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人情債
許秋音拉開落地窗,走到露臺的藤椅上坐下,雙臂抱著蜷起的小腿,冷風(fēng)迎面吹來,吹落她眼中的淚,她想她媽媽了,每天都想,可她不知道她的媽媽在哪兒。
想著,她淚眼朦朧地抬頭看向夜空,淚水一滴滴從她的臉頰滑落,無聲碎在她的針織衫上。
隔壁房間的露臺上,沈瀟海躲在暗處,見她孤零零地哭,扶著藤椅的手收緊力道,他反復(fù)深呼吸,特別心疼她。
她明明就在他眼前,可他卻覺得她離他很遠(yuǎn)很遠(yuǎn),他決定了,他一定要縮短這段距離,無論如何。
起初,他想要把她拉進(jìn)他的圈子,讓她呆在自己身邊。現(xiàn)在他改變主意了,他要走向她,走進(jìn)她心里。
許秋音回過神,余光瞥見隔壁有人,嚇得她慌忙轉(zhuǎn)過頭,滿眼震驚地看向沈瀟海,著實被他嚇到了:“你沒走?你一直在看我?你到底想干什么?”說完,她慌忙跑進(jìn)屋里,把窗戶緊緊關(guān)上。
許秋音一顆心慌張地亂跳。
知道他沒走,她竟然下意識松了口氣,甚至覺得很安心。畢竟這里她從沒來過,對她來說太過陌生了,不像在家里,有晨姨陪著她,她心里其實很害怕。
可被他偷偷盯著,也讓她很害怕啊。
許秋音腦子很亂,她滑坐在地上,兩只手交疊俺在胸口上,不停深呼吸,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答應(yīng)和他來酒店的時候,就在腦子里設(shè)想過他會對她……想著,那些畫面抑制不住地在她的腦子里交替出現(xiàn),讓她忍不住耳根子發(fā)熱,同時又心驚膽戰(zhàn)。
是啊,天上不會掉餡餅的,她的運氣這么差,怎么可能平白無故享受他的幫助,享受他的好。
他對她,是有目的的。今天,她給了他機(jī)會,現(xiàn)在,他就要來達(dá)成他的目的了,不是嗎!
沈瀟海絕對不可能丟下許秋音一個人在酒店的。他擔(dān)心她,便在她隔壁開了房間,本不打算讓她發(fā)現(xiàn),卻不料,關(guān)心則亂,還是露餡了。
沈瀟海趕緊開門出去,來到她門口,他急躁地踱步,手指伸向門鈴又放下,一只手插進(jìn)褲子口袋,往前走了幾步,另一只手撫摸著貼著墻紙的墻壁,深呼吸壓下急躁和焦慮,然后轉(zhuǎn)身走回到她房門口,按下門鈴,只說了三個字:“對不起。”語氣克制而真摯。
此時此刻,他看著門的樣子就像是一個等待考試結(jié)果的人,從來不會有什么事情讓他像現(xiàn)在這樣焦慮。
只要一面對許秋音,眾人眼中那個自信又瀟灑的沈瀟海就不知所蹤了,言行舉止都變得小心翼翼。
一陣沉默。
屋里,許秋音透過貓眼看見他依靠在墻上,垂著頭,似乎很失落的樣子。
她的心更亂了,一想到那些畫面,她就開始害怕。可她欠他的,該用什么還?
他很早就說過,他不差錢。人情債,自然要用人情還。
半晌,沈瀟海一臉意外地看見許秋音開了門,她雙手緊地攥在一起,忍不住微微顫抖,十分不安又恐慌地垂著頭不看他,小聲說:“請進(jìn)。”連聲音都在顫抖。
“嗯。”他眼神更迷惑了,一只腳剛踏進(jìn)屋里,她立刻往里面跑走了。
許秋音根本就沒做好心理準(zhǔn)備,她害怕,很害怕。只能先藏起來。
沈瀟海看見沙發(fā)的扶手上放著一條白色的浴袍,上面壓著一個刺眼的小盒子。他瞬間瞳孔地震,劍眉猛地糾結(jié)在一起,他抓起那盒東西,手掌用力,直接將盒子捏皺,然后怒氣沖沖地拉開窗戶,不管不顧直接將東西丟出去。
他真的生氣了。
他氣經(jīng)歷了這么多,她對他還是這么不信任。她把他當(dāng)成什么人了!
他對她這么好這么周到,到頭來可好,全被她誤解成是他居心不良。
沈瀟海無奈至極地嘆氣,一只手扶著額頭,揚起頭將額前的發(fā)絲順到腦后,轉(zhuǎn)身去找許秋音,進(jìn)來時看見她往臥室跑了,于是他來到臥室的衣柜前,躲在里面的許秋音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她以為他會打開衣柜。可他沒有。
“許小姐,如果讓你誤會了,我很抱歉。”沈瀟海的聲音冷冷的。
他平時叫她秋音小姐,這次是許小姐。
他要讓她知道,他也是有脾氣的。她不信任的行為,真的狠狠傷了他的心。
沈瀟海說完轉(zhuǎn)身就走,心里暗下決心,不再管許秋音了。反正管了她也不領(lǐng)情,何必自作多情討人嫌。
“你幫我那么多忙,不是為了這個嗎?現(xiàn)在,你可以討回我欠你的人情了。”許秋音聲音哽咽,她輕輕推開衣柜的門,雖然不情愿,雖然完全沒有準(zhǔn)備,但她明白,只要他想,她逃不掉。
沈瀟海直接炸鍋了,他猛地轉(zhuǎn)過身,目光堅定地看著許秋音,一字一句嚴(yán)肅道:“第一,我?guī)湍悖俏易栽傅模以敢猓∧悴磺肺胰魏稳饲椋退隳阋院笳媲肺业牧耍乙膊粫屇阌眠@種方式還,你太瞧不起我了。第二,我有必要和你說清楚,我不是一個隨便的人,我認(rèn)為你也不是一個隨便的人,請你不要侮辱我,也不要侮辱你自己。”臉上沒有往常的笑容,而是冷著臉。
許秋音這會兒有點明白過來,自己好像誤會他了。可,他接近自己的初衷,不就是帶著那種目的嗎!
“那你為什么騙我說你走了,卻又在我隔壁偷窺我?”她眼眶微紅,被他生氣時冷酷絕情的樣子嚇到了。
被她抓包了,沈瀟海有些煩躁,他咬了咬牙,垂下眼眸輕輕嘆氣:“我擔(dān)心你。”
輕描淡寫又情真意切的幾個字,讓許秋音沒忍住,掉了眼淚,又尷尬又狼狽地向他道歉:“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頓了頓,她艱難的開口問他:“你……對我,真的沒想過嗎?”畫面在腦子里閃現(xiàn),羞恥得她有些無地自容,輕顫著蹲下身,垂著頭不看他。
看見她哭了,他的心一下子軟得不行。
沈瀟海也蹲下身,滿眼心疼的看著她腫脹的側(cè)臉,“我想,但不是現(xiàn)在。我厭惡趁人之危,只有沒有魅力的男人和人渣才會對女人用強。”說完,他唇角一彎,露出一如既往自信的雅痞笑容:“你覺得我缺乏魅力?還是你覺得我是個人渣?”凝視她的眼神格外明亮。
“……”她抿唇不語,被淚水模糊的雙眸感受到他眼中的暖意,忍不住又是一陣鼻酸。
“而且這種事情,我從來都不稀罕單方面主動。我要兩情相悅。”他無比自信,說到兩情相悅的時候加重了語氣。
她看著他,心跳不知不覺亂了節(jié)奏。恐懼和焦慮的情緒逐漸散去。
許秋音終于確定了,眼前的這個男人,她可以暫時卸下心里的防備去信任。
“這回我真的走了,你早點休息吧。這里安保系統(tǒng)很周全,你不用擔(dān)心。”沈瀟海從容一笑,起身正要走,褲腳被人從后面扯住。
許秋音聲音小小的:“你別走,我一個人,會害怕。”可憐巴巴的吸了吸鼻子。
沈瀟海發(fā)誓他此生沒有聽過比這更動聽的話了。
“好,我聽你的,我不走。”他無比滿足微笑,轉(zhuǎn)身滿眼寵溺地將她扶起來。他看出來呆在臥室讓她很尷尬,便走在前面去了客廳。
“飯菜冷了,我去熱一下。你用冰塊給臉消消腫吧。”已經(jīng)是深夜了,但他不想讓她餓著肚子。
許秋音乖乖用冰塊敷臉,挨打的臉頰不燙了,變成疼了,還有些淤青,這讓她很心煩,她怕消不下去讓晨姨看見。
她和許師之間的事情,她不想再讓其他無辜的人扯進(jìn)來了。
“喝一點暖暖胃。”沈瀟海將溫好的牛奶遞給許秋音。
“謝謝。”許秋音依舊很禮貌。
他看她的眼神炙熱而克制,起身去拿來了藥箱,里面有消腫的藥膏,是私人配方,他讓家里的私人醫(yī)生連夜送過來的,可謂用心良苦。
“這個藥膏很有用,我親測過,保你抹上第二天就消腫。”說著,他將藥膏擠在棉棒上,遞給她,再拿起鏡子擺到她面前讓她照。
許秋音接過后,看見自己一臉的狼狽,有點不好意思了,側(cè)過頭盡量不看他,余光卻瞥見他一直盯著自己。
“等一下。”他眸光乍一驚,看見她白色的針織衫上干透的一點紅色,擔(dān)心的問:“你別的地方也受傷了?”表面很鎮(zhèn)定,心里恨不得直接把她帶去醫(yī)院做個全身檢查。
許秋音也注意到了,這才記起來,白天在許師家時花瓶摔碎的時候,碎片劃傷了她的鎖骨。她剛才凈顧著害怕來著,壓根兒忘了這件事。
現(xiàn)在一放松,她倒是感覺微微的疼痛了。
沈瀟海趕緊找了碘伏棉棒和創(chuàng)可貼給她,她接過后匆忙跑去衛(wèi)生間處理傷口了。
位置有點特殊,他不好直接幫她處理。哪怕他很想。
衛(wèi)生間的鏡子里,許秋音拉下衣領(lǐng),看著鎖骨上的一點血跡,皺著眉頭硬著頭皮將消毒棉棒往上面抹,血色的傷口讓她有些害怕,她只好閉上眼睛。
好疼,傷口里好像有針扎在里面一樣疼,她胡亂撥弄傷口,鮮血又流了下來。
聽見衛(wèi)生間里有聲響,沈瀟海徹底坐不住了,他一個箭步?jīng)_到門口,焦急地敲門:“你還好嗎?”
“不好。”里面,許秋音無助的說,“我可能……還需要你的幫助。”
“我非常樂意。”沈瀟海脫口而出。
許秋音開了門,她現(xiàn)在不害怕他了,也知道他不會對自己做越軌的事情,也就沒那么多顧忌了,誰讓事情緊急呢。
衛(wèi)生間里,她輕輕拉下針織衫的領(lǐng)口,將半邊受傷的鎖骨暴露在他眼前。
他心疼不已地小心翼翼為她清理傷口,原來有瓷器的碎片扎進(jìn)了肉里,所以她剛才才會覺得疼。
“你忍一下。”他吹了吹傷口。
“嗯。”她皺眉,緊緊抿著唇。
這么漂亮的鎖骨,他絕對不會讓上面留下疤痕。
處理好傷口后,他將創(chuàng)可貼貼在她的鎖骨上,輕輕的觸碰,她身體下意識輕顫一下,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兩個人的氣息融在一起,他聞得到她的青澀,她聞得到他的克制。
“好了。”他用微笑掩蓋內(nèi)心早已翻江倒海的情緒。
兩個人四目相對之后,很有默契地移開目光,她先測過了頭:“謝謝。”
他轉(zhuǎn)眼又去看她,微笑說:“時間真的不早了,你該休息了。我去隔壁了,有事隨時叫我。晚安。”
“晚安。”
沈瀟海離開之后,許秋音將大門反鎖,她回到臥室,又將臥室的門反鎖,這才安心地調(diào)暗了臥室的燈光,然后抱著枕頭躲進(jìn)被子里,直到實在撐不住了,才合上了眼睛睡去。
在陌生的環(huán)境下,她會下意識保護(h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