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僅此而已
山中子掏出自己空空的袋子, 很無奈地說:“你看他吃只吃那么好的靈果,穿這么漂亮的衣服,只看得上最貴的美玉墜飾?!?br/>
他沉沉嘆口氣, 瞥眼站在人群的少年。
人來人往,少年風姿澹澹,遺世獨立,翩然如畫。
山中子看著他,又覺得實在不是這只鳥兒的錯。最好的靈果、最美的衣服、最貴的美玉也配不上少年。這是只極好的鳥兒,可惜他們養(yǎng)不起。
老頭心中又氣又無奈:誰讓徒弟把人家搶過來, 還扒拉走他的羽毛呢?但山中子向來偏心到?jīng)]邊,以前江念闖禍, 炸了別人的攤位, 他總是提溜著裴翦過去給人當沙包打一頓。
念念怎么會犯錯呢?肯定是她師兄慫恿的!
這是老頭的口頭禪。
現(xiàn)在也是如此, 就算覺得自己徒弟不該, 到了他嘴里,就變成少年如何矜貴嬌氣。
山中子昧著良心挑剔, “其實你仔細看看, 他也沒那么好, 對吧?”
江念歪頭,“我覺得挺好?!?br/>
謝清歡察覺到他們的目光,偏頭望來,陽光灑落在平靜寧和的眼眸里, 襯得他清雅如謫仙。
山中子眼睛發(fā)亮,強行揪錯, “不漂亮?!?br/>
江念:“這還不漂亮啊?”
山中子搖頭,幾番打量,終于找出一點可以說的地方, “不漂亮,臉色太差了,病怏怏的,一看就不是好鳥?!?br/>
江念卻想起,初遇的時候少年還是雪膚紅唇好容貌,這樣常年戰(zhàn)損debuff,全怪她在渡劫的時候亂了他的心神。
七殺宗有傳統(tǒng),渡劫后她會送徒弟一樣寶貝,她送了君朝露隔絕神識的無為障、送慕曦兒金風玉露雙劍、送陸鳴鬼道至寶黃泉圖。
她送給小徒弟……一顆破損的金丹。
想到這里,江念輕聲嘆了口氣,揉了揉發(fā)疼的眉心。
“其實他以前挺美的,是我弄傷了他?!?br/>
如果說原來容顏有十分,現(xiàn)在損減到了八分,但也還是很好看。
山中子“啊”了一聲,“你抓他的時候
這么激烈嗎?是不是用了什么御獸的邪術(shù)?!?br/>
這下他就算是再昧著良心,一時半會也說不出什么,“你怎么、怎么一點都不知道憐香惜玉呢!”
謝清歡乖乖站在那家衣料店前,如一尊精雕細琢的玉像,精致美麗,眉眼清冷,不像活人。
老板探出頭,幾次想出來迎他,但被他身上冰冷的氣質(zhì)所攝,又偷偷把腦袋鉆了回去。
江念遠遠望著他,從他的身影里看出亙古與寂寥的氣質(zhì)。
好像壁畫里一個飄渺的背影,或是史書上輕描淡寫的一筆。
她從前覺得少年高高在上像廟里的泥塑,現(xiàn)在望著人人看他,卻不敢接近他的這幕,又想,也許之前只是沒有人敢靠近他而已。
他看上去這么清冷,像月亮上不識人間煙火的仙人,眾人偷偷仰望他,卻不敢接近他。
也只有江念,會一把他從云端拉下來,孜孜不倦把這張白紙染上紅塵的顏色。
她對瀆仙樂此不疲。
謝清歡的目光穿過人群,與她對視。
片刻,他露出一個極輕極淡的笑,眼神看起來柔軟極了。
好像一瞬間有了七情六欲,變成鮮活柔軟的人。
江念心跳快了兩拍,偏頭看了山中子一眼,唇角抿出細微的角度,然后朝少年走過去。
山中子揉揉鼻子,心道不妙,徒弟又在打什么壞心眼了。
江念慢慢穿過街道,走到少年面前。
她不懂為何周圍的人都對少年又敬又怕。他明明這么乖、這么溫柔而善良,還會變成圓滾滾的小鳥,會跳掌心舞、會用柔嫩的小爪爪抓住她的手指,還……非常忠貞柔軟。
江念彎起眼睛偷笑了一下,然后故作煩惱狀,湊到他耳畔小聲說:“唉,你師祖不喜歡你,想要趕你走呢?!?br/>
謝清歡霎時睜大眼眸,下意識望向山中子。
山中子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只見美人眼尾發(fā)紅,幽幽望著他。
他突然就明白什么叫最難消受美人恩了,美人眼睛一紅,他覺得自己也太不是人了!居然趕小美鳥走。
謝清歡攥了攥掌心,輕聲說:“是我哪里不夠好嗎?”
山中子聽見他的聲音,又是一恍惚,差點就撲過去抓住他道歉了,老頭被美色沖擊得暈頭轉(zhuǎn)向,但手往下一摸摸到空蕩蕩的錢包,霎時就醒來了——
沒錢!沒錢養(yǎng)什么美鳥!
他強行別開目光,不管一臉受傷的小美鳥,說:“咳咳,念念,你把羽毛還給人家吧?!?br/>
江念“哦”了一聲,從儲物袋里拿出翠羽披風,還給謝清歡。
謝清歡沒有接,定定看著她,問:“是我哪里做得不夠好嗎?”
山中子捂住發(fā)痛的胸口,長嘆一口氣,“小鳥,你哪里都好?!?br/>
就是……養(yǎng)不起了罷了。
這就是窮酸小宗門的悲哀了,明明有了上好的靈獸,結(jié)果敗在一顆水靈果上面。一顆靈果難倒英雄好漢。
山中子眼神閃爍,不敢看他,只怕自己一看就心軟,給家里迎回來一個財神爺。
“念念,快,還給他?!?br/>
江念“哎嘿”一聲,對逗哭她徒弟樂在其中,把披風塞到謝清歡懷中,也不管他收不收了,就硬塞。
山中子:“小鳥,這事是念念不地道,不該在路上把你搶回來,不該扒走你的毛,要不水靈果白送你也不收錢了,你去找個大宗門待著吧?”
江念張大眼睛,吃驚地問:“什么?師父你還想收錢?”
這也太黑了吧。
山中子心疼地“嘶”一口氣:“不收、不收!我沒那么心黑。唉,小鳥,你這么好,是我們這樣的小地方配不上你,你應(yīng)該去九華山那種大宗門的,他們一定會歡迎你。水靈果就當路費吧?”
謝清歡看眼懷中的翠羽披風,小聲說:“若我不想走呢?”
江念:“你不是一直想去九華山嗎?”
謝清歡抬起紅紅的眼睛,無聲望她一眼,然后垂下眉眼,什么話都沒有說,抱起輕軟華麗的披風,落寞地轉(zhuǎn)身離開。
他轉(zhuǎn)身的瞬間,江念好像看到他眼尾有一滴晶瑩滴落,但又恍惚是錯覺。
江念
一怔:就、就這么走啦?
一說起九華山,他就要走!
她邊覺得自己故意弄哭人家不地道,又一邊覺得,虧她還以為這只小鳥忠貞好鳥,結(jié)果真試著松開手,他就要飛到九華山去了。
就有點氣。
看著他的背影沒入熙攘的人群,江念反而有些無所適從,雙手絞在一起,躊躇立在衣料店門口。那條銀白的衣袍還掛在里面,云紗制的,上面用墨綠的線繡有松柏,金線繡云紋與鶴紋,十分華美,只有神姿高徹的仙君,才配得上這襲銀袍。
江念站在店門口,皺著眉,有些心煩意亂。
山中子小心問:“念念?”
江念幽怨地看他一眼,繼續(xù)發(fā)呆,一會心想徒弟也不一定是真走了,只是去幻境外面真等自己而已,一邊又想,九華山,又是九華山!九華山到底有什么好的嘛,干嘛這么喜歡九華山。
山中子嘆口氣,“念念,要不我們?nèi)グ养B兒追回來吧?”
江念兇巴巴地說:“不許追!”
山中子忍痛說:“哎,不就是幾顆水靈果嘛,也不是養(yǎng)不起,只要我們天天出去抓妖獸賣錢,或者去接一些委托,或者……總之,賺錢的法子千千萬,養(yǎng)一只鳥總是有辦法的!”
他抓住江念的手腕,牽著她往前走,“走吧走吧,難得見你這么喜歡一只鳥,唉,費錢就費錢吧,反正念念以后是要求大道登仙途的,比九華山的仙長還厲害,那肯定是得要有只氣派的靈獸,是不是?”
江念:“我不要他。”
山中子繼續(xù)拉她,碎碎念:“斗氣做什么呢?你看鳥兒多好,到時候別人騎劍,你騎鳥,嚯,多威風!”
然而一直走到街道盡頭,他們也沒有找到謝清歡的身影。
山中子仰頭看遠處仙人云集的登仙集,焦急地說:“鳥兒不會是飛到最上面找別的宗門了吧,那可就難辦了?!?br/>
上面哪個宗門他們都惹不起。
江念終于想起蜃獸,在幻境中,蜃獸應(yīng)該無所不知。她看蜃獸一眼,微微挑眉,屬于魔尊的
威壓讓青年臉色一變。
蜃獸顫巍巍地舉起手,指向旁邊小巷,“在那邊?!?br/>
山中子一巴掌拍他腦袋上,“你這小子,早知道你怎么不早說呢!”
蜃獸撇撇嘴,屈辱地一扭頭
江念站在巷口,看見謝清歡時,微微蹙眉,心中涌現(xiàn)十分復(fù)雜的情緒。
他站在餛飩攤前,低頭和老板說什么,然后接過老板遞來的鍋勺,撈起一碗餛飩,放在公雞碗里。點點靈光在他周圍縈繞,他看起來衣不染塵,卻站在煙火中。
謝清歡捧起熱騰騰的餛飩,致謝以后,手指掠過青色的光,點了點老板的眉心,收起術(shù)法,然后慢慢轉(zhuǎn)身,看見了站在巷口的少女。
他大概沒有想到江念會過來找自己,也怔住了,神色變得又委屈又歡喜。
山中子高興地跑過來,“小鳥,你是喜歡吃餛飩嗎?那不早說?喜歡吃餛飩好啊,餛飩又便宜,又好吃?!?br/>
謝清歡把餛飩放在桌上,對江念道:“這碗有味道?!?br/>
江念怔了怔:“什么?”
謝清歡摩挲光滑的遺骨,說:“過去的事,你以為自己忘記了,其實并沒有,有一種古術(shù)……”他突然掩唇咳了咳,露出一個微笑:“你嘗一嘗,這碗是有味道的?!?br/>
江念低頭吃了一個餛飩,薄薄面皮包裹飽滿肉餡,一口咬下去,鮮美咸香的汁水迸開。這碗幾百年前的餛飩,物是人非,做餛飩的人、吃餛飩的人早就不在世上,連她幾乎以為自己真的忘了,做夢夢見時也嘗不出口味。
現(xiàn)在居然真的有滋有味重新擺在了她的眼前。
江念吃了一個后,放下筷子,沒有再吃下去,而是沉默著看了眼謝清歡。
少年緊張問:“是不好吃嗎?”
江念有許多話想說,開口卻是:“你不是要去九華山嗎?怎么留在這做餛飩?”
話音剛落,謝清歡定定看著她,眼圈又慢慢紅了。
半晌,他才開口:“九華山……沒有這樣的餛飩,我不想去九華山了?!?br/>
仙這一字,若拆開看,左邊是人,右邊是山,
居于高山之上的人才是仙。
他從前只被人供在高山之巔,第一次被強拉到人間,滾滾紅塵,這里有熱騰的餛飩、燎人的煙火,和站在紅塵里,最鮮艷明媚的人。
謝清歡慢慢垂下眉眼,“我會做餛飩了,別趕我走?!?br/>
山中子目瞪口呆,“乖乖,原來這真是只趕不走的鳥啊?!?br/>
謝清歡又看向老頭,“我會努力做到更好的,配得上七好門,和她。”
山中子對著泫然欲泣的美人,都不好意思說不是你不好,是我們太窮養(yǎng)不起。
看著他雙眸水光隱隱,山中子心一抽,抓住他的手,“小鳥,你不是要買衣服嗎?買買買,我們?nèi)グ涯莻€店買空,你可別難過了。”
被大美鳥這樣一臉幽怨地看著,讓人簡直想把金山銀山都送過來換他展顏一笑。
回過神后,山中子摸摸自己空蕩蕩的錢包,一拍腦袋,感慨:“美色誤人,美色真滴誤人!”
大抵是害怕被再次拋下,少年一路緊貼江念,買衣服的時候也乖乖聽話,讓穿什么就穿什么。
他被推入換衣服的隔間,手抓住門。
江念:“怎么,你還想讓我看著你換嗎?”
少年臉一紅,深黑雙眸靜靜看著她,手依舊緊抓著門。
江念似乎明白他想什么,“我不丟下你偷跑。再說了,這是在幻境里,我還真丟下你嗎?”
聽到這句話,謝清歡才松開手,看著木門遮住江念的臉,眼神微暗。
江念見他這么聽話,趁機把店里看得過去的漂亮衣服全打包,塞進去讓他試試。
老板一看來了大主顧,連忙湊過來,問江念:“我這邊還有幾件留仙裙,大人要給自己買兩件嗎?”
江念搖頭:“不要?!?br/>
畢竟這只是幻境,買了也沒用。
她清楚地知道這是隨時可以抽身的幻境,只是想要玩玩,順便看看謝清歡換上其他衣服的風姿。
山中子幾次扒拉出空了的皮袋子提醒江念,提醒半天,少女不為所動,還在興致勃勃
地選衣服。
“念念,”山中子回頭,見掌柜樂呵地靠在柜臺算賬,特意把江念拉到角落,“就算、就算要逗鳥開心,也不用這樣裝有錢人吧?這是瓊玉軒,一件衣服就夠我們傾家蕩產(chǎn)了,為師身上一塊靈石都拿不出了??!”
他好像明白什么,瞪大眼睛:“難道你是想把小美鳥留下來抵債嗎?這樣不好吧,人家還剛給你做一碗餛飩呢!”
江念沉默了。
心想,不愧是我的師父,雖然沒有入魔,但肚子里的壞水不比魔修少。
山中子繼續(xù)道:“還是你想把衣服偷走?不行,怎么能偷呢!”他好像想到什么,一拍手:“有了!”
江念好奇他想到什么辦法,就問:“有什么了?”
山中子笑起來,“我剛才在路上看到有家店招人當小廝,我去打半年的工,就能買下這件衣服啦?!?br/>
江念:“師父,你看上去這么老,老胳膊老腿的,哪個店敢招你啊,別摔著了訛人家?!?br/>
山中子把袖子一攬,努力秀出自己的肌肉,“你可別小看為師,沒入仙門前,我也打過鐵,一身腱子肉,比野豬都壯!”
江念:……也不用哪自己和野豬比吧。
山中子忽然想到什么,抹了抹眼睛,“女大不中留,你都沒想過給為師和師兄買衣服。”
江念闊綽一擺手,從袖子里拿出幾塊極品靈石,丟到柜臺上,“買,都買?!?br/>
山中子眼睛發(fā)直,搶在老板前面撲到柜臺,把靈石攥在掌心,左右翻看,驗證不是假的后,倒抽一口涼氣,顫聲道:“念念,你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搶了誰?”
他氣得一拍桌子,又說:“念念怎么可能干壞事,肯定是你師兄搶的,我這就去打他一頓!”’
蜃獸嚇得抖了一抖,默默往門口移動。
江念攔住他,“師父?!?br/>
在這個幻境中,她就像做夢的造物主一樣,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這塊靈石也只是她變出來的。不過,日后她與裴翦確實搶過許多東西——
幾乎搶空了整個魔道。
她抬起眸,靜靜看著山中子。
老頭不再咋咋呼呼,擔憂地問:“念念,怎么啦?”
江念問:“如果有一日,我入了魔,整日都要搶別人的東西呢?”
山中子“呸呸呸“,連“呸”數(shù)聲后,他才道:“誰說你要入魔,誰慫恿你入魔,你師兄嗎?我去打他一頓!”
蜃獸繼續(xù)往門口縮,嘗試把自己團成一個球。
它默默想,這個師兄到底是有什么樣的家庭弟位?。侩y道他們師門,是有事打師兄,沒事也打師兄嗎?
江念抿抿唇,堅持問:“如果有那么一天呢?”
山中子:“呸!我的徒弟,根骨這么好,為什么要入魔?”他驕傲地說:“念念,你們以后是要登頂?shù)劳?,飛升上界的,入魔做什么?”
“上次我聽荀老頭說,他家有個表兄,在九華山做長老,有次他去九華山了一趟,看見仙山林立,仙鶴在白云里飛來飛去,那群少年就在舞劍坪上練劍?!?br/>
山中子手舞足蹈,試圖描繪那副場景,“嚯,他們一個個都跟仙子一樣,舞劍可漂亮,學(xué)的是我們沒有的厲害劍法?!?br/>
“荀老頭那次在我們面前裝了一次,連賣餛飩的老板都聽得入神,那九華山多好啊,還有一山一山的桃花杏花梨花,有一個個漂亮的神仙飛來飛去?!?br/>
“不過我想啊,他們再厲害,哪有我家念念和石頭兒厲害?”山中子看起來很驕傲的模樣:“如果讓你們在九華山,一定會比他們厲害多了!別說什么入門試煉、什么試劍比賽,要是有你們倆在,第一哪還有別人什么事?”
說著,他突然嘆了口氣,“只是跟在我們七好門,暫時沒有什么功法?!?br/>
“不過呢,”他又飽滿希望地說:“那么多秘境,那么多功法遺落,你們根骨又好,以后肯定是能夠變成厲害的修士的,超越我,超越七好門的所有前輩。到時候就是為師蹭你們的光?!?br/>
“念念,你以后會成為最厲害的修士,會站在仙門頂峰,會讓所有的人都知
道七好門的名字,讓七好門也成為……”他豪氣萬丈地說:“成為天下第二宗門!”
江念:“為什么不是天下第一宗門?”
山中子咳嗽兩聲:“咳咳,低調(diào)點,做夢也要低調(diào)點嘛?!?br/>
江念垂下眼睛,“可是,如果我沒有達成師父的期望,我入魔了呢?”
山中子:“那就做魔道第一宗門!”
江念笑起來,“這個倒不難?!?br/>
山中子又說:“不過還是不要入魔吧,第二就挺好了?!?br/>
“為什么不要入魔?”江念問,“入魔,不是可以當?shù)谝唬梢宰兊酶鼜?,可以讓七好門的名字,天下傳唱,所有人都知道嗎?”
山中子沉默片刻,才說:“可是太疼了,魔道都是些什么鬼道啊,鬼道要被萬鬼食肉,輪回道要死一次又一次,風月道看上去快活,一不小心就被騙了?!?br/>
“念念,還是修仙道吧,你看這條千人萬人走過,雖然不會快速變強,但至少安穩(wěn)放心,至少……不用疼,日后飛升風險也不大,為師不用這么擔心。”
“你和你師兄,注定要追求大道的,你們是鯤鵬,要飛到九萬里之上,而為師呢,不過是個小小的雀兒,跳在屋檐上就心滿意足?!?br/>
山中子知道,在境界上,他永遠也比不上自己這兩個徒弟。他們會變得很強,會成長到出乎他的想象,就像山雀抬起頭往半天,見天空陰沉下來,以為是一片云飄過。
其實,那是天空中一只鯤鵬飛過而已。
他們的緣分,也許僅此而已,本該僅此而已。
蜉蝣終其一生,也觸摸不到鯤鵬的翎羽。
他指點不了他們的道途,也不懂修魔還是修仙到底哪個好,他只有筑基,在偌大的仙門,就和從沒有出過村的井底之蛙差不多。
山中子為難地說:“我也不知道修魔好不好?可是大家都說它不好,那大概就是不太好吧。聽說還會疼,還會有心魔,魔修還會被那么多人追殺,念念,我們還是修仙道吧。就算再慢,它也是安穩(wěn)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