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這幾天,陸星沉都有乖乖去上課。
遲到翹課打架三件套,一件都沒有發(fā)生。
只有陸星沉心里清楚,他早出晚歸,就是為了避開姜姒。
天知道,他在陸家生活得有多水深火熱。
惹不起,他還躲不起嗎?
隨著時間的推移,陸星沉臉色越來越難看,仿佛一個行走的人型炸彈。
稍微扔點小火苗,就能即時引爆。
陸星沉的機車剛停到學校門口,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起。
是個陌生號碼。
“誰?”陸星沉沒好氣地開口。
“星沉,你是不是認不出舅舅的聲音了?我是你舅舅羅宇杰。”
中年男人的聲音帶著極度的諂媚。
舅舅?
陸星沉好好回憶了一番,才勉強想起這人的身份。七年前母親的葬禮上,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那時,他十歲,和這些所謂的親戚幾乎就是陌生人。
陌生的聲音再次響起。
“舅舅想你了,現(xiàn)在在你家門口,這陸太太規(guī)矩真大,都不放人進去。要不星沉你回一趟家……”
陸星沉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恰好上課鈴打響。
他輕嗤,這舅舅還真是“貼心”。
“等著。”
陸星沉直接把手機掛了,機車掉頭,離開學校。
他可不是為了敘舊,而是想看看這舅舅到底想要什么。
回程路上,瓢潑大雨兜頭落下,毫無預兆,白霧逐漸籠罩這座城市。
陸星沉車速半分未減,疾馳而去。
很快,陸家的別墅出現(xiàn)在眼前。
陸星沉一個急剎車,停在了門口。
此時他渾身籠著雨水,連黑發(fā)的發(fā)尾都浸透著濕意,眼神冷漠地落在門口那幾人身上。
不單是舅舅,他后面還跟著兩個小尾巴,應該是他的老婆和女兒,還提前備了傘。
還未走近,陸星沉就聽見了羅宇杰的咒罵聲。
罵陸家,罵他大哥,罵了他。
還罵了姜姒。
他冷笑了一聲。
那個自稱舅舅的人看了過來,最先看的不是陸星沉這個人,而是他那輛價格不菲的機車。
眼睛明顯亮了亮。
陸星沉全身濕透的模樣被全然忽略。
“有事?”
羅宇杰堆著笑:“你爸還在世的時候,說好了每個月給我們生活費,現(xiàn)在錢不太夠……”
陸星沉挑眉:“那現(xiàn)在?”
羅宇杰對陸星沉的不耐煩一無所知,還努力上眼藥:“你大哥怎么都不松口加錢,警告我們要是再來就直接斷了金錢?!?br/>
陸星沉忍不住在心里給他大哥叫好。
雖然和媽媽相處的記憶已經(jīng)很遙遠了,但是陸星沉依稀記得媽媽和這個舅舅極少往來。
僅有的幾次見面,他都能看到兩人在爭執(zhí),甚至有過肢體的推搡。
無一例外,都是羅宇杰過來要錢。
直到媽媽去世,他被帶回陸家,才徹底沒了羅宇杰的音訊。
陸星沉是陸家唯一的私生子,但管家和傭人并沒有因此不待見他。
他耐心耗盡:“大哥說得沒錯,你們安分拿了錢,別貪心了?!?br/>
“話怎么能這么說,你雖是陸家的小兒子,但身上好歹留著我們羅家的血,何況現(xiàn)在舅舅手頭緊……”
羅宇杰的話還未說完,陸家那扇嚴密的鐵門忽然開了。
有人通過門口的監(jiān)視器說著話。
“陸太太說了,放人進來。”
陸星沉心一緊。
姜姒什么意思?先前把人攔著,現(xiàn)在又放人進去?
門一開,羅宇杰也顧不得陸星沉了。聽說陸太太是個見識短的,又虛榮好面子,稍微奉承幾句,那錢就從手指縫里漏出來了。
陸星沉怒沖沖地往家里闖,暢通無阻地進了主宅。
羅宇杰和他的家人緊隨其后,被保鏢盡數(shù)攔了下來。
羅家人一臉懵逼。
保安面無表情:“太太說了,閑雜人等進入主宅,需要在登記室登記?!?br/>
外頭那場鬧劇進行時,姜姒正捻著一顆車厘子放進嘴里,甜中帶酸的味道讓她迅速蹙起了眉。
下一秒,她嫌棄地翹著手指,把一整碟的車厘子都推走了。
她只吃百分百甜味的車厘子,一點酸都不能忍受。
吃之前難不成還得找個人試吃?
找誰呢?
正在考慮拉誰來當試探田的時候,管家上前,把外面的動靜一五一十地匯報給姜姒。
“太太,小少爺?shù)木司藖砹?,看來是想要錢?!?br/>
姜姒怔了幾秒。
陸星沉的舅舅?
姜姒回憶了一下,系統(tǒng)想讓她盡快討好陸家人,特地詳細告知了每個人的資料。
她的記憶力很好,即使只聽過一遍,還是立馬記起了陸星沉舅舅。
噢,那家極品親戚啊。
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搶走她的工具人一號嗎?
她允許了嗎!
陸星沉的氣運值她還沒刷滿呢,把人帶走了她氣誰去。
工具人一號陸星沉適時出現(xiàn),人未到聲先至。
“姜姒,你到底想做什么!”
嘖嘖,暴躁的語氣一如往前。
姜姒氣定神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陸星沉走得急,徑直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此刻,陸星沉身上連外套都沒穿,只套了一件單薄的黑色毛衣,頭發(fā)到脖頸全是水,連帶著睫毛都沾上了雨水。
眼神倔強又冷漠,薄唇緊抿。
像極了一只在外頭挨打了,回家找主人訴苦的大金毛。
這是一路冒著雨回家的嗎?
姜姒看向陸星沉身后,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風勁勁的,雨水落在落地窗上,像一幅抽象的水墨畫。
察覺到陸星沉的怒火,姜姒也不慌,先是撫掉了旗袍上的水珠,然后遙遙地指了一下衛(wèi)生間的位置。
“你身上的水滴到我旗袍上了,去洗個澡,這么濕看得我心煩?!?br/>
這家旗袍可是她新定做的。
陸星沉的滿腔怒火,被姜姒輕飄飄的一句話撫平了。
他順著視線望下去。
果然,他發(fā)梢的水落在了姜姒衣服上。
陸星沉一愣,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再抬起頭,他眼底里,染上幾分復雜的情緒。
從剛才到現(xiàn)在,她還是第一個問他,要不要去處理狼狽的人。
“還不快去!”
姜姒皺眉瞪了他一眼,因為他大幅度的動作,連帶她的鞋面都沾水了。
陸星沉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嘴,乖乖地站起身。
他怕羅宇杰再作妖,快速洗了個戰(zhàn)斗澡,走出衛(wèi)生間時,羅宇杰一家剛被領(lǐng)了進來。
接下來的畫面竟有些詭異,陸家太太和小少爺分坐在沙發(fā)的最兩端。
貌似……挺和諧的。
羅宇杰眼神閃了閃,傳聞不能全信,陸星沉和他大嫂的關(guān)系沒有想象中那么差。
他本就要拿陸星沉做文章,看來定能成功了。
“我是星沉的舅舅,說起來我們也算是親戚……”
“誰和你是親戚了?”
姜姒嫌棄地皺了皺鼻子。
見羅宇杰還想要上前套近乎,姜姒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瞬間立了起來。
“誰準你過來的?進來前保鏢沒和你說過嗎?想和我說話,都得站在黃線外。”
羅宇杰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呆呆地看了一眼自己腳下。
地板光潔蹭亮,別說是根黃線了,連根頭發(fā)絲都找不到。
羅宇杰頓時提高起警惕,這陸太太和傳聞中的一樣,跋扈脾氣差,看樣子還不好糊弄。
“陸太太說笑了,這里哪有黃線???”
姜姒仰著頭:“不就在你腳前嗎?”
“你說是不是?”
姜姒甚至轉(zhuǎn)頭問了陸星沉。
陸星沉安靜了幾秒,竟然配合地點了下頭。
“看吧,我說有就有?!苯Φ靡獾乜粗_宇杰,喚了一聲,“鄭管家?!?br/>
一旁早已揣摩好主人心理的管家,秒速命人在客廳和玄關(guān)之間拉出了一條警戒線,強制把羅宇杰一家隔了出去。
“太太,黃線有了?!?br/>
羅宇杰想起來的目的,強顏歡笑,開始賣慘。
“我們也不想來的,可星沉也是我們老羅家的孩子,大家都想他,想接他去羅家住住。”
“就是希望星沉去羅家前,多少得把家里裝修一下,想讓他過得舒適。”
姜姒對羅宇杰的來意心知肚明,故作不知。
“所以呢?”
羅宇杰終于說到了正題。
“可是我們家條件和陸家差太多,手頭緊?!?br/>
姜姒歪著頭:“那你早干嘛去了?”
羅宇杰停頓了幾秒:“因為我們工作很忙……”
“可我記得你們一家,這幾年來好像沒什么正經(jīng)工作啊?!?br/>
“哦,我想起來了?!?br/>
姜姒恍然大悟,指向羅宇杰。
“前年,你的女兒約同學出國旅游。”
“去年,你老婆在愛馬仕買了三個包。”
“而你,上半年在拉斯維加斯賭場,至少輸?shù)袅宋灏偃f?!?br/>
“工作還挺忙嘛?!?br/>
姜姒毫不留情地嘲諷道。
羅宇杰越聽越心虛,咽了咽口水。
陸太太才嫁進陸家三個月,怎么對前幾年的事情知道得這么清楚?
羅宇杰硬著頭皮,不達目的不罷休。
“不知陸太太從哪里聽到了謠言,我們的日子一直過得很清貧,而且陸老爺去世前留下過規(guī)矩……”
話只說一半,想拿陸老爺來壓姜姒。
姜姒突然噗嗤一笑。
“等等,那我還真有東西要給你們?!?br/>
羅宇杰一怔,他以為事情還有回轉(zhuǎn)的余地。
姜姒向管家低聲吩咐了幾句。
鄭管家怔了怔,拿起電話走到一旁,似乎傳達了什么命令。
等待的時間里。
羅宇杰的女兒羅念娣也沒安分,眼睛咕嚕嚕地轉(zhuǎn),別墅昂貴的裝修讓她露出貪戀之色。
羅念娣想過了,她算是陸星沉的表姐,當然有這機會。
短短幾分鐘,羅念娣已經(jīng)構(gòu)想好成為這里女主人的未來,連她以后的孩子住哪間房都決定好了。
她半點沒受到剛才被拆穿的影響,大著膽子看向姜姒。
“大嫂,我能和星沉弟弟一起住在這里嗎?”
陸星沉下意識生起不滿,她叫誰大嫂呢!
姜姒眼皮也沒抬:“我不缺人?!?br/>
羅念娣笑笑:“這里房間還很多啊,隨便給我一間都行?!?br/>
姜姒瞥了羅念娣一眼,古怪地輕笑了一聲,隨后叫來了管家。
“廚師還有多少崗位?美甲師、清潔工、按摩師還差人嗎?園丁的位置呢,缺人嗎?”
羅念娣愣住,陸太太是不是會錯意了?
她又不是來應聘這些的。
管家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回稟太太,其他崗位的人都滿員了,廚師還差一個空缺?!?br/>
“可陸家的廚師向來需要重重篩選,至少得拿過獎,擁有高級技師稱號……”
也就是說,羅念娣來這里當個下人都不夠格。
姜姒笑瞇瞇地望向羅念娣,語氣又嬌又橫。
“聽明白了嗎?為我服務的人已經(jīng)滿員了?!?br/>
陸星沉差點笑出聲,他完全想不到。
姜姒這項說起話氣死人的本領(lǐng)用在別人身上,還挺不錯。
這時,員工帶來了一疊紙,打破了羅家人的尷尬。
姜姒看向手上的單子,突然開口問:“羅思菱是你的妹妹吧?”
羅宇杰不明所以:“當然?!?br/>
羅思菱是陸星沉的媽媽,八年前去世了。
“那你把之前的醫(yī)療費結(jié)一下。按照醫(yī)療單上顯示,你需要支付羅思菱三百零五萬的費用?!?br/>
“畢竟羅思菱只是羅家名義上的養(yǎng)女,這錢也不該由她全出,我做主你們兩人平分,再抹個零?!?br/>
“你給三百萬就行了?!?br/>
陸星沉愕然,他怎么聽不明白了?他媽只是羅家的養(yǎng)女?
原來他和羅家沒關(guān)系啊。
羅宇杰冷汗淋漓,陸太太怎么對陳年舊事這么清楚?
而且,陸太太這算數(shù)是不是有問題?這哪里是平分后的錢,擺明了就想坑他。
要錢不成,再留下來還要倒貼,羅宇杰給老婆女兒使了個眼色,直接往門口跑。
主宅離大門口很遠,羅宇杰剛跑出去,就開始痛恨起陸家的家大業(yè)大。
而先前一會兒功夫,消息在陸家的員工群都傳遍了。
今天來了一個想搶他們工作的人。
這么好的工作,這么好的太太去哪里找?
陸家上下同仇敵愾,把試圖逃跑的羅宇杰抓個正著。
一分鐘后。
鄭管家手上多了張紙條。
“太太,這是羅宇杰寫的欠條。”鄭管家態(tài)度愈發(fā)恭敬,雙手遞上了過來。
欠條上沾了點水,姜姒看了一眼。
“剛才羅宇杰忙著逃跑,掉進了池子里。”
大冷天掉進池子,想也知道是何種滋味。
“給他。”姜姒嫌棄著沒接,指了指陸星沉,“還有……換一批車厘子來,剛才那碟太酸了。”
鄭管家把欠條隨意往陸星沉懷里一塞,就急急忙忙出去了,鄭重其事地吩咐廚房里的人。
“太太要吃車厘子,把每個品種都洗干凈,對了,要挑最漂亮的那些?!?br/>
捏著那張輕飄飄的紙條,陸星沉腦袋仍有點懵。
這么隱秘的信息想調(diào)查清楚,要花多少時間和心血?
他現(xiàn)在才得知,姜姒又是什么時候了解的?是專門為了他嗎?
陸星沉頭一回感受到了被偏愛的感覺。
竟然是從這個自己一直厭惡的大嫂身上。
他有些缺乏真實感。
他又想起,姜錦月和他說過那些姜姒的壞話,如果姜姒真的那么壞,今天她為什么要幫他出頭?
姜姒好像也沒這么壞?
陸星沉第一次對姜錦月的話,產(chǎn)生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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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
管家按照姜姒的吩咐,將每個品種的車厘子一字排開,用最完美的擺盤放在了姜姒面前。
姜姒叫住剛起身離開的陸星沉:“要不,你也一起吃吧?”
陸星沉僵了下,心事重重地坐了回去。
姜姒的視線先在那幾碟車厘子里掃了一圈,挑選了一個看上去最鮮艷,最甜的車厘子。
“給他切一小片?!?br/>
鄭管家在陸家子弟還小的時候,就在陸家工作了。他差點喜極而泣,他已經(jīng)好久沒在陸家看到過如此和諧的畫面了。
陸星沉一臉茫然地張嘴吃車厘子。
下一秒,酸意沖鼻而來。
他皺著一張臉,出聲抱怨:“怎么這么酸?”
姜姒滿意點頭,轉(zhuǎn)頭提醒管家。
“好了,這個品種以后不用買了?!?br/>
?。。?br/>
前一分鐘才剛冒頭的感激,以最快的速度被掐了尖。他就不該相信姜姒會好心邀請他品嘗。
她哪是想和他共享美食?她只是想讓他提前試毒!
姜姒無視掉陸星沉突然的怒目而視,懶洋洋地點開了系統(tǒng)。
今天才見面多久?二十萬的氣運值就到手了。
試個味道就能這么委屈?
很好。
姜姒朝陸星沉招了招手,像是呼喚小狗的手勢。
“去,把剩下的車厘子全試一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