的拿不上臺面，我也不想給他丟臉，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從蘭若酒店坐地鐵到我們家要走兩條線，從三號轉(zhuǎn)二號。我在轉(zhuǎn)地鐵的時候，在人流中看到了一個令我大跌眼鏡的女人：曼麗。
    她穿著一身洋氣的黑色齊臀短裙，全身上下珠光寶氣，只是兩條胳膊垂在身體兩側(cè)，好像很無力的樣子。
    我倆對面而過，她先看到我，直接就愣在原地了，滿眼的驚駭。我打量了下她的手，似乎還能動，但不利索。聽說阿飛廢了她的兩只胳膊，想必是弄斷了手筋。不過看她一身不菲的著裝，應(yīng)該過得并不憋屈。
    我心里也釋懷了些，雖然她差點把我撞死，但總歸我沒死，而她卻成廢人了。
    “秦，秦歡，好巧啊。”她回過神來，訕訕跟我打招呼。
    “是啊，好巧，沒想到還在魔都看到你。”
    “是啊，我都想不到我為何還會留在這個地方，可能是誘惑太大吧，我已經(jīng)不喜歡我老家那種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了。秦歡，謝謝你留我一命，我沒想到你會以德報怨。”
    她知道我跟秦漠飛求情了？可能是阿飛告訴她的吧。只是從她陰冷的眼神里看出，她并非真那么感謝我。無論如何她失去了兩條手臂，以她的為人是不可能釋懷的。
    我不以為然地笑了笑，“得饒人處且饒人，大家都是女人，何必要趕盡殺絕呢。曼麗，我還有事就不跟你多說了，回頭見。”
    “沈歡顏，你在怕我？”我沒走兩步，她陰陰地來了這么一句。
    我霍然轉(zhuǎn)頭，滿心驚愕，她怎么知道我叫沈歡顏的？我看她一副成功震懾到我的嘚瑟樣，心尖尖都是冒著火的。
    但隨即我又恢復(fù)了正常，冷呲了聲，“怕你？完好無缺的時候我都沒怕過你，現(xiàn)在你這樣會怕你？”
    我說著還意味深長地從她左手臂看到右手臂，她被我激怒了，臉頓然間漲紅，下垂的手想握拳頭，但那五指怎么都聚不攏，還不斷哆嗦著。
    其實我心里感到很悲哀，明明我們兩個都可以沒事，但她不放過我，所以搞得我斷了腿，她廢了胳膊，兩敗俱傷。
    我看她現(xiàn)在也掀不起什么浪，也就轉(zhuǎn)身走了。
    她說得也沒錯，我確實怕她，我非常怕那種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因為我惜命，而那些人不會，曼麗就是這么一個典型。
    我轉(zhuǎn)到二號地鐵上的時候回頭看了眼，看到曼麗身邊似乎多了個人，遠遠的我瞧得有點眼熟，像陳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