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楚渝一進(jìn)趙長卿的屋子便笑了,“好香的屋子,原來卿妹妹喜歡薔薇花。”非但外頭廊外種了許多,屋子里小盆的盆栽仍是薔薇。趙長卿的屋子與尋常閨秀的屋子不一樣,她從不剪了花枝供在花瓶中,而是零落有致的擺著鮮活的盆栽花株,整個房間里不必熏香,已有花香馥郁。
趙長卿笑,“這花容易養(yǎng)活,不必怎么打理,又能開很長時(shí)間。冬天我都是養(yǎng)水仙,也很香。”請楚渝坐,又吩咐永福去倒茶。
趙長寧說,“那水仙開始看著像大蒜頭似的,慢慢的竟然會開花。我把大蒜泡在水里,也會發(fā)出蒜苗來,用蒜苗炒雞蛋,很好吃的。楚大哥,你吃過沒?”
楚渝笑,“好吃是好吃,就是吃完嘴巴超級臭,得好好的把牙刷一遍才行。”
趙長寧對此話頗有知音之感,“是啊,用青鹽擦過后,還要用牙粉刷一回,姐姐還要我含著茶葉片。”簡直太討厭了有沒有。
蘇白笑,“蒜啊蔥的就是這樣,吃的時(shí)候好吃,吃完后氣味不大好。”
“總比臭豆腐強(qiáng)吧。”趙長寧道,“我覺著男子漢大丈夫,要不拘小節(jié)。”
趙長卿見柳兒送了點(diǎn)心來,讓柳兒放在小客廳的桌子上,對趙長寧道,“不拘小節(jié)跟邋遢是兩回事。”
趙長寧道,“梨果上次半個月都沒洗澡呢。”
“是啊,要不梨花兒姐怎么把他屁股都打腫了呢。”梨果這孩子,比趙長寧還大一歲,做什么都慢吞吞,還特不愛洗頭洗澡換衣服,若沒人理,他能餿了。小梨花兒常為此教導(dǎo)他,就是教導(dǎo)的手段不大溫柔罷了。梨果還因此跟他姐談判,談判內(nèi)容如下,“要不,你打我一頓,別逼我洗澡了。”
小梨花兒不客氣的擼袖子揍梨果一頓,接著把他按浴桶里一通刷洗。后來梨果覺著挨了揍也不能避免不洗澡,實(shí)在有些不合算,只得乖乖的打理好個人衛(wèi)生。只是偶爾有時(shí)忘了,不小心餿掉什么的,叫小梨花兒碰著,必然要揍他的。
趙長卿拍一下趙長寧去拿糕的手,道,“先去洗手。剛剛你們又是槍又是棒的,也不嫌臟。”
“真啰嗦。”趙長寧嘟囔一句,拉著蘇白跑出去洗手了。
永福端來茶水,趙長卿喚楚渝,“楚哥哥,過來喝茶吃點(diǎn)心。”
楚渝正在翻看趙長卿的小書架,上面的書都是趙長卿自己抄好裝訂成冊的,楚渝問,“怎么不買書?”
趙長卿笑,“真是傻話,整個邊城也沒幾家書鋪,隨便買幾本書就要一二兩銀子的,這還是尋常的書。若是大部頭,更貴。其實(shí),我外祖父家有許多藏書,我就常借了來抄一遍。這樣省銀子,也能加深記憶,還能練了字,一舉三得。”
趙長卿過去取出一本《三字經(jīng)》,“這是我抄的第一本書,你看當(dāng)時(shí)的字。”又拿出一頁新抄的《陸羽茶經(jīng)》,指著上面的字道,“長進(jìn)很大吧。”
楚渝也得承認(rèn),“現(xiàn)在的字很有些模樣了。”
趙長卿道,“我不是很有天分的人,有時(shí)看著別人這樣好那樣好的,心里也會覺著泄氣。不過,每每翻看這些抄過的書,還是會覺著,只要咬牙堅(jiān)持下去,總是有進(jìn)步的。”
趙長卿從師蘇先生的第一天,蘇先生就在刻意培養(yǎng)她的條理性,到現(xiàn)在,趙長卿還能翻出剛剛學(xué)畫時(shí)描的工筆,與那些抄的書一樣,攢得多了,她便一頁頁的裝訂成畫冊。從書架上取出來給楚渝看,“去年學(xué)畫的是花木,這幾張是桃花,吶,薔薇,還有茉莉,茉莉是蘇先生屋里養(yǎng)的花。這是水仙,冬天有些冷,顏料不好化開,就沒畫幾頁。今年學(xué)的是魚,我外頭小魚缸里養(yǎng)的金魚就是剛買回來的,先生說要多觀察才能畫好。”趙長卿細(xì)細(xì)的同楚渝說著,她琴棋平平,畫畫上倒是不錯。雖然趙長卿一直覺著是上輩子描花樣子的緣故,不過,連蘇先生都說她畫畫上很有靈性,想來也是真的。上輩子,她繡的花比尋常繡娘繡的都好。
楚渝道,“你才幾歲,現(xiàn)在畫的很不錯了。”
趙長卿笑,“以后能畫的更好。”
楚渝道,“等你把魚畫好了,正好給我繡個雙魚荷包。”
趙長卿笑,“這才幾月,就把你的生辰禮訂下了?我四月份生辰,你送我什么?”
“真是丈二燈臺,照得到別人,照不見自己。你想要什么?”
“除了楚哥哥,哪有人會主動要什么啊?我是女孩子,要矜持些,楚哥哥送什么,我就要什么唄。”趙長卿笑,“楚哥哥不是常自稱上知五千年,下知五百載的人,難道還送不出一樣合適的生辰禮?”
楚渝彈她額角一記,“包管是你喜歡的了不得的東西。”
“我根本沒什么喜歡的了不得的東西。”
“等你見了肯定喜歡的了不得。”
趙長卿終于有些好奇了,問,“是什么啊?”
楚渝一笑,故弄玄虛,“不告訴你。”
趙長卿白楚渝一眼,看他面色已經(jīng)很不錯了,方抿抿嘴道,“有件事,我想問你。”
“什么事?你父親升官的事么?”楚渝簡直一猜就中。
趙長卿早對他這種本領(lǐng)見怪不怪了,老實(shí)的點(diǎn)頭,“我爹這幾天雖說高興,也很是忐忑不安。”
楚渝并未吊趙長卿的胃口,“衛(wèi)所與我父親手下的邊軍不一樣,邊軍是征募的兵員,各地都有。衛(wèi)所是當(dāng)?shù)剀姂舫檎{(diào)組合的衛(wèi)隊(duì),這里面,不論是總旗、百戶、千戶,都是邊城人擔(dān)任。所以說,邊軍與衛(wèi)所軍的山頭是不一樣的。偏偏百戶是正六品,官階不高不低的,既出缺,當(dāng)然會一層層的往上報(bào)。青遠(yuǎn)在我父親身邊做事,你與我們都熟的,咱們對你家的家風(fēng)也知道些。趙大叔是個實(shí)在人,做總旗也有些年頭了,當(dāng)差勤勉,再升一步,也不為過。青遠(yuǎn)看到文書時(shí),順嘴提了一句。父親也問了我。你只管叫趙大叔認(rèn)真當(dāng)差就是。”
趙長卿笑,“總之多謝你們美言了。我爹這人,沒什么野心,朱百戶出缺的事,我們都是后來才知道的。他根本沒往上活動,竟有餡餅掉頭頂,心里真是又驚又喜。”她家覺著天大一般的事,于楚渝梁青遠(yuǎn),不過一句話。只是,她未料到梁青遠(yuǎn)會替她家說話就是,畢竟,她跟梁青遠(yuǎn)只是面熟而已。
“若真要謝我,不如給我做個香囊正好過些日子戴?”
趙長卿笑,“那你以后要小心被我訛了。”做個香囊她爹升正六品,那她多送幾個呢?當(dāng)然,這只是玩笑。
楚渝一笑,對趙長卿道,“朱百戶留下的缺是宋千戶的手下,趙大叔之前都在趙千戶這邊,這百戶的缺,如今是落到趙大叔頭上了。不過,還是要往宋千戶那里打點(diǎn)一二才是,別叫他心里不自在。”
趙長卿悄悄對楚渝道,“已經(jīng)送了一大筆銀子,我家的積蓄去了一半。”前些天請客吃酒,其實(shí)也收了不少禮物,折合起來也有幾百兩,算下來并不太虧。
楚渝笑,“莫這般短淺,趙大叔把百戶的位子坐穩(wěn)了,這些銀兩不算什么。”
“我爹那人我知道,該拿的他拿,不該拿的,他從不會伸手。”趙長卿笑,“我也是現(xiàn)在才知道做官的門門道道,不說我爹,就是我家里大舅,在知府衙門做個書吏,每年也有些油水。以前大舅在家閑著,我外祖父要面子,不想大舅做吏員,如今大舅做的順風(fēng)順?biāo)麨槿死蠈?shí),不會那許多彎彎繞繞,不過,日子也過的比以前寬敞許多。”
“怪道人們這樣拼了命的奔官場前程,明面兒上的俸祿有限,好處都在俸祿之外呢。”趙長卿總結(jié)道。
“有好處,自然有壞處。”
趙長卿抿一抿唇,半晌方道,“做什么都是一樣,要不也不會有塞翁之說了。做官有利有弊,做民更不自在,若要萬事如意,恐怕天上的神仙都不成的。”
楚渝不禁一笑,“你一個小丫頭,倒說這樣沒朝氣的話。”
趙長卿瞟他一眼,“我是少年老成。”
楚渝把畫冊合上,重新放回原位,見趙長寧蘇白跑回來,就與趙長卿一道出去喝茶了。
楚渝脾氣很不錯,同兩個小家伙說了不少話,待得片刻,楚渝便告辭了。
晚上,趙長卿同趙勇說了楚渝的話,道,“果然就是咱們猜的,楚將軍還算知道咱家一些。楚哥哥說,衛(wèi)所是邊城人的地頭兒,邊城軍是外來兵的地盤兒,各不相同。楚將軍跟楚哥哥打聽過爹爹的品性,后來便點(diǎn)了爹爹補(bǔ)這缺。楚哥哥說,只要咱家把宋千戶打點(diǎn)妥當(dāng)了,便沒什么問題。”
趙勇摸摸趙長卿的頭,笑,“爹是沾我閨女的光啊。”
“看爹說的,與楚姐姐認(rèn)識的又不只是我一個。”趙長卿笑,“爹爹還記不記得,母親剛生了阿寧阿蓉,我和爹爹去平安寺給他們算卦,那天是遇到過楚將軍的。爹爹那時(shí)說話不卑不亢,可有氣度了。說不得,楚將軍還記得爹爹呢。”
“這都多少年的陳事了。”
“若是兩家沒往來,可能會忘記。咱們兩家本就來往的多,楚將軍不大可能會忘記。再說了,要是爹爹平日里似隔壁趙大似的,我再跟楚姐姐認(rèn)識也沒用啊。”趙長卿笑,“總之,這就是爹爹的運(yùn)道,爹爹天生就有百戶的命!母親天生就能做百戶太太,我就是百戶姑娘。”
剛升了官,趙勇本就高興,再給趙長卿這樣一奉承,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稍晚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