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萬世旗
代國再一次與雍國合議失敗, 但雍國朝廷的目光,則投向了眼下更為重要事。
太子瀧登基繼位為國君, 在姜恒協(xié)助下,推動一系列人事任免:
曾嶸為丞相,周游為御史大夫,耿曙任太尉,總攬軍權,三人是為三公。陸冀為太傅, 曾宇為前將軍,衛(wèi)賁子繼父職,擔任上將軍, 汁綾為左將軍。余下東宮幕僚,則對應“九卿”之位, 各司其職,姜恒依舊領他太史令之職。
這個朝廷非常年輕,俱是二十出頭至三十余歲青年人,充滿了朝氣與生命力。
安陽在度過了汁琮薨后最混亂半年后, 再一次在姜恒與東宮眾謀臣的力挽狂瀾之下, 回到了正軌上來。一道道法令推行下去, 毫無阻礙, 軍隊、朝廷、三外族在先前變法下打足了根基, 如今入關后, 雍國更不似其余四國,被公卿士族利益掣肘。
如今雍地, 乃是全新的國土,汁琮暴虐之舉摧毀了一切,將廢墟推平重建, 總比在原本的高樓大廈上修修補補,預防它突如其來地倒塌,要容易得。
秋收之后,雍派出信使,通知各國,冬至當日,太史令姜恒、太尉聶海,持天子令召集五國國君,在洛陽城內,召開五國聯(lián)議。
雍國動用了幾乎所有剩余力量,開始快馬加鞭,恢復洛陽城容貌,姜恒則與耿曙先行抵達洛陽,為五國聯(lián)作籌備。
與此同時,洛陽勉強修繕完畢,耿曙親自豎起了天下王旗——一丈二尺高方形尖木,底寬頂窄。
姜恒在旁看著,見尖頂木柱立起,耿曙打著赤膊,為它刷上了黑漆。
當年他在洛陽,第一份謀生活計就是漆工,如今回到洛陽后,兜兜轉轉,依舊當了漆工,為新的天下,漆就這嶄新的王旗。
昔時王旗是紅色,象征晉廷承天命,獲“火德”,如今姜恒將它改為色黑屬水,暗示天下,改朝換代了。
“你來寫罷,”耿曙拿著金漆筆朝姜恒道,“你字好看,恒兒。”
姜恒笑道:“我寫兩個字,后面的你來寫。”
姜恒以古篆寫下“萬世”二字,將筆交給耿曙,耿曙在其后添了“王道”,組成原本王旗上四字“萬世王道”。
寫完后,耿曙讓人來沿著輪廓刻字,端詳片刻,正想夸獎姜恒字比自己好看時,姜恒卻輕輕地嘆了口氣,說:“咱們也算回來了,沒有辜負天子所托。”
耿曙靜了很久,最后道:“是,咱們回來了。”
放眼如今洛陽,四面城郭已化作斷壁殘垣,百姓們居住之處亦已長出雜草,曾經(jīng)天子王宮更被焚燒殆盡,宗廟前九鼎之銅化為廢鐵。
當年參與這場戰(zhàn)事之人——趙靈、汁琮、李宏、熊耒,俱已在時光中化為森森枯骨,償還了所有債。
雍國入關后,此地便已開始重建,如今洛陽陸陸續(xù)續(xù),遷回來了不少百姓,雍軍安頓他們重返故土,征集勞役,重修這座千年古都,已初備雛形。
姜恒親自看過擴建圖紙,十年后,洛陽將再一次成為天下中心。
他們走進宮內,重建后的王宮帶著一股新漆氣味,姜恒撫摸柱子,忽然有奇異感覺,四壁空空蕩蕩,工人在地面鋪上席墊,放上坐榻,擺放倉促間買來的屏風。
姜恒就像看見了當初自己生活的地方,只是一切都如此嶄新,書籍、案卷都被燒得干干凈凈,書閣內空空如也。
從書閣往外走去,穿過后花園,姜恒看見了當年墨子留下溫水浴渠,士兵們正在里面清理雜草與青苔,今歲冬季,浴渠便將恢復使用。
“往上走。”耿曙朝姜恒說。
姜恒順著樓梯上去,到得王宮頂端,耿曙朝姜恒問:“撞鐘么?”
“來。”姜恒笑道。
“這是你心愿罷。”耿曙說。
王城巨鐘架起,雖已傷痕累累,滿是銅銹,但這六百年巨大古鐘,仿佛仍有靈魂。
姜恒看著耿曙,他懂了,耿曙意思是:這是我為你做。
于是兩人攜手,搭在鐘柱上,耿曙一運真力,飛快撞去。
“當——!”
洛陽天下王鐘,終于在王都淪陷的七年之后,再一次震響。
神州大地仿佛一念間驚醒了,所有百姓停下腳步,望向高處。
“當——”第二下鐘聲響起,滿城百姓、將士紛紛轉身,駐足,面朝王城方向,盡數(shù)跪拜。
“當——”鐘聲傳遍山海,仿佛在那遙遠千萬之外,亦有遠古的靈魂在隨之共鳴,六座古鐘,竟是發(fā)出輕微的嗡嗡之聲。
“當——”鐘聲遠遠傳開,穿越了時光與迷霧,“當——當——當——”九聲鐘響,一聲接著一聲,昭示著那股力量的歸來。
耿曙身上出了細密汗水,看著姜恒,兩人放開撞柱,站在高處屋頂上,耿曙牽著姜恒手,與他一同望向這杳闊山河。
“我決定了,”姜恒說,“哥,你看那些鳥兒飛去的地方。”
耿曙:“決定什么?”
“這就夠了。”姜恒說,他已知道自己使命即將結束。
耿曙:“?”
姜恒旋即放開耿曙手,一側身,從瓦頂滑了下去。
“恒兒!”耿曙頓時色變,這是姜恒小時候最愛玩,每次他都生怕他摔著。姜恒總倚仗耿曙在身邊,便盡情做著不要命的事。耿曙馬上滾了下來,先落地,站在屋檐下接姜恒,旋即兩人摔在一起。
姜恒壓在耿曙身上,哈哈大笑,耿曙眼帶怒色,說道:“這么大了還喜歡胡鬧!”
旋即姜恒低頭,在耿曙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耿曙怒意頓時化作了臉上紅暈。
姜恒說:“哥,你長得真好看。”
“你才好看。”耿曙低聲說,繼而呼吸急促。姜恒伸手逗他,耿曙便抓住他手腕,翻過身來,反而壓在他身上,低頭就要親他。
花園內空無一人,姜恒驀然想起那年去冰庫時看見姬珣與趙竭,忙道:“這不行!”
“有什么不行?”耿曙帶著危險,低聲威脅道,“你做得出這事,還怕人知道?”
姜恒滿臉通紅,忙推開耿曙。耿曙又道:“明年帶你去夏,習慣習慣,你就不難為情了。”
耿曙向來天性野蠻,猶如奔放自在的動物一般,小時被姜恒教化,方漸漸地守起了禮節(jié),然而天性難泯,駐軍塞北時,又常見外族“夏會”,常有奇特的風俗,亦是雍人指其“傷風化”之舉,春末夏初,水草肥美時,情人便點起篝火,于草原上求偶。
到得那時,情人之間,甚至氐族男人與少年,就像赤|裸裸野獸般,在草原上行事,食色性也,理所當然。耿曙有時只恨不得把姜恒帶到風戎人或氐人的集上去,昭告這個世界,自己占有了他,他是他所有。
姜恒忙道:“不……不行……有人來了!喂!快起來!”
“沒有人,”耿曙說,“別想再用這招騙我……”說著又要往姜恒臉上親。
“別鬧!”姜恒忙道,“真有人……”
“你們又在干什么?”汁綾的聲音在背后響起,耿曙頓時全身僵直,若說雍國有誰制得住他,就唯獨汁綾而已。
姜恒迅速推開耿曙,面紅耳赤地起身,見耿曙武服扯得很亂,忙替他整理幾下。
“沒做什么,”耿曙神色如常,朝汁綾道,“鬧著玩,怎么?”
汁綾懷疑地看了眼耿曙與姜恒,沉聲道:“漢中來了消息,代軍陳兵二十萬,逼近國境。”
代國果然開始行動了,正如曾嶸所言,姜恒也清楚得很,這勢在必然。
三人回到正殿內,見曾宇也來了,曾宇道:“王陛下讓我先過來,與武陵侯、姜大人一起商量對策。”
經(jīng)過變法與人事調動后,姜恒將所有軍隊收回并重制了虎符。為避免汁琮尚在位時,軍隊系統(tǒng)越級調動、權宜行事混亂,他沿襲晉制,讓汁綾、曾宇與耿曙三名最高將領各執(zhí)半符,太子瀧持有另三半。調動軍隊時,必須得到國君允許,才能將虎符合而為一。
軍隊其余時間,則由朝廷直接管轄,聽命于國君。除了衛(wèi)賁所率領御林軍不需虎符便可調動之外,這三人共掌兵十萬,乃是全國常備兵馬。
“他們的二十萬軍隊,分別在這幾個地方,”曾宇在空空蕩蕩的王宮兵室中鋪開地圖,跪坐在地,分析情況,“一旦發(fā)兵,將兵分三路,入侵本國領土。洛陽首當其沖。”
汁綾站在一旁,認真端詳,耿曙說:“我現(xiàn)在不能去,馬上就要聯(lián)議了,走不開。”
汁綾說:“你坐鎮(zhèn)朝中指揮罷,有情況隨時送信,我將風羽帶去。”
姜恒說:“李霄來么?”
“半不來,”汁綾說,“都成這樣了。”
幸而姜恒早在入秋時便已提前應對,棄守崤關,冒了極大的風險,將雍國常備軍抽調到漢中平原,并加強了嵩縣防御。
“眼下已是隆冬,”姜恒說,“風雪一來,代軍大戰(zhàn)打不過咱們,也不貿然開打。十萬人夠了。”
“他們可是有二十萬人。”汁綾提醒道。
姜恒說:“所以咱們也得出二十萬人?朝廷的意思怎么說?召回屯田的軍隊?時間來得及么?你帶著他們上戰(zhàn)場,有把握能贏不?”
汁綾與曾宇都沒有回答,朝廷的意見與姜恒其實是一致的,當然也沒少埋怨他。雍軍習慣以少勝,大多是兩萬三萬兵馬,將敵人十萬大軍打得丟盔棄甲的戰(zhàn)績。唯一一次汁琮在中原征集起號稱五十萬,實則二十七萬大部隊,想倚靠兵力碾壓濟州,最后卻死在了太子靈手上。
汁綾當然清楚,現(xiàn)在再強行募兵,得來的軍隊指揮不靈,只會壞事。
“我們去守住罷。”汁綾說,“只想與你確認,聯(lián)是否照開不誤。”
姜恒點了點頭,說:“照開。”
曾宇說:“當初就該聽我哥的,把姬霜與李儺一起殺了。”
姜恒朝曾宇認真道:“若當真這么做了,汁家的江山不持續(xù)多久,十年一過,各地人心大亂,勢必再次分崩離析。”
以如今雍國的力量,真要打,拼著自己元氣大傷,征伐西川,再討江州,有耿曙帶兵,確實能達到。但征服了天下之后呢?各地人心將思念前國,一旦災荒年至,動亂再起,這危險的統(tǒng)一必將再次被打破。
姜恒要不是馬上一統(tǒng),朝廷也很清楚,只有促進大舉融合,才是治理天下良策,否則雍國的內亂就是前車之鑒。
“報——”侍衛(wèi)來報,說道,“國君已從安陽啟程,與朝廷各位大人,前來洛陽。梁國、鄭國國君已過崤關!”
五國聯(lián)也許將變成四國聯(lián),原本姜恒帶著忐忑,哪怕成了四國聯(lián),其余三國的國君來么?
曾經(jīng)四國聯(lián)上,雍國可是血手無情,將與會者殺得干干凈凈,下手人,還是他爹。
但他們還是來了,與其說他們相信雍國,不如說,相信姜恒。更何況,局面已經(jīng)變成這樣了,不來又有什么用呢?
冬至將近,洛陽下起了大雪,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卻沒有鋒銳寒風,這是來年有好收成兆頭。
洛陽王宮勉強修繕完畢,這浩大工程足足持續(xù)了兩年之久,自雍國入關后便耗費著大量的錢財,最初全因汁琮為了自己面子,想到來日有一天將君臨天下,入住王宮,才撥款維持修繕。
但就在落雁城大戰(zhàn)后,軍費開銷甚劇,實在不想管了,幸而此時宋鄒接手,以嵩縣財力繼續(xù)這項工程,才有如今洛陽氣象。
王宮的瓦沿上滿是積雪,閃爍著陽光,恢復了天下王都的氣象,外圍民居,各坊已陸續(xù)有人入住,市肆重開張,開通面向五國的所有商路,以嵩縣、落雁牽頭,成立商隊。
商人逐利,哪怕是即將開戰(zhàn)代國人,亦嗅到了錢的氣味,整個洛陽變得繁華起來。
溫渠亦可再次使用,姜恒讓人將池中水引出宮外,分出一路,在山下建起了另一個新的浴場,只在王宮內留下一個露天浴池。
小雪飛揚,姜恒浸在溫水里,思考著再過數(shù)日,便將召開盟。
他聽見腳步聲輕微踏踏作響,耿曙裹著浴袍,腳上穿著夾趾皮屐,走過長廊,邊走邊解腰帶,姜恒剛轉身,便看見耿曙漂亮的身體,旋即耿曙撐著池邊一躍,“嘩啦”一聲躍了進來,濺得姜恒滿身水。
姜恒頓時大叫,耿曙卻拉住他手腕要抱他。
“開完了?”姜恒問。
耿曙眉毛微微擰著,一與姜恒對視,眉頭便松了下來,“嗯”了聲,讓他躺在自己懷中。
“情況怎么樣?”姜恒問的自然是邊境上代軍事,“我看見風羽飛回來了。”
“不大好,”耿曙知道瞞他也沒用,答道,“又了十萬人,不知道李霄從哪兒征集來的。”
代國兵馬共計三十萬之數(shù),姜恒實在低估了他們,西川商隊連接西域,代人又財力雄厚,想必雇傭了西域輪臺、龜茲等地的軍團,正在虎視眈眈,欲入侵中原。
“你得去一趟。”姜恒說。
“我不能去。”耿曙出神地答道,讓姜恒躺在自己身前,兩人一起望向天空小雪。
“你必須去。”姜恒認真道。
“你怎么辦?”耿曙漫不經(jīng)心道。
姜恒答道:“界圭馬上就到了,又是洛陽,怕什么?”
姜恒離開安陽前,將界圭暫時派給了太子瀧,畢竟他如今是國君之身,萬一代國派人來刺殺太過危險,而自己只要在耿曙身畔,就不有事。
耿曙說:“我不想離開你,從前只要與你分開,哪怕只是一兒,最后都……”
姜恒必須主持聯(lián),為他才是天子親口囑托人選,他不能與耿曙一起出戰(zhàn)。
“不有事。”姜恒抬手,摸了摸耿曙臉,稍抬頭看他,把手指放在耿曙高挺的鼻梁上。
耿曙稍低頭,看了姜恒一眼,親了親他側臉,他知道接下來的聯(lián),對姜恒而言至關重要,這關乎到他們畢生目標。
但他沒有回答,轉念一想,說道:“那件事,我懂了。”
“什么事?”姜恒茫然道。
耿曙抬眉,說:“你不是說,做錯了么?”
姜恒:“???”
耿曙稍稍挺腰,示意姜恒不要忽視了自己,姜恒更是莫名其妙。耿曙說:“我問了一個老兵,那老兵以前就在洛陽當差,這兒又回來了。”
姜恒:“?????”
耿曙隨口道:“待兒你就知道了。”
姜恒:“……”
姜恒忽然想起來了,那天他與耿曙初試之后,總覺得哪里不對,畢竟他無意中看見過兩次。
當然,伴隨耳鬢廝磨溫言軟語與灼熱的親吻,感覺仍然很好。
只是姜恒總覺得他們好像還有什么事沒做。
“泡完了么?”耿曙抱著姜恒,讓他坐起,說,“咱們回房去,按著那法子試試,應當很好玩。”
姜恒當即滿臉通紅,想拒絕耿曙,內心卻十分期待,耿曙說得稀松平常,就像是與他去玩一般。
“我……”姜恒順從地說,“好。”
耿曙摸了下姜恒頭,先是出來穿上浴袍,再把姜恒裹好,抱著他,趿了薄皮屐,幾步穿過走廊回房。
……
午后,兩人在洛陽偏殿正廳內,姜恒還在回味方才之舉。
耿曙一身黑浴袍黑襪,側倚在坐榻上,姜恒則一身雪白,半靠在耿曙懷,身前擺了一面屏風,猶如還在嵩縣時的布置,那是耿曙習慣起居地方,姜恒便按著嵩縣格局,作了兩人讀書寫字小間。
“你在看什么?”姜恒抬頭道。
耿曙拿著一部兵書,聞言收了起來,答道:“沒什么,你說得對,我得出征。”
他必須去,否則李霄若當真打過來,聯(lián)也無法舉行下去,漢中到洛陽不過三日路程,一旦三十萬大軍合并急行軍,兵臨城下,雍國反而有危險。
“去吧,”姜恒低聲說,“你能打勝仗。”
耿曙沒說什么,摟著姜恒,姜恒迷戀地在他胸膛前蹭了幾下,耿曙便低頭,親吻了他唇,兩人仿佛成了一對小情侶。說也奇怪,姜恒小時候從前總喜歡從身后抱著耿曙,或是看他躺著讀書時,便上去趴在他身上。
從前耿曙比他高了個頭,如今也一樣,小時候親昵純粹發(fā)乎自然,兩人卻從未往這方面想過。
“我什么時候走?”耿曙低聲問姜恒。
姜恒沒有回答,隨手摸來摸去。
“問你呢,”耿曙道,“怎么不說話?哥哥什么時候去?”
……
第二次,足足持續(xù)了將近一個時辰,姜恒只覺筋疲力盡。
耿曙抱著他,依舊伏在他身上,許久舍不得離開。
姜恒疲憊不堪,把手搭在耿曙有力手臂上。
“要是有刺客,”姜恒忽然想到了一個奇怪的念頭,笑道,“刺客在這個時候來,咱倆就沒法還手了。”
耿曙低頭看著姜恒,說:“你說得對。”
他們安靜注視彼此,耿曙又道:“但我死也愿意。”
不等姜恒回答,耿曙再問:“你愿意嗎?”
姜恒點了點頭,耿曙最后道:“若這樣,被一劍刺穿你和我,讓咱們死在一起,很幸福。”
“我也這么想。”姜恒輕輕地笑道。
“明天我就出征。”耿曙看著姜恒臉,小聲道,“等我回來,恒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