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嬌千金056
容嵐收回目光, 想了半天沒想起誰家有這么一個孩子。
“可能是這半年從哪換防過來的吧。”所以才會沒見過。
蘇策也沒多想。
這太正常了,如果是軍屬院長大的,那八九不離十會去當(dāng)兵, 空軍海軍陸軍。
當(dāng)兵光榮啊!
蘇馭縮縮脖子:“本來就冷, 他往這兒一過更冷了。”
容嵐白他一眼。
容如是有兩個女兒, 大女兒容嵐,小女兒容檀, 嫁的都是軍人。
容檀的丈夫高軒這些年一直在西城軍區(qū)駐扎,年底接了調(diào)令換防過來, 正好和妻子團圓。
“姐。”容檀看到她們來了,滿臉帶笑攬著容嵐的胳膊進屋子, 眼底欣喜顯而易見:“半年沒見終于回來了。”
“你也不說來北城看看我。”容嵐到處望了一眼:“妹夫呢?”
“剛換防事多,去旅部了。我們阿軟怎么好像還瘦了?”她上下打量蘇娉, 心疼道。
“姨父和哥哥給你帶了奶糖和奶酥,等下多吃點。”
“謝謝小姨。”蘇娉溫聲道。
容檀點頭,雖然知道了她的身世,但依舊待她如故, 和從前沒什么區(qū)別。
蘇策和蘇馭也不客氣, 直接去沙發(fā)那兒找吃的, 高朔聽到有動靜,知道他們來了, 把奶糖和奶酥都提出來。
“阿軟, 你這個子好像又竄了竄嘛。”他比劃了一下:“都到哥哥肩膀了。”
他個子高,也壯碩,站在小姑娘旁邊對比十分明顯。
蘇娉抿唇笑:“我每天吃很多補品的哎哥哥。”
高朔摸了摸她的頭, 嘆氣:“什么時候我們阿軟不用吃補品就好了。”
容檀自然也聽到兄妹倆的對話, 她問姐姐:“阿軟最近身體好些了嗎?”
“比之前好多了, 她們學(xué)校每天要出操,再加上張輕舟經(jīng)常帶她去中藥基地干活,現(xiàn)在多走幾步路也不喘了。”
“東城有個妙仁堂你知道嗎?阿軟放假的時候還會去醫(yī)館幫忙。”
容嵐一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她上次去農(nóng)村義務(wù)出診,已經(jīng)可以獨立看診了。”
“我們家阿軟真棒。”容檀也訝異外甥女成長的速度,“難怪爸爸總說她是我們家最有天賦的。”
可能是因為從小就用藥,蘇娉對中藥材十分敏銳,并且展現(xiàn)出濃厚的興趣。
“不過她要走中西醫(yī)結(jié)合的路子?”容檀頗有幾分不贊同:“中醫(yī)和西醫(yī)完全是兩個不同的體系,中西醫(yī)結(jié)合?怎么結(jié)合?”
在她看來,兩種醫(yī)學(xué)的框架完全不一樣。
作為傳統(tǒng)中醫(yī),她并不會貶低西醫(yī),但是如果說讓兩者相融,形成第三種醫(yī)學(xué),她覺得是天方夜譚。
“這你就得跟你外甥女好好聊聊了。”容嵐招手:“囡囡,過來,小姨有話想跟你說。”
被三個哥哥圍在中間的蘇娉嘴里咬著奶糖,從沙發(fā)上起身:“來啦。”
蘇策收回腿,讓她過去,小聲提醒:“小姨有點兇,你注意點別挨罵。”
小姑娘眉眼彎彎:“知道啦哥哥。”
這一聲哥哥簡直甜到心里去了,他偏頭對旁邊的弟弟說:“要是知道讀書能讓她性格開朗些,就早點讓她去學(xué)校。”
以前因為她的身體,蘇家人總怕她在學(xué)校磕著碰著,那個年紀(jì)的孩子都調(diào)皮,他們不敢賭。
這兩年她身體稍好一些才敢試試。
蘇馭隨意點頭:“現(xiàn)在也不晚。”
蘇策見弟弟老神在在盯著電視的樣子,嗤笑:“呆頭鵝。”
“小姨。”蘇娉在她們旁邊坐下。
“軟軟,你對中西醫(yī)結(jié)合到底是怎么想的?聽說你師從張輕舟,張家和我們家也算是世交,但是這個張輕舟……”容檀有些一言難盡:“他在中醫(yī)學(xué)上有天賦,就是沒用在正道上。”
“他早些年跟簡老學(xué)中醫(yī),在業(yè)內(nèi)也算是名聲鵲起,青年才俊。可沒過幾年,他又跑去學(xué)西醫(yī),如果他踏踏實實走中醫(yī)的路早就去了衛(wèi)生部,可現(xiàn)在只能在東城大學(xué)當(dāng)個副系主任。”
“中西醫(yī)結(jié)合,聽起來唬人,可中不中洋不洋的,不管是中醫(yī)還是西醫(yī)都不認可。”
“你年紀(jì)還小,小姨不希望你一時沖動,行差踏錯。”容檀嘆了口氣。
她是真的把這個外甥女當(dāng)親女兒疼,容家都是小子,身體一個比一個好,只有阿軟從小體弱多病,看起來就惹人憐惜。
她希望外甥女走的路是一片坦途,而不是困難重重。
蘇娉自然明白小姨的心意,見媽媽喝著茶沒開口,她認真道:“小姨,現(xiàn)在的路是我想走的路,不是一時沖動。中西醫(yī)結(jié)合就是取長補短,譬如西醫(yī)診斷使用的儀器比中醫(yī)更能直觀看出病灶,而中醫(yī)治療更加溫和治本。”
“與其說中西醫(yī)結(jié)合,不如說是中西醫(yī)配合。”
她嗓音輕柔,不急不緩:“中醫(yī)之道、西醫(yī)之術(shù),是我和老師目前在研究的。”
容檀眼也不眨看著她,氣氛陷入僵持。
過了許久,她忽然撲哧樂了。
“我們阿軟長大了。”
“那小姨就祝你,早日找到自己心中的醫(yī)道之術(shù)。”
“謝謝小姨。”小姑娘笑容真摯燦爛,眼睛彎成月牙兒。
容嵐把她們的話收入耳底,喝完最后一口茶:“行了,聊到這也差不多了吧,該去做飯了。”
容檀有些頭疼:“我這才剛搬進來,還沒開過火呢,一起做?我一個人忙不過來。高軒說他等下去把爸媽接過來。”
“……買菜了吧?”容嵐無奈道:“再不行就干脆吃食堂吧。”
“買了,在廚房。”
“算你還靠點譜。”容嵐脫下外套,卷起袖子起身:“囡囡,你在這烤火,等外婆過來跟她說一聲,讓她來掌勺做硬菜。”
“好~”
容檀也要去幫忙,看了眼外甥女,她眼底有疼惜也有欣慰,“小姨托朋友寄了幾本關(guān)于西醫(yī)用藥的書過來,在樓上書房,你自己去看。”
“有煤火爐子。”看到外甥女單薄纖瘦的身影,她補充道。
“謝謝小姨。”蘇娉心里長紓一口氣,同時又有一股暖流滋潤心田。
雖然小姨說不贊同她走中西醫(yī)結(jié)合的路,但還會因為她西醫(yī)知識薄弱而給她準(zhǔn)備書。
小姨對她的愛一直在行動上。
容嵐嘴上跟丈夫講要在南城過年,實際上待了兩天就說要回去,容如是把給孫女準(zhǔn)備的藥丸帶上,容老夫人給外孫女做了幾身衣裳,滿滿塞了一袋。
高軒把她們送到火車站,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紙條遞給外甥女。
蘇娉接過,看著上面的名字,疑惑不解。
“這是我的朋友,在醫(yī)藥研究所工作。”他解釋道:“你要是有需要可以給他寫信詢問。”
蘇娉展開紙條,上面是研究所的地址,和一個名字——
王覽。
“謝謝小姨父。”她小心把紙條疊起來,收進行李袋側(cè)方口袋。
高軒頷首,把她們送上火車,跟容嵐還有兩個外甥打完招呼,又下車站在月臺,目送火車緩緩駛動。
蘇娉從南城回來就一直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她手里有外公整理的醫(yī)案,還有小姨給的中醫(yī)書籍。
容嵐喊她吃飯的時候,手里還捧著書,坐在桌前。
看兩眼,吃一口。
夫妻倆對視一眼,蘇定邦有些擔(dān)心:“這孩子怎么好像走火入魔了?”
容嵐皺眉,正要開口說話,就聽女兒問——
“媽媽,您覺得中醫(yī)治病的原理是什么?”
她沒想到女兒突然來這么一句,頓了頓,調(diào)整自己的態(tài)度,沉吟片刻,以同行交流的方式回答:“圍繞人體,以自然之力糾正身體的偏性。”
蘇娉點頭,不待她說話,容嵐反問:“媽媽也考考你,養(yǎng)生是養(yǎng)什么?”
“養(yǎng)生氣,養(yǎng)生機。”
“……”蘇定邦聽著母女倆旁若無人你問我答,滿臉無奈,瞥到旁邊埋頭吃飯的兄弟倆,他輕咳一聲。
哥倆立馬坐正身子。
“什么叫圍點打援?”他問。
“……”蘇策一言難盡看著他:“爸,您自己在家待兩天,這里退化了?”他點點自己的腦袋。
“臭小子!”
蘇馭視若無睹,繼續(xù)捧著碗吃飯。
-
離過年還有兩天,容嵐帶著女兒去副食品店買瓜子花生,又一家人把攢的布票都給扯了布,每個人做了一身新衣裳。
“我們?nèi)ス╀N社看看,還有什么要買的。”她停下自行車,對旁邊的女兒說。
蘇娉恍恍惚惚點頭,到了供銷社門口才想起自己有什么事忘記了。
沒有回北城大學(xué)看于老師。
跟著媽媽進了供銷社,她有些懊惱。
也不知道于老師是在學(xué)校還是回去過年了,怎么自己偏偏把這件事忘了。
見女兒半天沒吱聲,跟售貨員說話的容嵐側(cè)頭:“怎么了囡囡?心不在焉的。”
“媽媽,”她不好意思道:“待會兒您先回去好不好呀,我有點事要去學(xué)校。”
容嵐瞟了眼貨柜前圍的人,點頭:“行啊,去探望以前的同學(xué)還是老師?同學(xué)應(yīng)該回去過年了吧,那就是老師?”
她對供銷社的售貨員說:“同志,麻煩你給我兩斤綠豆糕。”
“好,稍等。”
臨近過年,供銷社人滿為患,大家攢了一年的糖票糕點票都派上用場了。
二兩糧票一盒的餅干銷量也好。
出了供銷社,容嵐把綠豆糕給女兒:“這個你帶去學(xué)校。”
蘇娉接過,軟聲道:“謝謝媽媽~”
見女兒往縣城那邊走,她無奈道:“騎自行車啊傻囡囡!”
等女兒踩著自行車走遠了,她喃喃自語:“這孩子不會真的看書看傻了吧,最近總是心不在焉的,”
騎自行車到北城大學(xué)用不了多久,她在校門口下車,推著往傳達室那邊走,叩門:“老師你好,請問中醫(yī)系的于老師回去過年了嗎?”
門從里面被推開,對上熟悉的面孔,她愣了一下,茫然道:“……于老師?”
于原“啊”了一聲,放下手里的搪瓷杯,笑瞇瞇道:“回來過年了?來來來進來,別看這屋子小,可暖和著呢。”
蘇娉啞然,呆愣愣拎著綠豆糕進去,直到坐上小馬扎,手里被塞了一杯熱茶才回神。
“……您沒有回去過年嗎,怎么會在傳達室?許教授呢?”
按照以前瑩瑩說的,被觀察的老師才會過來勞動,難道于老師犯什么錯了?
“別多想啊。老許回家過年,我?guī)退敯唷!庇谠娝陧飵в忻H唬椭肋@小姑娘想岔了,還是沒變,一眼就能看到底,能輕易看出她在想什么。
蘇娉這才放心下來,把綠豆糕遞過去:“這是給您的,瑩瑩說讓我回來一定要記得看您。”
她赧然道:“我剛回來就去了南城探親,忘了這件事了。”
“沒事沒事,這不是也見著了嗎?”于原笑呵呵接過綠豆糕,拆開油紙包:“這個配茶正好,有心了蘇同學(xué)。”
蘇娉搖搖頭,手里捧著溫?zé)岬奶麓杀抗舛⒅矍暗奶炕馉t子。
“你之前是徐思遠班上的吧?”于原咬著綠豆糕,輕飄飄道:“前段時間他女兒被人舉報了,說是□□,他也被盯上了。”
蘇娉微怔:“那徐老師?”
“回老家了。”于原搖頭:“他這么清高的性子,每天言行舉止都被觀察哪里受得了,讓他來傳達室看大門或者像李教授那樣掃走廊不跟要他的命一樣嗎。”
“他女兒是那個外語系的同學(xué),叫徐……徐嬌吧,”于原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她被學(xué)校退學(xué)了,老徐要帶她回老家,她原本不肯回去,后來不知道怎么松了口。”
“那徐老師回去會有什么影響嗎?”蘇娉對于徐嬌的消息一直沒有怎么在意,聽到這件事也只是恍神片刻。
唯一惋惜的是徐老師,他是個很不錯的老師,為人正派。
“學(xué)校最近在查這件事,看結(jié)果吧。如果不符實會發(fā)電報給他們生產(chǎn)隊,他嘛,在鎮(zhèn)上或者縣城當(dāng)老師還是可以的,就是可能沒人敢要,被女兒連累了。”
舉報徐嬌的是從東城大學(xué)回來被退學(xué)的那個舒邰,也是外語系的,于原估摸著是因為老徐女兒的吃穿用度,所以被盯上了。
老徐每個月的錢票幾乎都給了她,他對女兒的學(xué)習(xí)抓的緊,這方面倒是沒怎么管。
“如果查證情況不符實,學(xué)校會幫徐嬌把學(xué)籍恢復(fù),然后從北城大學(xué)轉(zhuǎn)到她們戶籍地所在的地方。”
回北城大學(xué)是別想了。
……
蘇娉踩著自行車回去,寒風(fēng)呼嘯,她恍然回神。
到了家,容嵐拉著她進屋烤火,給她搓手:“看老師怎么去了這么久?凍壞了吧?你們老師在不在學(xué)校?”
“在。”原本想跟媽媽說徐嬌的事,看到媽媽心疼的眼神,她想了一下,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一直都不在意徐嬌。
不管沈家要她還是要徐嬌,她有爸爸媽媽有哥哥,早就滿足了,無所謂這些。
于是,她笑了一下,依偎在媽媽肩上:“晚上我來做您最喜歡吃的蒜苗炒肉好不好呀?”
“好。”容嵐?jié)L燙的手掌把女兒的手捂熱,“不過得留點,別全部炒完,過年還得吃呢,你那倆哥哥有多少就能吃多少。”
蘇娉彎眸笑,“知道啦。”
晚上,剛點燃安神香,就聽到院門口有聲音,她放好香,推開窗戶。
恰好對上那雙溫柔平靜的眼睛。
沈元白朝她微笑頷首,蘇策倚在門框跟他說了幾句話,男人給了他什么,才離開。
片刻后,就聽到有腳步聲響起。
蘇策敲門,“妹妹?”
蘇娉過來開門。
見她神色清明,他詫異:“還沒睡啊?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剛才沈元白來過,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蘇娉垂眸,看著他手里的紅封,微怔。
“他說要回軍區(qū)了,不能等你一起,讓我跟你道個歉,那個什么沈青雪要調(diào)去東城軍區(qū),等你回東城可以跟他一道。”
說到這,蘇策嘴里嘟囔:“要不是我過完年假期就結(jié)束了,我就親自送你去東城,哪用得著別人。”
妹妹一個人去,他也不放心,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這是他給你的壓歲錢。”
把紅封遞給妹妹,他手攀著門葉:“早點睡啊,明天要準(zhǔn)備打掃過年了。”說著,又關(guān)上門。
蘇娉手里拿著紅封,走到窗前,看著空曠無人的院外,關(guān)上窗。
坐在書桌前,剛想拆開紅封,發(fā)現(xiàn)上面還有字跡——
無歲不逢春。
字如其人,溫潤清雋。她把裝著壓歲錢的紅封壓在枕頭下,睡了個好覺,第二天跟哥哥們一起打掃衛(wèi)生。
雖然大多是她站在旁邊看哥哥們有沒有把玻璃擦干凈。
容嵐在廚房炸魚丸和肉丸,滿室飄香。
慕煙端著一碗紅糖糍粑,在院門口徘徊許久,終究還是推門進去。
近來容嵐很忙,她們也沒什么機會里面,再者因為兒女親事,慕煙覺得對好友有愧。
可她跟容嵐確實是多年交情,真的不往來了,她心里接受不了。
“慕姨?”還是蘇馭先發(fā)現(xiàn)她,笑嘻嘻打招呼:“您來找我媽嗎?她在廚房呢。這是帶了什么好吃的啊?”
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扔掉抹布,湊過去看:“哇,糍粑!”
蘇馭除了喜歡看電視就是吃東西,糍粑這種糯嘰嘰的再好吃不過了。
“洗手沒。”突然出現(xiàn)的容嵐直接拍過去,“啪”地一下打掉他的手:“臟死了,趕緊去洗,洗完再吃。”
“知道知道。”蘇馭趕緊去廚房。
容嵐對兒子嫌棄的表情還沒收起來,就對上好友復(fù)雜的目光。
慕煙心里說不出的滋味:“我還以為我們兩家就要斷了往來了。”
“不至于。”容嵐接過她手里的糍粑:“兒女的事和咱們的友情無關(guān)。你來的正好,幫我嘗嘗丸子的咸淡,我之前調(diào)的好像沒什么味。”
“好。”慕煙心里的惆悵散去,見小姑娘溫溫軟軟朝她笑,她嘆了口氣:“阿焰這小子,太沒福氣了。”
“兒女自有兒女福。別操心這么多了,孩子都大了,現(xiàn)在又是新社會,都有自己的想法。”
“你看我家這個,還要走什么中西醫(yī)結(jié)合的路,短時間之內(nèi)也不會考慮婚事了。”容嵐一手端著碗,拉著她去廚房:“我啊也不管這么多了,她開心就好。”
以前女兒雖然性格溫和,但總是一副病容,看著就讓人揪心。
現(xiàn)在她氣色好起來了,容嵐覺得只要她平平安安就好。
她跟著張輕舟不僅要學(xué)中醫(yī),還要學(xué)西醫(yī),一有空閑就是整理資料研究病案,放了假還要去妙仁堂。
真要談對象,也沒空見面。
慕煙聽完心思卻活泛起來,她是真喜歡阿軟這孩子,兩家關(guān)系又親近,知根知底。
短時間內(nèi)不談對象,說明阿焰也有機會?這孩子就死擰,有他后悔的時候。
容嵐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如果知道她的想法,多半也不會答應(yīng)。
作罷就是作罷了,過去的事已經(jīng)翻篇。
很快到了除夕這天,蘇家人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桌子上擺滿了瓜子花生和糖果。
有自己買的水果糖,也有蘇娉自己做的瓜子酥,還有南城姨父表哥帶回來的奶糖奶酥。
蘇策沒骨頭似的窩在沙發(fā)里,見旁邊的弟弟都快鉆電視里去了,他撇嘴:“這有什么好看的啊,晚上部隊禮堂放電影,你們?nèi)ゲ蝗ィ俊?br/>
見沒人回答他,又喊了一聲:“妹妹?看書看傻啦?”
蘇娉這才從醫(yī)案中抬眼,一臉認真:“哥哥,你知道什么是圍點打援嗎?”
“噗——”蘇定邦端著茶,剛喝一口沒忍住,全噴了。
他踢了踢兒子的腿,“讓開點,占這么大位置干嘛?”
蘇策渾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氣,靠在沙發(fā)上,嘆氣:“那個張叔叔到底是什么人啊?我好好的乖巧的妹妹,都被他帶壞了。”
蘇定邦笑呵呵:“不知道啊,兒子。你知道什么叫圍點打援嗎?”
“……”
吃完團圓飯,蘇娉收到了四個大紅封,里面有錢有票。
去樓上放好,又下來陪爸媽一起守歲。
蘇策實在在家待不住了,哀求道:“呆頭鵝,妹妹,我們?nèi)タ措娪鞍桑 ?br/>
呆頭鵝擺擺手,表示拒絕。
他只好把目光投向妹妹:“軟軟,阿軟……”
“……”蘇娉嘆了口氣,把手里外公給的醫(yī)案放到一邊,“好,我去加件衣服。”
蘇策心滿意足,抓起茶幾上的奶糖瓜子就往兜里塞,見他媽眼神跟刀子一樣,他解釋:“我這是帶給妹妹吃的。”
容嵐懶得搭理他。
外面風(fēng)很大,禮堂還在營區(qū)那邊,兄妹倆出了軍屬院,走了十來分鐘才到。
蘇娉鼻尖通紅,她忍不住揉了揉。
“冷?”蘇策說著就把自己外套脫給她披著,不等她拒絕:“禮堂沒風(fēng),哥扛凍。”
蘇策穿的是她以前織的青色毛衣,針腳細密,還是加厚的,拉著她去占位置。
軍區(qū)有好幾個禮堂,除夕必定放電影,還有文工團的人表演節(jié)目。
他們來的算早,還有人在家吃團圓飯,來晚了就只能自己帶馬扎或者站著看了。
文工團的人在掛幕布,蘇娉看到站在最中間的人,眸色平靜。
“哎呀,這不是蘇妹妹嘛!”趙途摸黑擠過來,嘴里還念叨:“怎么還不開燈,這么晚了。”
他話音剛落,禮堂橘色的燈光傾瀉而下,照亮每一個角落。
“同志們,放映還需要十分鐘,大家先找到位置坐下。”林漪輕柔的聲音在禮堂回蕩:“很快就開始,不要著急。”
一屁股在蘇策旁邊坐下,趙途側(cè)身看蘇娉:“還記得哥哥嗎?去你家蹭飯的那個,你哥是真損啊,你去東城了我們還不知道,他騙我們說帶我們?nèi)ツ慵页燥垼腋l(wèi)吉幫他掃了一個月的院門口。”
蘇娉抿唇笑:“記得的。”
“這小子真不是人。”衛(wèi)吉也罵罵咧咧過來。
“蘇妹妹啊,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你哥打球怎么也不帶你?”
他在兜里摸了半天,才想起自己這個年紀(jì)已經(jīng)沒有壓歲錢了。
看著小姑娘清凌凌的眸子,他干笑:“明天哥哥給你補上壓歲錢。”
“她明天去東城。”蘇策斜眼:“行了別到處摸了,兜底都要被你掏穿了。”
“我這兒有。”趙途嘿嘿一笑,把紅封扔小姑娘腿上:“我昨天就看到蘇妹妹跟容姨去買菜了,早有預(yù)料你肯定會帶她來看電影。”
“瞧瞧,神機妙算嘛這不是。”
“對,沒讓你當(dāng)參謀真是可惜了。”衛(wèi)吉無語:“你干嘛不提醒我一聲,我也好給咱妹妹準(zhǔn)備一下啊。”
他們往年也會給大院里的妹妹們發(fā)壓歲紅封,都是一起長大的,每家來往也頻繁,兄弟的妹妹那不就是自己的妹妹嗎。
這次想著待會兒回去再準(zhǔn)備,沒成想會在這遇上蘇妹妹。
“參謀我可不稀得當(dāng),我要當(dāng)就當(dāng)參謀長。”趙途手搭蘇策肩膀上:“老話咋說的來著?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
“……”蘇策用肩膀別開他的手:“你去那邊放,走遠點。”
蘇娉看著腿上的紅封,扯了扯哥哥的衣角。
“給你就收著。”蘇策隨意道:“都想當(dāng)你哥了,一個紅封也是要給的,不然不是白喊了。”
反正他待會兒也得給趙途的妹妹包紅封。
蘇娉猶豫了一下,把紅封收進身上披著的外套口袋。
電影開始放映了,亮著的燈泡也都熄滅,原本吵吵嚷嚷的禮堂頓時安靜下來,都盯著熒幕。
陳焰本來不想來,陳勢非要拉著他一起,也就跟著來了。
每年過年放的電影就那么幾部,他都看過很多回,爛熟于心。
沒有座位,他就站在最后,倚著墻,雙手環(huán)胸看著前面。
陳勢趴在前面那人的椅背上,看得入迷。
哼笑一聲,余光隨意一瞥,看到蘇策和他旁邊的小姑娘,他唇邊笑容慢慢收斂,沒有看大屏幕,而是一直望著那道身影。
蘇娉看過的電影不多,她覺得很新奇,神色專注。
蘇策從褲兜里摸出瓜子,一邊磕一邊問:“吃不吃?殼塞我衣兜里就行。”
蘇娉搖頭,在他衣兜里摸了一下,剝了顆大白兔奶糖塞在嘴里。
趙途一把抓過他手里的瓜子,在蘇策涼颼颼的目光中,笑呵呵和衛(wèi)吉分。
嗑瓜子的聲音此起彼伏,電影也逐漸結(jié)束。
燈光又重新亮起,然后就是文工團的表演。
唱革命歌曲,快板,舞蹈,應(yīng)有盡有。
林漪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用表演了,她在臺邊看著就好。
沈老爺子和沈老太太也在禮堂,是剛才沈青雪說妹妹在這,氣喘吁吁跑回去,把他們喊過來的。
站在禮堂入口,沈青雪喘勻氣:“爺爺奶奶,這樣過去會嚇到她,就在這看一眼吧。”
沈老太太壓抑住心里的激動,顫抖的手扶著椅背,但她沒有出聲,只是安靜地看著小姑娘恬靜的側(cè)臉。
沈老爺子嘆了口氣,站在她旁邊,拍拍她后背以示安撫。
陳焰自然也注意到這邊,他和沈青雪是一起長大的兄弟,視線觸及,點頭打了個招呼也就挪開目光。
看完表演已經(jīng)是兩個小時后了,蘇策把褲腿上的瓜子殼撿起來塞褲兜里,又扶著妹妹起身:“腿麻了沒?”
“沒有。”蘇娉搖搖頭,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給他:“哥哥,我們回去吧。”
“行,也該回去了,晚上越來越冷,媽要是知道了肯定又罵我。”蘇策穿上外套,扣好扣子:“趙途和衛(wèi)吉這倆早就坐不住了,估計是去玩二踢腳了。”
“你要去嗎?”
“我不去,我?guī)慊丶野 !碧K策揉揉她烏黑的發(fā)梢:“哥哥怎么可能撇下你。”
蘇娉抿唇笑了,笑容清淺,跟著他往門口那兒走。
經(jīng)過門口的時候,有位老人家沒站穩(wěn),她下意識扶了一下:“您沒事吧?”
沈老太太看著她和大孫子一樣溫柔的眼睛,不自覺淚濕眼眶:“……沒事。”
“那就好。”蘇娉松了一口氣,要走出門口的時候忽然瞥到沈青雪去攙扶那位老人家,她心下恍然,已然有了猜測。
在蘇策疑惑的目光中,她返身回去,把衣兜里準(zhǔn)備好但是還沒給爸爸媽媽的兩個安神香囊放到老人家手里——
“奶奶,您要保重身體。”
她溫聲道,唇邊露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對著愣神的沈老太太笑了一下,她轉(zhuǎn)身跟著哥哥離開。
“我的孫女啊。”沈老太太抹了把眼淚,將香囊視若珍寶看了又看,另外一個給了老頭子,她蹣跚往外走。
本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中氣十足的小老太太,此刻背影落寞。
沈老爺子握緊香囊,嘆了口氣,拔腿跟上。
沈青雪心里百感交雜,他站在原地沒有動。
陳焰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
“……什么時候回來的?”他嗓音沙啞,語氣艱難道。
“昨天。”
沈青雪點頭,“什么時候去軍區(qū)?”
“半個月后吧。”他身上的傷沒好,也算是回來養(yǎng)傷的:“你要調(diào)去東城軍區(qū)?”
“嗯,申請已經(jīng)批了,明天走。”男孩搓搓臉,笑道:“想離我妹妹近一點,以前沒保護好她,不知道以后有沒有機會彌補。”
陳焰陷入沉默,過了半晌,他說:“挺好的。”
回去路上,蘇策問:“剛才那老人家好像是沈青雪爺爺奶奶?”
他大大咧咧,完全忘了妹妹的身世。
蘇娉輕笑點頭:“應(yīng)該是。”
“哦,我就說,看起來還和沈青雪有點像。”
她想了一下,沈青雪長得貌似像哥哥更多,除了眼睛。
他是五官像。
回了家,蘇娉去洗熱水澡,容嵐幫她把頭發(fā)擦干,沒讓她繼續(xù)守歲了,催她去睡覺。
女兒明天要回東城,容嵐把自己做的阿膠棗裝在玻璃罐子里密封,裝在行李袋里。
“還有那個奶糖奶酥也給囡囡帶上,她愛吃。”蘇定邦聽了媳婦兒的吩咐,去廚房給女兒泡姜茶驅(qū)寒。
“知道了。”
阿策這小子,知道外面冷還帶著妹妹出去。
容嵐又念叨了幾句大兒子。
把妹妹送回來他又跑出去了,說是不用留門。
這群小子瘋慣了,大院里到處是兄弟,隨便找個人家里對付一晚也沒事。
孩子大了容嵐也懶得管。
第二天早上吃的是餛飩,放了從東城林家?guī)Щ貋淼奈r皮,很鮮美。
“到了東城要照顧好自己,爸爸媽媽不在身邊要注意身體,藥丸還是得按時吃。”容嵐叮囑道。
“知道啦媽媽。”蘇娉小口小口吃著餛飩,瞇眼滿足笑:“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點,鍋里還有。”容嵐算了一下,她下次有長假得三四個月后了:“過段時間媽媽到時候看有沒有假,我過去東城看你。”
“好呀。”
蘇定邦也扒拉指頭,最后嘆氣:“我半年內(nèi)沒假。”
蘇馭笑嘿嘿:“我有。要是你們?nèi)ゲ涣耍易约喝タ疵妹谩!?br/>
蘇策昨晚瘋了一夜,現(xiàn)在無精打采趴在桌子上,他抬手:“我也有,跟你一起去。”
“趕緊吃,吃完了送妹妹去火車站。”容嵐催促道。
又是大包小袋,擔(dān)心女兒下了火車拿不動,容嵐還特意給張輕舟發(fā)了電報。
行李袋里也有給張伯父張伯母的東西,正好讓他捎回去。
直到把女兒送到臥鋪車廂放好行李,容嵐才放心下車,走之前還不忘叮囑:“下午六點多差不多能到,記得別坐過站了,你張叔叔會來車站接。”
“好,知道啦。”蘇娉乖巧點頭。
跟月臺站著的哥哥們揮手告別,她看著逐漸消失在視線里的車站,心里有些不舍。
沈青雪拎著行李過來,找到在她下面的床鋪,見她要爬上去,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阿軟,你睡下面吧。”
蘇娉看到他,稍微愣神。
聽清他的話后,她輕輕搖頭,伸手抓著床沿,脫下鞋子慢慢爬了上去。“剛才那老人家好像是沈青雪爺爺奶奶?”
他大大咧咧,完全忘了妹妹的身世。
蘇娉輕笑點頭:“應(yīng)該是。”
“哦,我就說,看起來還和沈青雪有點像。”
她想了一下,沈青雪長得貌似像哥哥更多,除了眼睛。
他是五官像。
回了家,蘇娉去洗熱水澡,容嵐幫她把頭發(fā)擦干,沒讓她繼續(xù)守歲了,催她去睡覺。
女兒明天要回東城,容嵐把自己做的阿膠棗裝在玻璃罐子里密封,裝在行李袋里。
“還有那個奶糖奶酥也給囡囡帶上,她愛吃。”蘇定邦聽了媳婦兒的吩咐,去廚房給女兒泡姜茶驅(qū)寒。
“知道了。”
阿策這小子,知道外面冷還帶著妹妹出去。
容嵐又念叨了幾句大兒子。
把妹妹送回來他又跑出去了,說是不用留門。
這群小子瘋慣了,大院里到處是兄弟,隨便找個人家里對付一晚也沒事。
孩子大了容嵐也懶得管。
第二天早上吃的是餛飩,放了從東城林家?guī)Щ貋淼奈r皮,很鮮美。
“到了東城要照顧好自己,爸爸媽媽不在身邊要注意身體,藥丸還是得按時吃。”容嵐叮囑道。
“知道啦媽媽。”蘇娉小口小口吃著餛飩,瞇眼滿足笑:“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吃點,鍋里還有。”容嵐算了一下,她下次有長假得三四個月后了:“過段時間媽媽到時候看有沒有假,我過去東城看你。”
“好呀。”
蘇定邦也扒拉指頭,最后嘆氣:“我半年內(nèi)沒假。”
蘇馭笑嘿嘿:“我有。要是你們?nèi)ゲ涣耍易约喝タ疵妹谩!?br/>
蘇策昨晚瘋了一夜,現(xiàn)在無精打采趴在桌子上,他抬手:“我也有,跟你一起去。”
“趕緊吃,吃完了送妹妹去火車站。”容嵐催促道。
又是大包小袋,擔(dān)心女兒下了火車拿不動,容嵐還特意給張輕舟發(fā)了電報。
行李袋里也有給張伯父張伯母的東西,正好讓他捎回去。
直到把女兒送到臥鋪車廂放好行李,容嵐才放心下車,走之前還不忘叮囑:“下午六點多差不多能到,記得別坐過站了,你張叔叔會來車站接。”
“好,知道啦。”蘇娉乖巧點頭。
跟月臺站著的哥哥們揮手告別,她看著逐漸消失在視線里的車站,心里有些不舍。
沈青雪拎著行李過來,找到在她下面的床鋪,見她要爬上去,猶豫片刻還是開口:“阿軟,你睡下面吧。”
蘇娉看到他,稍微愣神。
聽清他的話后,她輕輕搖頭,伸手抓著床沿,脫下鞋子慢慢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