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七章
“這是最后一次藥浴,恭喜師姐!”
秦拂在屏風后換好里衣,聽見蘭棠這么說,她忍不住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
距離她上一次去持劍峰已經(jīng)過了半月,明天就是她帶隊去圖蘭秘境的日子,而今天她正好結束最后一次藥浴。
一切都剛剛好。
她心情頗好,溫聲道:“師妹,幫我把我的外衣拿來。”
屏風外遞來一套紅色的衣裙。
秦拂低頭穿衣,聽見蘭棠好奇的問道:“師姐,劍尊這次是真的要突破了嗎?”
秦拂的手一頓。
她從持劍峰回來的第二天,持劍峰傳來墨華閉關的消息。
而一直到現(xiàn)在,墨華也沒有出關。
墨華自百年前修為卡在了渡劫期以后一直在入世磨煉心境,從未閉過這么久的關,他這次毫無預兆的閉關這么久,又沒留下只言片語,引得天衍宗高層議論紛紛,紛紛猜測墨華這次是不是要突破。
蘭棠甚至不是第一個這么問她的人,掌門都來找過秦拂,問她墨華是不是在閉關突破。
秦拂沒有多說什么,但心中卻無比清楚,墨華絕不可能是在閉關突破。
因為在那個話本里,一直到他最后入魔,他都沒有突破。
她低下頭開始系玉佩,聲音淡淡的說:“我這半個月都在藥峰,師尊閉關沒留下只言片語,他老人家是不是在突破我也不得而知。”
蘭棠“啊”了一聲,遺憾的嘆了口氣。
秦拂卻不再多說什么。
她現(xiàn)在并不關心墨華到底為什么閉關,她只關心明天的圖蘭秘境之行。
穿好衣服走出房門,持墨跑了過來,告訴她秦郅正在涼亭那邊等她。
秦拂忍不住周了皺眉。
明天就要去圖蘭秘境,今天秦郅突然跑過來干什么?
她快步走向涼亭。
艷色的夕陽下,白衣少年背對著她,背影挺拔的像一棵松。
秦拂并沒有靠近,她站在涼亭外,聲音淡淡的叫道:“秦郅。”
秦郅轉頭:“師姐!”聲音中有不容錯識的驚喜。
秦拂淡淡的點了點頭。
他這半個月來幾次找秦拂,秦拂都是這么對他,他也不在意秦拂的冷淡,跑過來親密的抱住秦拂的手臂,聲音中帶著一點撒嬌般的抱怨:“師姐,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你也不想我。”
秦拂不著痕跡的抽出了手臂,問他:“這次又是怎么了?明天就要去圖蘭秘境了,你不好好準備準備,怎么突然跑到我這里來了?”
秦郅扁了扁嘴,沒有說話。
秦拂知道自己這么待他他心里不舒服,卻并沒有哄他的意思。
這半個月來他幾次過來找她,用的借口不一,每次都在試圖緩和他們之間的關系,偶爾也試探著想緩和她和蘇晴月之間的關系、想調和她與夏知秋之間的關系。
他是一個太過天真的孩子,縱然察覺了他們之間有不和,但總愛把事情往最圓滿的方向想,期望能靠著他的幾句話就能讓他們冰釋前嫌,讓一切都如他所愿。
他自己郁悶了一會兒,很快又振作精神,從衣袖里拿出一個五彩絲絳遞給她,眼睛里滿是期待。
秦拂看著那條絲絳,神情有片刻的怔愣。
秦拂還生活在凡間的時候,她的家鄉(xiāng)有一個習俗,當家中的親人要外出遠行的時候,家中女眷會編織一條五彩絲絳系在要遠行人的手腕上,寓意祝福。
秦拂自幼無父無母,也從未為誰編織過絲絳,但有了秦郅這個師弟之后,她拿他當親人,每次他要出門遠行,她總會為他編織這樣一條絲絳。
面前的這條絲絳編織的歪歪扭扭、繩結凌亂,手藝著實算不上多好,秦郅拿著它,面上有幾分神采飛揚的得意,笑著說:“師姐,這是我特意為你編的,編了好多次才編了這么一條,特意送給你的。”
然后又委屈的說:“這個可比練劍難多了,師兄還嘲笑我。”
他期待的看著秦拂。
秦拂閉了閉眼,穩(wěn)定心神,睜開眼睛之后神情平靜的問他:“你送我這個干什么?”
秦郅眨了眨眼,說:“師姐不是說這個是祝福的意思嗎?以前師姐為我編織絲絳,現(xiàn)在我長大了,為師姐編織絲絳,祝福師姐這次旗開得勝、一路平安。”
說著他看了看秦拂的臉色,小心的說:“我只編了這么一條,只給師姐,其他的誰都沒給。”
秦拂知道他口中的這個“其他人”指的是蘇晴月。
她沒有說話。
秦郅自顧自的抬起了她的手,為她系上了絲絳。
秦拂也沒有阻止。
秦郅見狀忍不住松了口氣。
他大著膽子撒嬌道:“師姐,你就別生氣了,師尊這次也是太擔心你的傷勢才不讓你去秘境的,他肯定不會害我們的。”
他是真心覺得師尊只是在擔心她的傷勢才不讓她去秘境。
秦拂理解他對師尊的信任,因為如果不是她看了那個話本,她這次也會覺得師尊不讓她去必是有什么深意,她也不會懷疑師尊,她甚至會覺得這是師尊太緊張她的表現(xiàn),畢竟誰會懷疑自己相處幾十年如父親一般的人。
秦拂看著那條絲絳,決定再問他一次。
她問:“上次的事情,蘇晴月是怎么和你解釋的?”
秦郅小心的看著她的臉色。
秦拂:“你不用看我。”
秦郅想了想,說:“小師妹回去之后哭了很久,她和我說了真心話,她說,自己一個凡人,剛來到天衍宗,因為和師姐長相相似,處處被人拿來比較,她心中有郁氣不假,但當時也是一時糊涂,之后就后悔了,她想以后好好練劍,不墮持劍峰的威名,也想用實際行動讓師姐原諒她。”
秦拂:“那你覺得呢?”
秦郅:“我覺得她和我很像。”
秦拂楞了一下:“為什么?”
秦郅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我剛上山的時候,作為師尊最小的弟子,也是師尊第二個男弟子,也被大家拿來和師兄比較過,我當時心中也是郁氣難平,還是師姐開導的我。”
秦拂:“所以這次,你想開導她。”
秦郅點了點頭,信心滿滿的保證道:“師姐,小師妹雖然糊涂,但其實人不壞的,以后她敢再冒犯師姐,我肯定第一個管教她!”
秦拂沉默了片刻。
從前,她把秦郅當成是曾經(jīng)弱小無助的她自己,幾乎是補償性的對他好。現(xiàn)在,秦郅把蘇晴月當做那個曾經(jīng)弱小又被人拿來比較的他。
在秦郅眼里,蘇晴月不算是什么壞人。哪怕她犯了錯,因為她太過弱小、因為她和曾經(jīng)的他相似的遭遇,他也能在心里與她共情,堅信她會像曾經(jīng)的他一樣。
人總是很難對與自己遭遇相似的人產(chǎn)生什么惡感的,曾經(jīng)的秦拂是,現(xiàn)在的秦郅也是。
小師妹不壞、大師姐對他也很重要,小師妹還說了以后肯定改正,他是真心希望他們能和好,也真心覺得他們可以冰釋前嫌。
——她以前怎么從來沒察覺自己這個師弟能天真到這種程度?
秦拂站起身,說:“你回去吧,明天一早我們就要出發(fā)了。”
秦郅自以為已經(jīng)說通了師姐,開開心心的應了一聲是。
秦郅離開之后,秦拂解下了手上的絲絳,隨手扔進了自己放雜物的儲物戒。
離開了涼亭之后,秦拂直接去了后山找天無疾,準備問他明天去圖蘭秘境他想怎么跟過去。
他這段時間一直沒什么動靜,也沒說準備怎么和他們一起去秘境,秦拂都快以為他是在說大話了。
然而到了后山,秦拂卻沒看見天無疾,她把后山轉了個遍,連個人影都沒看到。
秦拂皺著眉頭離開。
到了第二天,秦拂一大早又跑去后山轉了一圈,還是沒找到天無疾。
怎么回事兒?他是不準備去了?
眼看著時間快到了,秦拂也不能一直在這里這么找下去,于是只能匆匆去了主峰大殿。
到大殿的時候這次去圖蘭秘境的所有人幾乎都到了,掌門和長老們正在準備開傳送法陣。
掌門一見她,樂呵呵的說:“行了,秦師侄來了,就差你了。”
秦拂連忙說:“掌門,是師侄來晚了,我……”
說到一半,她猛然看見天無疾正站在這次去圖蘭秘境的隊伍中間,正沖她眨眼睛。
她的話一下子卡殼了。
天無疾當著眾人的面笑瞇瞇的對她說:“秦仙子,這次去秘境,多多仰仗你了。”
秦拂一臉懵逼。
怎么回事兒?他怎么突然到隊伍里了?
掌門見狀低咳了一聲,面色有些不自然的說:“師侄,這位是天無疾,隨你們一起去圖蘭秘境,他身有頑疾,勞煩師侄多照看于他。”
掌門這話一出來,不止秦拂,所有人都懵逼了。
這個看起來弱不經(jīng)風的小白臉什么來路?掌門怎么會當眾直接說讓帶隊弟子多照顧于他?
最懵逼的是秦拂。
她萬萬沒想到,這個小白臉口中的“我自有辦法”居然能直接找上掌門。
她突然意識到,這個小白臉的身份,有可能不簡單。
天無疾對眾人的側目視而不見,當著眾人的面,笑瞇瞇的叫了她一句“阿拂”。
秦拂眼角余光看到原本站的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恼崎T突然原地一個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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