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她想送他
一見江念離開, 墳頭砰地炸裂,君朝露從土坑里爬出,拍拍身上的灰塵, 從懷中拿出一塊通信玉簡。
他抬腿踢了踢陸鳴與慕曦兒, 這兩人一臉安詳,睡得很沉。
確認(rèn)他們不會(huì)醒來, 君朝露才靠著墓碑坐在地上,捂住臉,肩膀微顫。
過了會(huì),他慢慢放下手,捏著玉簡,恍惚道:“真人……”
謝清歡對這個(gè)稱呼有一瞬的陌生,“師兄?你的聲音……在哭嗎?”
君朝露馬上否定:“沒有!沒有的事!”頓了頓,他認(rèn)真叮囑,“真人,快去沐浴焚香,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點(diǎn)。師尊要來找你了?!?br/>
謝清歡茫然放下玉簡,不懂君朝露這句話是什么意思。但他聽到江念要來,嘴角往上翹了翹, 低頭看眼今日穿的銀袍雪衣。
這是登仙集里江念為他買的,自從發(fā)現(xiàn)江念更喜歡他穿白衣后,他便不怎么換上以前的青袍了。
謝清歡望向窗外, 藍(lán)天高闊,白云悠悠。
這兒有他很喜歡天空,有他很喜歡的顏色,也有,他很喜歡的人。
他仰起臉, 浮現(xiàn)一抹蒼白的笑意,忍不住又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害怕經(jīng)歷的一切,又是蜃夫人織出的一場幻境。
指尖的傷口粗暴弄破,血珠滴滴答答掉在白玉鋪成的地面。
謝清歡笑了笑,感受到疼痛時(shí),才能確定如今所處,并非一場美夢??墒撬麉s覺得經(jīng)歷的一切,比蜃夫人過去織的夢要美好許多。
他忽然生起一股暈眩,靠著墻壁,揉了揉眉心。
青鸞生于天地間,力量與天地同源,如今天道的力量被異物抽走,他也感受到有些虛弱。
“頭疼?”
他聽到熟悉的聲音,下意識輕輕“嗯”了聲。
江念神色復(fù)雜地看著他,想起一開始金丹碎裂也咬牙不吭聲的少年,心想,徒弟好像被她越養(yǎng)越嬌。她狠狠心,沒有走過去,依舊站在原地。
謝清歡睜開眼,“念念?”
江念:“朝露他們都告訴我了?!?br/>
謝清歡臉上血色陡然消失,輕“啊”一聲,眼中茫然與震驚交錯(cuò),怔怔望著江念。
江念面無表情,好像在宣判他的死刑,“騙我很好玩嗎?清微真人,嗯?”
謝清歡靠著墻才竭力站穩(wěn),張了張唇,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
江念慢慢靠近,掐住他的脖子,“好玩嗎?”
謝清歡定定望著她,半晌,閉上水蒙蒙的眼睛,長睫微顫,“對不起?!?br/>
江念:“對不起有用嗎?”
她不滿謝清歡這幅閉目等死的模樣,和青鸞墜入深淵的那幕重疊在一起,讓她心中怒火翻滾,憋著一股又氣又惱又心疼的復(fù)雜情緒。
謝清歡忽然睜開眼,握住她的手腕,注入一道清靈的靈氣,“念念,別氣壞身子。”
江念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他,青年微低著頭,神情沉靜而溫柔。
對上江念的眼神,他倉皇別開臉,心虛地垂下眼睛,不敢看她,又不舍得放開她的手。
江念掙了兩下,“七殺宗不收無用的人,更不收你這種……”她有些一言難盡,坐到桌前,喝一口冰涼的靈茶熄火。
窗外天光撲進(jìn)來,照亮她蒼白而疲倦的面容,那身淺藍(lán)的衣裙透出粼粼的光華。
她按了按眉心,小臉懨懨,長睫垂落,蓋住眼底的流光。
謝清歡攥緊掌心,趁著這時(shí)她走神,偷偷偏頭看她。
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不對勁,快步走過去,從懷中掏出靈丹,“你受傷了?誰傷到你了?”
江念抬起眸,眼底平靜無瀾。
謝清歡的手一頓,慢慢把靈藥放在桌上,明白今非昔比,他并不能以徒弟的身份,肆意享受兩人的親密關(guān)系。他后退一步,雪色袍角曳動(dòng),眉眼低垂,只有攥得蒼白的指節(jié),泄露心中的不平靜。
江念從瓷瓶里倒出顆碧色的靈藥。
這是用清露草煉成,對于治療神魂之傷極為有效,可以肉白骨活死人。
除了救他自己。
她面無表情把靈藥翻來覆去看了會(huì),心想,世上怎么會(huì)有這樣的鳥呢?
“過來?!彼ы?,冷聲下令。
謝清歡怔了怔,茫然看著她,好像對她知道真相還不立刻殺人,感到挺驚訝的。
江念:“要我說第二遍嗎?”
聽到這句明顯不悅的話,青年低下頭,慢慢走了過來,被江念一把拽住手。
不等他拒絕,江念雙指用力,捏碎靈丹,粉末灑在他指尖的傷口上。
血珠沖淡藥粉,從蒼白指尖跌落,江念定定看著地上那滴血,一時(shí)間,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謝清歡拙劣解釋,“這只是小傷,等會(huì)我自己去擦點(diǎn)藥就好了。”
說完,他又一怔,心中漫上又歡喜又酸澀的滋味:到這時(shí)候,念念還沒有殺他,還在關(guān)心他的傷。
他低著眉眼,忐忑又小心地問:“念念,你不、不趕我走嗎?”
江念臉上神色淡淡,捏著瓷瓶,沒有說話。
謝清歡蒼白著臉,低聲下氣地道歉:“我沒有、沒有生起過要對七殺宗不利的念頭?!?br/>
這個(gè)江念自然明白。
她在他的天劫中就逼問過謝清歡。
說起來,清微簡直是七殺宗的大恩人,不僅把專業(yè)人才一個(gè)個(gè)輸送過來,自己臥底還把自己給攻略了。
她微瞇起眼,從瓷瓶里倒出一顆靈丹,自己服下。
與天樞交戰(zhàn)弄出的傷口開始愈合,清靈之氣灌入,連帶心情也好了一些。
謝清歡想到她那句“七殺宗不收無用之人”,努力思索一會(huì),又說:“我能打架,也能做餛飩,”他忐忑看著江念,“所以,不能算無用的吧?”
江念按住眉心,又喝一口靈茶,抬眸與他對視,“謝清歡?!?br/>
謝清歡聽見她稱呼自己全稱,臉色白了白,下意識站直。
少女的眼睛很亮,淺棕色的瞳孔像一塊寶石,有溫暖的蜂蜜在她眼底流動(dòng)。
她淺淺嘆息,問:“謝清歡,你為什么不能只是謝清歡呢?”
謝清歡歪頭,有些惆悵又難過的模樣,伸手想撫平她眉心的褶皺,但想到兩人即將破裂的關(guān)系,又默默縮回手。
江念在天樞的記憶里看到了很多,包括后來的血肉轉(zhuǎn)生之術(shù)。
他們強(qiáng)行割下青鸞的血肉神魂,做出這具名為謝清歡的化身。
難怪,當(dāng)年師兄去九華山請戰(zhàn)清微,一直無人應(yīng)戰(zhàn),這么多年,清微只有名號,而鮮少有人見過他的真實(shí)面目。
清歡?
江念想到這個(gè)名字,嘲諷地笑了一下,抬眸定定看向謝清歡。
這一世的清歡,他何時(shí)曾擁有過?
也難怪他不會(huì)憎恨,過分善良,除開青鸞本性至善外,也因神魂被分割,被魔氣浸染的那部分依舊還在魔淵鎖著。
謝清歡不知道江念在想什么,只莫名覺得她的眼神很悲傷。他的心臟微微抽搐,猶豫片刻,走到江念身前,半跪下身,珍惜地握住她的手,用臉蹭了蹭她的手背,然后抬起雙眸,溫聲道:“念念,別生氣……”
他總是不夠聰明,不知道該如何讓少女快活起來。
“我,”他想了片刻,“我給你彈首琵琶?”
說著,謝清歡眼睛一亮,又找到一點(diǎn)自己不是無用之人的依據(jù),“就算你要趕我走,讓我先教會(huì)朝露幾首清心之音,日后若你再……”
江念打斷他,“這不是結(jié)契之音嗎?你還想教別人,想別人對我彈?!?br/>
謝清歡微低下頭,小聲說:“不教他那一首。”
江念莫名被他取悅,問:“只給我彈?”她伸出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嘆息道:“清微真人,你這樣騙我,我們是做不成師徒了?!?br/>
謝清歡眼眶通紅,極力忍著淚,輕輕“嗯”一聲,覺得江念極為溫柔善良,被騙這么久,還沒有把他碎尸萬段。但他心里還是很難過,有些寧愿直接被她碎尸萬段挫骨揚(yáng)灰了。
江念用手指撥了撥他的睫毛,“不過還有個(gè)辦法,你可以留在七殺宗?!?br/>
謝清歡心中一緊,“是什么?”
江念捧著他的臉,撫摸他冰涼細(xì)膩的肌膚,“嘖,你的姿色尚可,試試自薦枕席,說不定把我伺候舒服了,我就不趕你走啦?!?br/>
謝清歡微微睜大水眸,神色怔怔。
江念挑眉,摸了把他的臉,假裝不悅,“怎么,你還不愿意?”
想爬她的床的男人可多著呢。
謝清歡喃喃:“我可以的嗎?”
他回想記憶中青鸞結(jié)契,一定要贈(zèng)予主人世上最珍貴華美之物,或是天地之巔的美玉,或是南海之極的東珠,或是自己身上,最華美豐潤的羽毛。
羽族總是喜歡這些閃亮美麗點(diǎn)綴,送予自己最喜歡的人。尋常鳥兒是這樣,何況青鸞身為神鳥,排場理應(yīng)更大。
恨不得窮盡天底下的奢華富麗、種種美好,一一在主人面前鋪陳。
他想起前輩結(jié)契時(shí)漫天煙霞,百鳥相拜的恢宏場景,又想到自己如今身無一物,茍且活在世上,總覺得對念念太過輕慢。
他也很想振翅而飛,窮極天幕,為她去摘天上的星辰,
又或是潛游四海,為她去尋海中最美的東珠。
但他此生虛擲,再無法振翅而飛,也不能游盡四海。
念念很好,是他不配了。
江念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見他久久沉默,湊過去,問:“你不愿意么?”她笑了一下,“也對,堂堂清微真人,肯定喜歡被供在神廟,哪里肯折辱當(dāng)男寵,是不是?”
謝清歡:“不是?!彼鹚F蒙蒙的眸,握住江念的手,極認(rèn)真地說:“可是我現(xiàn)在、暫時(shí)……什么都給不了念念了?!?br/>
江念嘴角翹了翹,“怎么,當(dāng)男寵不就靠臉好技術(shù)棒嘛,你還想送什么?”
謝清歡低聲道:“很多,所有?!?br/>
他的目光掠過江念發(fā)髻上那支碧色的簪子,心神一蕩,臉上微微一熱,心想,從前青鸞只有正式結(jié)契的契主,但念念只是想讓他做男寵。
他一無所有,空剩一副不差的皮囊,比不了過去,好在念念喜歡。
所以,應(yīng)該也是可以的吧。
何況,他早就送過她一根羽毛……是他身上最漂亮的翎羽。
江念往軟榻靠住,手抵著唇,見他露出恍惚之色,自己的心也在砰砰跳動(dòng),但她強(qiáng)忍住心悸之感,冷哼一聲:“不愿你就走吧,我去無邊風(fēng)月找一個(gè)……”
話音未落,就見他蒼白著臉,攥緊的指尖傷口再次迸開,滴滴答答往下流血。
“我愿意的,”他抬手想扯江念的袖子,又怕弄臟她的新衣,只好低聲說:“不要去找別人,他們不會(huì)彈琵琶,沒有我好。”
江念看著他指尖的血,想起被魔氣吞噬的蒼白面容,心中騰起一股無名郁氣,謝清歡見狀不對,想再給她彈首靜心之曲,卻被一把抓住手腕,壓在床上。
江念眼里赤光流轉(zhuǎn),坐在謝清歡身上,手指撫著他冰涼的唇角,看了半晌,忽而低下頭,像貓一樣,蹭了蹭他的臉。
謝清歡本來想說什么,被這么一蹭,腦中轟隆聲響,一片空白,只知道定定望著她。
少女小臉瓷白,被光線鍍上層朦朧的光。
她的瞳孔赤紅,藏著血海,圣潔又蠱惑,危險(xiǎn),又讓人沉淪。
江念俯身,輕輕咬著青年的唇,再次輕聲嘆道:“為什么,你不能只是謝清歡呢?”
謝清歡沉在她的氣息中,許久才回神,首先想到的是她的心魔,便抓住江念的手腕,“念念,你……”
江念反手扣住他的手,十指交纏,垂落的鬢發(fā)落在謝清歡的臉上。她歪歪腦袋,像是想到什么好玩的玩法,把發(fā)髻簪子拔出來,濃密墨發(fā)霎時(shí)散落,淡淡馨香在空氣中流轉(zhuǎn)。
謝清歡擔(dān)心她身上的傷,蹙眉道:“念念,你試著心中默念清心訣,可以清心靜氣,平復(fù)情緒?!?br/>
江念要?dú)庑α耍嫉竭@份上,還讓她念清心訣?
念個(gè)屁!
她把簪子放在謝清歡唇邊,喝道:“咬住它?!?br/>
謝清歡抬起水汽彌漫的眼睛,神色茫然。
江念繼續(xù)道:“要是簪子掉了,你就不用待在這里了?!?br/>
謝清歡連忙咬住碧簪,也因此不能開口說話,只好握住江念的手,默默給她注入清靈之氣。
江念氣得眼前一黑,胡亂扯下他的外袍,把他雙手綁在一起,然后輕輕拍了拍他的臉,很兇狠地說:“你能不能有點(diǎn)當(dāng)男寵的基本素養(yǎng)。”
謝清歡想說,他會(huì)努力學(xué)習(xí)。
但他又不敢張口,怕嘴里的簪子掉了,只好對江念眨眨眼睛。
江念彎下腰,捧著他的臉,慢慢湊過去,咬了咬他的唇。他們從前親吻只是淺嘗輒止,輕輕觸碰就心亂如麻,彼此分開。
她聞到謝清歡身上淡淡的冷香,氣息與他交纏,看著他蒼白的臉上一點(diǎn)點(diǎn)染上羞色,最后緊閉著眼,長睫簌簌顫抖。
江念笑了一聲,抵著他的臉,“我教你怎么當(dāng)男寵呀,你要記住,以后好好服侍我?!?br/>
謝清歡別過臉,頭陷入枕里。
江念低頭,輕輕親了他的眼睛,感受到他眼皮在微微顫抖。她低聲說:“怎么,你不敢抬眼看我嗎?”
謝清歡聽到這話,掀開眼簾。江念坐在他身上,身體壓低,精致的鎖骨之下一段肌膚雪白細(xì)膩。謝清歡只看了眼,耳根立馬紅了,又飛快閉上眼,偏開頭,緊緊咬住嘴里的發(fā)簪。
江念摸他的臉,嘆息:“小美鳥,你不行啊?!?br/>
……
天光漸暗。
江念仰起脖子,微瞇起眼,眼里蒙上層朦朧的水光。隔著層水霧,所有的一切都很模糊,床帳上繡的展翅鳳凰有了重影,仿佛交頸而飛。
她想起幻境中初見的青年,想起他沉入魔淵時(shí)絕望的模樣,又想起這些年來,和謝清歡相處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說不出是歡愉還是惆悵。
不愿再看他嘴角染血,不愿再讓他地底受苦,不愿讓他慈航普度,卻落得這樣的結(jié)局。
她想送他一世的清歡。
謝清歡眼里水霧蒙蒙,像是有流光溢開,深黑雙瞳里,仿佛漫過一抹綺麗的碧色,溫柔繾綣至極。
江念低下頭,盯著他的眼睛,這雙世上最柔軟清澈的剪水雙瞳,如今只裝著她一人的身影。
而她此時(shí)也不曾再去想其他人,眼里赤光轉(zhuǎn)動(dòng),一身尖銳鋒利的殺氣慢慢消弭,神色溫柔動(dòng)人。她記起林下海的睡美人,心想,從初見時(shí)她便被青鸞的美色震撼,就算失去這段記憶,看見古籍上青鸞畫像時(shí),也覺得他十分美貌,天下無雙。
是人是鳥,都很喜歡。
所以,算是一見鐘情吧?
謝清歡鼓起勇氣,扣住她的手,生澀又緊張地湊過來,學(xué)著她剛才那樣,輕柔地咬了咬她的唇。
兩人目光相對,皆有幾分沉醉與茫然,忘記自己身在何方。
江念回過神,見謝清歡眼尾飛紅,怔怔望著她。
她下意識一巴掌糊過去,“哭什么?又不是不對你負(fù)責(zé)?!?br/>
謝清歡懵懵懂懂望著她,慢慢抱住她,親了親她的臉,“就像一場夢一樣。”
江念:“醒來還是很感動(dòng)?”
謝清歡耳根泛紅,低聲說:“不想醒來了?!?br/>
江念渾身發(fā)軟,饜足地微瞇起眼,靠在謝清歡懷里,甚至想點(diǎn)根事后煙。
大美人活色生香,滋味十分美妙。仿佛清冷雪水化開燒沸,格外明麗驚艷。
謝清歡忽然道:“念念,我去準(zhǔn)備打點(diǎn)熱水。”
江念拉住他的衣領(lǐng),雪白中衣松松垮垮墜下來。她抬起頭,在他脖子上狠咬一口。謝清歡微蹙眉,隨即笑了笑,任她像野獸標(biāo)記一樣,留下一個(gè)殷紅的印子。
江念滿意地盯著那道傷口,手指摩挲著,血絲從蒼白肌膚沁出,留下抹薄紅,就像吻痕。
“去吧?!彼吭诖查缴?,望著窗外暮色,等謝清歡離開,她就施訣清理了下自己,盯著凌亂的床榻,揉揉眉心,如墜云里霧里。
一開始明明是想和他算賬,怎么算到床上來了?
好吧,過程彼此都很享受就是。
江念趴在窗臺,用手戳戳養(yǎng)在窗臺的蘭花,又摸了摸發(fā)燙的唇,嘴角好像還是麻的,連帶心里也泡著彎溫暖的春水,酥軟麻癢。
她想起青年細(xì)密纏綿的吻,覺得臉上好像又燙起來。
……
謝清歡倉皇走出寢殿,心跳快得出奇,倚著墻久久不能回復(fù)。他默念許多句清心訣,但一抬眼,就是少女坐在自己身上,雙眸波光轉(zhuǎn)動(dòng),汗珠從香腮滾落的畫面。
耳畔是她的喘息,小貓一樣,嬌媚又勾人。
被清涼的夜風(fēng)一吹,他才冷靜幾分,注意到自己身上只著中衣,赤腳踩在地上,落荒而逃時(shí)甚至忘了穿鞋。
他把自己收拾干凈,取出一件青袍,又用靈氣凝成一盆水,注入銅盆中。冷水冰涼,他怕江念久等,便催動(dòng)鳳凰靈火,將冷水燒至溫?zé)帷?br/>
一簇通紅火焰從掌心騰出,飛入水中。
從前每一次催動(dòng)靈火,他都覺十分痛楚,唯有這一次,心臟麻麻癢癢,很是甜蜜歡欣。
謝清歡勾起嘴角,捧住魚洗,快步回到寢殿,快至門口時(shí),他忽而面色一白,皺緊眉頭,看往九華山的方向。
“滴滴答答”。
像水滴墜地,雨聲淅瀝。
謝清歡擰了擰眉,慢慢低下頭,見魚洗中準(zhǔn)備好的熱水被鮮血染成通紅,血水里,倒映出他蒼白而無措的臉。
他思索片刻,把血水倒掉,清理好身上突然出現(xiàn)的傷口,慢慢推開殿門。
少女披著他的外袍,赤足站在窗前,抬頭看天上的星星。
聽見聲音,她回頭粲然一笑,小臉還是紅撲撲的,眼睛彎成月牙。
江念問:“怎么去了這么久?”
謝清歡低著頭,沒有說話,走過來輕輕抱住了她。
江念勾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胸口,聽到青年胸膛里輕緩的心跳聲,嘴角翹了翹。
說好去打水,結(jié)果什么水都沒打,去這么久還是空手而歸。這人在當(dāng)男寵上委實(shí)很不合格,但她心中歡喜,便不計(jì)較。
她抬起閃亮的眼睛,凝視青年俊美蒼白的臉,目光滑過他的眉眼,落在脖頸咬痕上。剛才還溫?zé)岬募∧w,現(xiàn)在恢復(fù)一貫的冰涼,她摸了摸,眼中幾分悵惘,輕聲說:“謝清歡,為什么……非得是你呢?”
謝清歡不解:“什么非得是我?”
江念把頭埋在他胸口,沒有回答,只想,為什么青鸞非得是他呢?
可若青鸞不是他,她便不會(huì)這樣,又愛又痛。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嗎?
他愿意為了她放棄使命離開魔淵嗎?
九華山的人不愿相信神君慈悲,將青鸞重傷封印入魔淵,可江念知道,他是自愿為了蒼生犧牲的。洪水肆虐,他會(huì)放棄飛升的機(jī)會(huì),留在人間,魔淵重現(xiàn),他自然也會(huì)愿意放棄生命去鎮(zhèn)住妖魔。
八百年前唯一一次反抗,振翅一飛,也不過是為了救一個(gè)小女孩的性命。
青鸞生來就是這樣,慈悲善良,天生最絕色的容顏,最柔軟的心腸。
可是江念卻不愿意了。
她摩挲著青年冰涼蒼白的唇瓣,“我?guī)煾敢郧案艺f,不要擔(dān)心天塌下來,天塌下來總有高個(gè)子去撐著,我不喜歡這句話,難道非得讓他一個(gè)人去撐嗎?”
謝清歡輕聲道:“如果那個(gè)人,是自愿的呢?”
江念笑起來,“很簡單,讓他不做人就好了?!?br/>
謝清歡對上她猝然綻開血色的眼,腦中空白一瞬,再回神,發(fā)現(xiàn)自己變成一只小鳥,被關(guān)在了金籠里。
江念抱住金鳥籠,慢慢往外走 ,她披著謝清歡的白袍,長袍曳地,拖動(dòng)著月華。她低下頭,如云鬢發(fā)松散落下,襯得臉只有巴掌大小,眉目精致又脆弱,但神色又透著倔強(qiáng)與堅(jiān)定。
她望著懷中的小鳥,聲音輕柔:“小鳥是沒有人權(quán)的,只需要聽主人的話就好了?!?br/>
又想起妖國鳥店的時(shí)候,那時(shí)說有了天下第一的大漂亮,就招搖過市,跟人大聲炫耀,拼命顯擺,而現(xiàn)在,她卻想像老板說的那樣,金屋藏嬌,金籠藏鳥,把他偷偷藏起來。
“你待在這里,”江念兇狠威脅,“再敢不聽話,我就再也不要你啦?!?br/>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8-18 23:40:53~2021-08-20 14:42: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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