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邊。
    馮一凡聽完高非的講述，半天沒說出話來。他萬萬沒想到事情竟然變得如此糟糕，幾乎是已經(jīng)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高非：“馮先生，那天晚上，都有誰知道13號倉庫的事情？”
    馮一凡：“……李大虎、常斌、曾少峰，再加上從興達(dá)商行調(diào)來的兩名同志。我已經(jīng)很小心了，王雙最近鬧著要調(diào)回冀中，我擔(dān)心他會出問題，都沒敢叫他。”
    高非沉吟著：“按照正常邏輯分析，內(nèi)奸應(yīng)該就在這幾個人中間！”
    馮一凡有些不解：“敵人為什么還不動手抓人？”
    高非：“王芳雄要找到咱們所有的交通站聯(lián)絡(luò)點，他想來一個一網(wǎng)打盡！”
    馮一凡冷笑道：“他那純粹是癡心妄想，白日做夢！”
    高非搖搖頭：“我感覺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不是抱著一種希望，而是很有信心！他的信心從哪來？應(yīng)該就是在那名內(nèi)奸的身上！”
    馮一凡沉默半晌，說道：“要不然這樣，既然敵人遲遲不動手，我趁著這個空檔，暗中下令讓所有人員分頭撤離上海！能撤出去多少算多少！”
    “先不說能撤出去多少人，就算你們能全部撤離上海，勢必會把那名內(nèi)奸也帶回組織，那可是一個巨大的禍胎！”
    馮一凡用力捶著自己的額頭：“……這可怎么辦才好！組織上把這么重要的使命交給我，沒想到，我竟然要搞得全軍覆沒……”
    高非：“馮先生，你先別急，咱們現(xiàn)在捋順一下整件事。內(nèi)奸雖然知道13好倉庫的事，但是我感覺，他知道的情況并不多，包括你的行蹤住所。要是他都清楚的話，抓捕早就已經(jīng)開始！”
    馮一凡想了想：“我從小沙渡監(jiān)獄回來之后，幾乎沒怎么和外界接觸，內(nèi)奸應(yīng)該是沒機(jī)會知道我的住處。”
    高非：“你沒暴露行蹤就是最有利的機(jī)會，從現(xiàn)在開始，你不要再接觸任何人。前幾天在福源茶館那個遮住臉的人，現(xiàn)在想起來，他就是那個內(nèi)奸！但是他擔(dān)心被你看到，所以也不敢跟你跟的太緊。”
    馮一凡：“我明白了，他跟蹤我，并不是知道我要和什么人接頭，而是要查到我的住處！”
    高非：“必須要先找出內(nèi)奸，要不然我們無法進(jìn)行下一步工作……”
    馮一凡想了半天，嘆了口氣：“一點頭緒都沒有，怎么查……”
    高非微閉著眼睛，喃喃著：“剛剛得到情報……剛剛……”
    馮一凡見他反復(fù)叨咕這句話，忍不住問道：“你這是說什么呢？”
    高非驀然睜開眼睛，說道：“馮先生，我或許可以把那個內(nèi)奸找出來！”
    馮一凡驚喜的說道：“你有什么現(xiàn)？”
    高非：“我去見王芳雄的時候，他對我說‘剛剛得到情報’。而我在一分鐘前，在走廊里遇到了丁凱文。所以，我判斷，丁凱文很可能就是那個內(nèi)奸的接頭人，是他帶回來的情報！”
    馮一凡：“他們?yōu)槭裁床挥秒娫捖?lián)系？”
    高非：“原因很多，比如可能是內(nèi)奸住的地方，沒有公用電話，或者是打電話很不方便。”
    馮一凡：“鐵帽子街是貧民區(qū)，那地段就很少公用電話。”
    高非：“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也擔(dān)心被竊聽。而用人來傳遞情報，如果距離不算太遠(yuǎn)，十幾分鐘就可以完成。”
    馮一凡：“你想怎么查出內(nèi)奸？”
    “如果我們分析的沒錯，他們遲早是要接頭。我只要盯住丁凱文，就能找出那個內(nèi)奸！”
    馮一凡：“只要找出內(nèi)奸，不需要請示，立刻除掉他！”
    “嗯。我這就回去。你最近要格外小心，傳遞命令盡量用電話。”
    “我知道。”
    …………
    高非回到軍統(tǒng)站，直接來到總務(wù)處。
    厲先杰歪坐在椅子上，在他的辦公桌上，一支手槍被拆的七零八落：“呦，高處長，你怎么大駕光臨到我這小廟來了？”
    高非坐在他對面的椅子里，拿起桌上的香煙點燃：“你現(xiàn)在就像是一個怨婦！嶄新的一把槍，你拆它干嘛？”
    厲先杰：“還能干嘛？閑的唄……噯，你聽說了嗎？”
    “你說話怎么天一腳地一腳的，我聽說什么了？”
    “漢奸黃九德七竅流血，被人毒死在廁所！警衛(wèi)就在門外守著，愣是沒聽到一點聲音，更別說看見兇手了。”
    “這么厲害？”
    厲先杰似笑非笑的看著高非，說道：“我剛剛還在想，上海軍統(tǒng)站除了你我，誰還有這樣的身手？”
    高非瞪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莫非，兇手就是你！”
    厲先杰笑罵道：“滾蛋吧你！我還想說是你呢！”
    高非：“這家伙是我抓回來的，也是我審的，以他的罪名送到南京，絕對是死路一條。”
    厲先杰：“問題就在這，什么人會動手殺掉一個馬上就要被槍斃的人？”
    “看來你在總務(wù)處也沒忘了查案。”
    “我才懶得管這破事！是丁凱文來找過我，跟我分析了半天。”
    “哦？他怎么說？”
    “他說黃九德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人的秘密！兇手擔(dān)心他說出去，這才被滅口！”
    高非認(rèn)真的思考了一會，說道：“維吉尼亞培訓(xùn)出來的特工確實不同凡響，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厲先杰：“這小子是有點門道……對了，你干嘛來了？”
    “哦，給我拿一部照相機(jī)。”
    “怎么？有案子查了？”
    “是啊，哪像你們總務(wù)處這么清閑。我是忙得腳打后腦勺，一刻不得休息。”
    厲先杰拿起電話：“喂，我是厲先杰，送一部照相機(jī)到我辦公室來。另外，再拿一個‘手雷’。”
    高非嚇了一跳：“手雷？”
    厲先杰笑道：“做我的手下，必須要明白一件事，白蘭地、威士忌這些洋酒在總務(wù)處統(tǒng)稱做‘手雷’！”
    “上班時間喝酒，你不怕讓人看見？”
    “放心吧，我沒那么瘋，我是拿回家喝。高非，不是我說你，查案這種事，你永遠(yuǎn)也查不完，查完這個，還有下一個。你得學(xué)學(xué)人家丁凱文，受過美國教育的人，就是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你們累的跟三孫子似的，人家的生活可是一點不受影響，就連去教堂做彌撒都一次不拉。”
    高非心里一動，說道：“丁凱文是天主教徒，去做彌撒很正常。”
    “篤篤！”
    “進(jìn)來！”
    一個年青人走進(jìn)來：“處長，照相機(jī)和‘手雷’給您送來了。”
    “放桌上吧。‘手雷’的事情要嚴(yán)格保密，聽到?jīng)]有！”
    “是。”年青人忍著笑退了出去。
    高非拿起照相機(jī)看了一下，里面已經(jīng)裝好了膠卷，他站起身：“先杰，我回去了。”
    厲先杰快的把那把拆零散的槍重新裝好：“……你跟蕭寧寧最近怎么樣了？”
    高非：“你最好別跟我提她的名字，頭疼。”
    厲先杰哈哈大笑：“高非，以我的經(jīng)驗，你恐怕是難逃蕭大小姐的‘魔掌’！”
    高非嗤之以鼻：“光棍漢一個，你有個屁經(jīng)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