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浴室里, 彌漫著玫瑰冷香和雪松氣息。
姜姒和陸凜的味道截然不同,此刻,卻又極好地交織在一塊兒。
灼熱的觸感仍在繼續(xù)。
一寸寸。
姜姒像是一幅極具誘惑的畫。
而陸凜在那幅畫上, 添了一簇簇火苗, 輕而易舉就點燃了她。
少帥府中,植物生長,郁郁蔥蔥。
其中兩種最是聞名。
一株高大溫暖的雪松,和一朵嬌艷欲滴的玫瑰。
男人的身量很高,女人靠在他懷里就顯得嬌小起來。
雪松的樹干遒勁有力, 玫瑰花柔軟誘人。
她分明帶刺,卻也為他收起了刺。
雪松覆在玫瑰之上, 十指相扣。
氤氳的霧氣里,他身形頎長, 她輪廓單薄, 兩人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室內(nèi),花與樹在半夢半醒間沉醉。
窗外, 夜風(fēng)拂過,帶來沁涼的感覺。
一道低啞的聲線落下。
緊隨其后的是,溫柔的沉吟。
那是一種勃勃生機, 便連空氣都是炙熱動人的。
在陌生的環(huán)境里,和熟悉的人,做一場快樂的夢。
姜錦月今天出院了, 姜母已經(jīng)提前聯(lián)系好記者, 今晚就要舉行記者發(fā)布會, 揭露當(dāng)年的事情。
姜母叫來姜方朔, 和他一起來到姜父的辦公室。
姜母平靜地開口“我要開記者發(fā)布會。”
她把當(dāng)年曹宣萍藏下姜姒, 設(shè)計讓他們領(lǐng)養(yǎng)姜錦月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
空氣死寂,很久都沒有人說話。
姜父心情復(fù)雜道“曹宣萍確實心思歹毒,可是錦月她并不知情。”
望了姜父一眼,姜母諷刺地說道。
“前幾天,姜錦月已經(jīng)和曹宣萍聯(lián)系上了,卻一直隱瞞著我們?!?br/>
“你現(xiàn)在還覺得她是無辜的嗎”
姜父無言。
姜方朔嘆了一聲“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現(xiàn)在再重新提起來,又有什么意義”
而且
這會造成公司股價大幅度下跌,公司的名聲會受到極大的損害。
姜母當(dāng)然清楚姜方朔的意思,她冷著聲音。
“你的意思是,任由你的親生妹妹受委屈”
“你還不明白嗎”姜母看向姜方朔,“你早就被姜錦月洗腦了。”
姜方朔想反駁,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時,姜父忽然開口。
“我和方朔的想法一致,我不同意開記者發(fā)布會?!?br/>
“現(xiàn)在公司正在關(guān)鍵時期,如果爆出這件事,你知道會對公司造成多大的影響嗎”
“況且,姜姒和我們并不親近,就算我們這么做,她也不一定會回到我們的身邊?!?br/>
“姜家的臉面”姜母忽地開口,“比你的親生女兒還重要”
頓了幾秒。
姜父咬牙道“難道不是嗎”
話音剛落,姜母忽然抬起手,重重掌摑了姜父一巴掌。
“啪”地一聲,姜父難以置信地看著姜母,他怒喝道“你瘋了”
姜母面無表情地開口。
“瘋的那個人是你”
姜父怔住。
這時,姜母腦海里浮現(xiàn)了姜姒的臉,她有些哽咽。
“和我們血脈相連的人,是姜姒。她受了這么多委屈,你非但不護著她,反而護著那個冒牌貨”
“姜姒為什么不親近我們都是因為我們偏愛姜錦月,她才會一次又一次心寒?!?br/>
“人的心是一點點冷下去的?!?br/>
“我們從來沒有盡過家人的職責(zé),我們虧欠了姜姒太多。”
聞言,姜父和姜方朔臉色蒼白。
姜母掃向他們,她一字一句道。
“我們已經(jīng)錯了這么多年,現(xiàn)在你們還要繼續(xù)錯下去嗎”
空氣寂靜,姜父和姜方朔沒有開口,他們心里浮起愧疚。
姜母最后落下一句話。
“今晚我會帶姜錦月去記者發(fā)布會,你們誰都不準(zhǔn)告訴她。”
姜錦月并不知道這些事情。
今天她出院了。
她本來在醫(yī)院里等著姜家人接她出院。但奇怪的是,她等了很久,姜家人一個都沒出現(xiàn)。
換做以前,姜錦月一定會打電話過去,撒嬌問姜母他們?yōu)槭裁床贿^來。
但她一想到,昨晚她接到系統(tǒng)提示,陸浮笙的氣運值完全歸零。
她就歇了這個念頭。
姜錦月無法抑制心底的恐懼,現(xiàn)在除了傅濟臣的氣運值,其他氣運人物的氣運值已經(jīng)全部流失。
她不能再失去姜家人的庇護了。
最后,是姜錦月的經(jīng)紀(jì)人把她送回了姜家。
姜錦月回到家里,家里空蕩蕩的。不知怎的,她心一慌,有種失去一切的恐慌。
這時,有一個人下了樓,她看了過去,是姜母。
姜母聲音很平淡“你回來了?!?br/>
明明她的語氣很淡然,但姜錦月還是眼皮一跳,她放軟了聲音“媽,我現(xiàn)在去收拾行李?!?br/>
姜母忽然開口“不用收拾了。”
“反正以后又不住這了?!彼詭钜獾氐懒艘痪?。
還未等姜錦月反應(yīng)過來,她又聽到姜母的聲音。
“之前我不是說過,等你出院后,送你一個禮物嗎”
姜錦月一喜,姜母的聲音落下“今晚我?guī)闳⒓佑浾甙l(fā)布會?!?br/>
“什么發(fā)布會”姜錦月好奇。
“你去了就知道了。”姜母淡聲道,“這場發(fā)布會和你有關(guān)?!?br/>
姜錦月怔住,她轉(zhuǎn)念一想,姜母說這是給她的禮物,肯定是要給她一個驚喜。
果然,姜家還是很寵她。
這時,姜母瞥了她一眼,輕諷道“你才幾歲,臉上怎么有皺紋了”
姜錦月顫抖地看向鏡子。
鏡子里,她的皮膚異常黯淡。更恐怖的是,她的眼角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清晰的細(xì)紋,她的臉也在微微下垂。
是因為氣運值大量流失嗎
現(xiàn)在她的衰老速度比常人快了數(shù)倍,除非氣運值回來,否則這種改變不可逆轉(zhuǎn)。
姜母還在這里,姜錦月拼命按捺住情緒,她才忍住沒有把鏡子砸了。
姜錦月勉強笑了笑“媽,那我先去補個妝。”
之前,姜錦月的頭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白頭發(fā)。最近白頭發(fā)的數(shù)量漸漸變多了,她決定今晚戴個帽子過去。
然后她再戴上墨鏡,遮住她的眼紋。
她不能讓自己憔悴的臉,暴露在公眾面前。
陸星沉從姜云皓那里得知,今晚姜家要開記者發(fā)布會,揭露當(dāng)年的事情。
這個狠狠打臉姜錦月的時刻,當(dāng)然要讓姜姒親眼看到。
下課鈴聲一響,陸星沉就火速往家里趕。
出發(fā)前,他還通知了陸司越和陸浮笙,讓他們趕緊回家,一起見證姜錦月出丑。
陸星沉前腳剛到家,幾分鐘后,陸浮笙和陸司越也到了。
三人對視了一眼,他們不約而同邁著步子,搶著走進(jìn)陸家,要向姜姒邀功。
“是我通知你們過來的,我要第一個告訴大嫂這件事情?!?br/>
“你年齡最小,哥哥幫你傳達(dá)就行。”
“”
姜姒坐在客廳里,聽到喧鬧的聲音,她懶懶地瞥過去。
“你們吵什么”
聲音一下子停了。
陸星沉第一個走了進(jìn)來,他提高了聲音,興奮道。
“大嫂,姜母今晚要開記者發(fā)布會,揭露曹宣萍當(dāng)年的惡行。”
聽到這句話,姜姒眼前一亮,嬌聲道“快,把電視打開。”
現(xiàn)在記者發(fā)布會還沒開始,鄭管家把切好的西瓜拿了上來。
姜姒睨了陸星沉一眼。
陸星沉十分積極地拿起銀叉子,扎起一塊西瓜嘗了嘗。
他看向姜姒“大嫂,這西瓜非常好吃,甜而不膩,香甜可口?!?br/>
姜姒滿意地點頭。
陸司越忽然開口,他提了提手里的袋子。
“大嫂,我在路上給你買了蝴蝶酥,你可以邊看發(fā)布會邊吃點心。”
姜姒頷首。
這時,陸浮笙開了口。
“大嫂,我?guī)Я松虾玫木G茶過來。天氣變熱了,我怕你中暑,所以先幫你備著。”
姜姒挑了挑眉。
鄭管家欣慰地看著這幾個人,他忍不住抹了一把激動的淚水。
現(xiàn)在陸家人的關(guān)系越來越好,多虧有太太啊。
過了一會兒,記者發(fā)布會開始了。
姜姒坐在沙發(fā)最中間,陸家?guī)讉€人乖乖地坐在旁邊。
姜姒看向電視,發(fā)布會現(xiàn)場坐著很多記者。
姜母和姜錦月還未到,他們眼底已經(jīng)燃起了八卦之火。姜母已經(jīng)提前告訴他們,今晚姜家會公布一個重大的消息。
這時,會場的門緩緩開了。
按快門的“咔嚓”聲接連響起,姜母和姜錦月走了進(jìn)來。
姜姒望向姜錦月,她饒有興致地想。
姜錦月大晚上戴著墨鏡和帽子干什么難道她現(xiàn)在的臉不能見人嗎
發(fā)布會現(xiàn)場,姜錦月和姜母落座。
不知怎的,姜錦月心里忽然涌上了深深的恐慌,她眼皮一直跳著,仿佛有什么事情要發(fā)生了似的。
姜母為什么忽然召開發(fā)布會
為什么一定要她到場
這場發(fā)布會真的是給她的一個禮物嗎
姜錦月心思很亂,她看向姜母。姜母看都沒看她一眼,側(cè)臉冰冷淡漠。
她不由得更慌了。
這時,姜母開口,她的聲音異常平靜。
“今晚,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當(dāng)年我的親生女兒姜姒走丟了,我之所以一直找不到她,是因為有人故意藏起了她?!?br/>
聞言,姜錦月臉色一白,無法抑制的恐懼瞬間淹沒了她。
她現(xiàn)在心里只有一個想法。
姜母知道了
姜母知道她的生母是曹宣萍,知道曹宣萍當(dāng)年做了什么,更知道她和曹宣萍見面了。
從頭到尾,今晚這場發(fā)布會就是一場針對她設(shè)下的局。
一場讓她名聲掃地,前途盡毀的局。
姜錦月不禁顫抖著,不行,她不能讓姜母說出當(dāng)年的事情。
不然,她就徹底完了。
姜錦月看著姜母,她小心翼翼地把手覆在姜母的手上,她看著姜母懇求般地?fù)u了搖頭。
當(dāng)著眾多媒體的面,姜母毫不留情地抽開了手。
姜錦月的臉色慘白。
看到這個場景,媒體們敏銳地嗅到了八卦的氣息。
快門聲此起彼伏地響著。
姜母的聲音落了下來。
“當(dāng)年惡意藏起姜姒的人,就是姜錦月的生母曹宣萍”
“曹宣萍故意藏起姜姒,是為了讓姜家領(lǐng)養(yǎng)她的親生女兒姜錦月,用她取代姜姒的人生?!?br/>
“據(jù)我所知,姜錦月早就和她生母聯(lián)系上了,她對先前的事情完全知情?!?br/>
全場嘩然。
以前大家只知道姜錦月是假千金,但沒想到,造成姜姒和姜錦月人生互換的人,竟然就是姜錦月的生母。
這個消息也太令人震驚了。
姜姒看到這一幕,她諷刺地笑了。
姜錦月奪走別人一切的時候,她有沒有想過,善惡到頭終有報。
她可以蒙蔽旁人雙眼一時,但她無法欺騙旁人一輩子。
這是姜錦月種下的因,現(xiàn)在她承受了這個果,是她自作自受。
姜錦月絕望地坐在那里,她死死掐著掌心,指尖幾乎要沁出血來。
她根本不敢看向臺下,她能想象出那些人的表情。
嘲諷、不屑、厭惡
全都指向她一個人。
下一秒,姜母的聲音毫無溫度地響起,猶如最鋒利的利刃,直直刺向姜錦月。
“從今天開始,姜家會追究曹宣萍的法律責(zé)任?!?br/>
姜母繼續(xù)一字一句道。
“姜家還會解除和姜錦月的收養(yǎng)關(guān)系,收回她的一切資源。”
“如果姜錦月不同意解除收養(yǎng)關(guān)系,她可以隨時向法院提起訴訟,姜家奉陪到底”
姜錦月眼底滿是恐慌,解除收養(yǎng)關(guān)系
那她再也不是姜家的養(yǎng)女了,她擁有的一切都會消失。
此時,媒體們爭先恐后地發(fā)問。
“姜錦月,你給曹青蟬捐贈骨髓,是因為愧疚,還是因為和曹宣萍達(dá)成了某種協(xié)議”
“你鳩占鵲巢,有沒有半點愧疚之心
“”
姜錦月一個字都回答不上來。
她下意識站起身就往外跑,她太慌亂,驀地摔倒在地上。
帽子從她頭上滑落,墨鏡也滑了下來,她的臉完全露了出來。
大家看得很清楚,姜錦月頭上有了一些白發(fā),眼角還有遮掩不住的細(xì)紋,整個人像是老了好幾歲。
臺下響起一陣陣抽氣聲。
姜錦月狼狽地坐在地上,她試圖用手遮擋住頭發(fā),卻無濟于事。
臺下的閃光燈刺眼極了,竊竊私語聲似細(xì)針一樣,刺入她的耳中。
姜錦月快要崩潰了。
她捂著自己的臉,不想讓媒體拍到。她慌不擇路地站起身往外跑,只留下一個倉惶的背影。
看到姜錦月狼狽地離開,姜姒眸光微動。
姜錦月靠收獲氣運得到了很多好處,現(xiàn)在,她衰老得這么快,說明她得到了反噬。
得到的越多,失去得越多。
姜姒點開了網(wǎng)上的評論。
姜錦月糊了以后,她第一次擁有了極高的熱度,是被網(wǎng)友們罵上熱搜的。
姜錦月生母曹宣萍
姜錦月白發(fā)
姜錦月脫粉
眾多品牌與姜錦月解約
姜錦月生母太壞了,怪不得姜錦月心腸也這么黑,姜錦月現(xiàn)在這樣真是活該。
姜錦月什么時候有這么多白頭發(fā)了她到底是做了多少虧心事
姜錦月滾出娛樂圈,你這個小偷
姜母終于悔悟了,這次發(fā)布會干得漂亮,狠狠打了姜錦月的臉。
憐愛姜姒,我們的姒姒受到好多磨難哦,幸好陸家人寵她。
陸星沉、陸司越和陸浮笙,他們看了發(fā)布會全程。
他們覺得這樣真是解氣,誰叫姜錦月?lián)屃私Φ娜松?br/>
見姜姒一直在看手機,陸星沉以為她心情不好。
他連忙開口“大嫂,你渴了吧,要不要吃口西瓜”
“誰說大嫂想吃西瓜了”陸司越漫不經(jīng)心道,“大嫂應(yīng)該更喜歡吃我買的蝴蝶酥?!?br/>
陸浮笙輕哼一聲“我的綠茶已經(jīng)泡好了,你們誰都不要和我搶?!?br/>
陸家人們的新一輪爭寵又開始了。
姜錦月離開會場,她坐在車上。
她想發(fā)動汽車,但她的手一直在顫抖,車子始終無法發(fā)動。
這時,她忽然聽到了腳步聲,她驚慌得抬起頭。
很多人朝她走了過來,每個人眼底都帶著憤怒。她心一跳,連忙把車窗升上去。
過來的很多人都是姜錦月的粉絲,知道她今晚參加記者發(fā)布會,她們滿懷欣喜地在外面等著。
他們沒想到,姜錦月竟然和她生母聯(lián)合欺騙大家。
“姜錦月,滾出娛樂圈”
“你不要再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br/>
“你這個偷走姜姒人生的小偷,枉費我喜歡了你這么久”
一句句責(zé)罵砸了過來,姜錦月根本不敢抬頭。
她整個人蜷縮在那里,身子顫抖著。
過了很久,人群散開,姜錦月逃也似地開車離開了這里。
她下意識想要去姜家。
但她忽然想到,姜家要和她解除收養(yǎng)關(guān)系,從此以后,她不再是姜家的女兒。
黑夜里,姜錦月身子緊繃,淚水從她眼角滑落。
接下來,她還會面臨巨額的違約金。
沒有了姜家,失去了這層身份的庇護,可想而知,她的處境會多么艱難。
她的容貌、事業(yè)、家庭
在今晚全面崩塌。
姜錦月甚至不知道,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去哪
偌大的世界,她竟無路可去。
從一個人人艷羨的頂流女明星,到現(xiàn)在深陷泥沼,形象跌入谷底。
姜錦月捂著臉,她絕望地哭了。
傅濟臣辦公室。
近段時間,傅濟臣幾乎將全部時間都花在了工作上。
自從旗袍店一別,他再也沒見過陸凜和姜姒。
前幾日,他還看到了網(wǎng)上的熱搜。
陸家所有人都出現(xiàn)在了陸司越的演唱會上。
他們看上去其樂融融。
而姜姒坐在陸家人中間,她眾星捧月,明亮耀眼。
她和陸凜也極為相配。
傅濟臣盯著他筆下的設(shè)計圖,陰冷極端的色彩,仿佛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溫暖。
此時,敲門聲落下。
傅濟臣紛亂的思緒恢復(fù)平靜“進(jìn)來。”
吳特助進(jìn)來匯報“傅總,有人想要見你,他說他叫董遲淵,想和你談筆交易?!?br/>
傅濟臣頭也沒抬“不見?!?br/>
吳特助“他還說了,這筆交易和陸凜有關(guān)?!?br/>
這次,傅濟臣抬眼,緩慢地看了他一眼。
傅濟臣的氣質(zhì)素來陰冷。
這一眼,像是沉沉的大山壓了下來。
吳特助心一緊,他很快察覺到,在他提到陸凜這兩個字時,傅總身上的陰郁之色愈發(fā)深了。
為傅濟臣工作多年,吳特助卻不知道陸家這件事。
不知為何,傅濟臣腦海中閃過一張臉。
那天在看電影的時候,他見到了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
明明那人從未提起他的名字。
傅濟臣卻把董遲淵和那個男人聯(lián)系在了一起。
他眉眼沉了下來,宛若黑色漩渦,整個人身上的溫度更是急速下降,讓人不敢靠近。
“讓他進(jìn)來?!?br/>
五分鐘后,傅濟臣辦公室的門開了。
當(dāng)看見董遲淵的身影時,他的眼睛半瞇了起來。
董遲淵依舊是那副溫文爾雅的模樣,身上有著傅濟臣沒有的親和力。
他面上帶笑“我想和你單獨談?wù)??!?br/>
傅濟臣眼神示意,吳特助點頭離開,合上了房門。
傅濟臣坐在椅子上,沒起身。
他緊盯著董遲淵的眼睛,目光很冷。
冷意攀上脊背,董遲淵的笑容依舊如初。
傅濟臣“說吧,你有什么目的”
董遲淵笑道“我想和你聯(lián)手,對付陸氏集團?!?br/>
董遲淵和陸父無冤無仇。
可他卻恨極了陸家,恨極了陸凜。
他不清楚原因,一直以來,心底始終有一道聲音告訴他。
“摧毀陸氏,摧毀陸凜?!?br/>
那道聲音仿佛有著無窮的魔力,讓他忍不住遵循。
久而久之,這個信念像是根植在了內(nèi)心深處。
即便董遲淵從未見過陸凜,卻恨他至深。
猶如累世的宿命。
前世所造的業(yè),成了今生的果。
董遲淵不禁在想,或許他們有著累積幾世的仇恨吧。
傅濟臣陰冷的聲音響起“原因”
董遲淵隨意編造了一個理由“陸凜和我家族有過節(jié),所以我想找你一起合作?!?br/>
沒等傅濟臣回答,董遲淵開始說起他的計劃。
這么多年,他在陸氏逐漸布下局。
董遲淵沒和傅濟臣見過面,可他多少能猜出傅濟臣的性格。要是繞著彎子說,他沒準(zhǔn)會被轟出去。
雖然他想達(dá)成合作,但是他沒有透露最關(guān)鍵的點。
傅濟臣越聽,眉頭越是緊皺。
沒回國前,為了針對陸氏,他確實做了不少準(zhǔn)備。
董遲淵的計劃縝密,不少想法和他的一致。
如果他們聯(lián)手,就算不能毀滅陸氏,也能重創(chuàng)陸家。
有陸凜在,陸氏集團滴水不漏。
可在陸凜接手陸氏前,董遲淵就已經(jīng)開始布局了。
傅濟臣等待、期盼了多年,他卻在此刻猶豫了。
為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
不知怎的,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姜姒的臉。
明艷張揚。
肆意得像是將最耀眼的顏色都堆在了她的身上。
傅濟臣目光幽幽,站起身望向董遲淵。
“合作愉快。”
董遲淵好像對他們的合作成竹在胸。
他語氣篤定“合作愉快?!?br/>
董遲淵越過桌子,朝傅濟臣伸出了手。
傅濟臣垂在身側(cè)的手,并沒有舉起來,直接無視了他的示好。
面對傅濟臣的刻意冷漠,董遲淵卻沒半點的生氣。
這也能看出他的城府極深。
董遲淵緩緩地收回了手。
“那我們下次再見?!?br/>
人離開了,辦公室重新安靜了下來。
傅濟臣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底下的車來車往,喧囂熱鬧得像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夢。
他站在高處,只有孤獨相伴。
一整個下午,傅濟臣就這么站在窗前。
直至落日的余暉映紅了大半的天空,橙黃的夕陽掛在地平線上,搖搖欲墜,陽光很快就要消失了。
此刻,傅濟臣才挪動了他的步子。
久站的僵直讓他的腳微微刺痛,他感受到血液舒展開來的酸澀。
他盯著那輪落日,做出了一個決定。
當(dāng)傅濟臣坐上車,夕陽光照亮了他的側(cè)臉。
半明半暗間,他的眉眼少了以往的陰沉。
或許這一次,他可以過不一樣的人生。
他也能感受到,那種不被人操控的自由。
傅濟臣開車去了陸氏集團的樓下。
剛通報完,傅濟臣就得到了見面的許可。
令他意外的是,他這次的會面極為順利。
似乎這早就在陸凜的預(yù)料之中。
電梯直達(dá)頂樓。
空氣很安靜,在锃亮的電梯前,傅濟臣看見了自己。
神情是從未有過的放松。
這是第一次他進(jìn)入陸凜的地方。
傅濟臣仍記得,他車子停在陸家外面的情形。
抗拒、憎恨、寂寥。
而現(xiàn)在他卻要將董遲淵的計劃,告訴陸凜。
“?!钡囊宦暋?br/>
電梯到了。
傅濟臣敲響了陸凜的辦公室門。
他直截了當(dāng)?shù)亻_口“有人想要對付陸氏?!?br/>
陸凜“是董遲淵嗎”
傅濟臣一怔。
早些日子,陸凜就發(fā)現(xiàn)了有人在惡意攻擊陸氏。他提前準(zhǔn)備好了應(yīng)對措施,也找人調(diào)查了那個人。
那人很狡猾,心思也縝密。
陸凜花費了一些功夫,才查出了那人的身份。
董遲淵。
紐約一家金融公司的董事長。
陸凜還調(diào)查出,當(dāng)年正是董遲淵將傅濟臣的母親,帶出了國。
他想起了,姜姒同他提起過一件事。
傅濟臣是陸家的兒子,也是他的弟弟。
趙助理正在調(diào)查董遲淵和傅濟臣母親的關(guān)系。
陸凜在等消息。
沒想到,趙助理還沒到,傅濟臣先來了。
傅濟臣沉下心“董遲淵希望和我合作,摧垮陸氏?!?br/>
“還有你?!?br/>
陸凜一點都不意外,當(dāng)他看到董遲淵的照片時,他竟有種熟悉的感覺。
那人似乎天生就是來恨他的。
趙助理回來了,他動作很急,直接開了門。
“陸總,這是你要的資料。”
話音剛落,趙助理發(fā)現(xiàn)辦公室里還有第二個人。
他愣了幾秒,下意識將資料往后藏了藏。
陸凜向傅濟臣點了下頭。
“多謝你的提醒,讓陸氏少了很多麻煩?!?br/>
他送客的意思很明顯了。
察覺到陸凜的異常,傅濟臣的視線落在那份資料上。
冥冥之中,他有一種預(yù)感。
“這資料和我有關(guān)嗎”
陸凜知道瞞不過他,點頭應(yīng)聲。
傅濟臣往前走了一步“我能看看嗎”
下一秒。
他補了一句“我不會后悔的。”
傅濟臣接過資料。
他緊緊盯著上面的內(nèi)容,不錯過一個字。
資料上顯示,傅濟臣的出生日期做了假。
他本是十月出生,被提前了二個月。
傅濟臣原本以為,他和陸凜的生日所差無幾。
現(xiàn)在一來竟是個笑話。
那時,他的母親已經(jīng)出了國,又怎么可能懷上陸父的孩子
檔案袋里,還有多張董遲淵和傅思菀的合照,兩人舉止親密。
篡改他生日的護士長和董遲淵是多年的好友。
真相呼之欲出。
當(dāng)年,陸父和初戀傅思菀發(fā)乎情止乎禮。
兩人分手后,他再也沒有見過她。
傅思菀被董遲淵帶到了紐約,懷上他的孩子。
在董遲淵的洗腦下,傅思菀將自己的孩子作為了對付陸家的籌碼。
傅濟臣喃喃道“我是董遲淵的孩子”
由于滔天的怒氣,傅濟臣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紙上的那些字變得歪七扭八,辨識不清。
所以,這么多年,他經(jīng)歷的只有一場騙局嗎
還是由他最愛的親人親手編造的。
在這場騙局中,他不過是個棋子。
一個可以隨意操控、隨意丟棄的傀儡。
沒人在意他的心情,沒人在乎他的想法。
也沒人問過他,是否愿意。
他恨陸家的拋棄,恨陸父的無情,恨著一整個陸家。
這么多年,仇恨像藤蔓一樣,纏住了傅濟臣。
是他賴以生存的理由。
當(dāng)真相揭露,他連出生都是被人設(shè)計好的
那這樣的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他。
傅濟臣拿著資料的手,不可控制地顫抖著。
脆弱不堪,仿佛一擊就倒了。
下一秒,傅濟臣肩膀上忽地一沉。
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那是陸凜。
落地窗前,陸凜站在燈火通明的光亮之處。
連他的眉梢似乎都著了色。
陸凜的聲音仿佛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傅濟臣?!?br/>
傅濟臣意識到,這是陸凜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陸凜的嗓音低沉,敲擊傅濟臣的耳膜“這件事和你無關(guān)?!?br/>
“世上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自有變數(shù)?!?br/>
傅濟臣看向陸凜的眼底,平靜而幽遠(yuǎn)。
他心里有個想法。
陸凜知道他的計劃,知道他想要對付陸家。
可他卻一點也沒有生氣。
明明兩人沒有血緣關(guān)系,傅濟臣卻在此刻,感知到了陸凜的真誠。
這時,陸凜像是真的成為了傅濟臣的哥哥,教會他那些不曾有人告訴過他的事情。
“你現(xiàn)在有了新的生日,新的人生。”
陸凜的話和他這個人一樣,熾烈堅毅。
他好像從不為發(fā)生過的事情后悔,只允許自己向前看。
字字句句落進(jìn)耳中,傅濟臣感覺到身上的重?fù)?dān),好像盡數(shù)消失了。
“從今以后,你可以只為自己而活?!?br/>
傅濟臣周身的黑夜被驅(qū)散。
他的人生將不再是一個悲劇。
和旁人說的無心無情不同,陸凜的心和血都是熱的。
現(xiàn)在已至黑夜,但是他站在哪兒,陽光仿佛就會照到那里。
這一刻,傅濟臣眼前驀地閃過了姜姒的臉。
陸凜和姜姒很像。
他們都是向陽而生的人,身上那股炙熱的血液,沸騰著,洶涌著。
而他們身上的光,總能照亮別人。
令人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