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三條狗
男子一愣又恍然領(lǐng)悟過來:“先生真是神機妙算,其實我家主人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他是有苦衷的。”
“主人?”喜水冷笑一聲:“一個‘大家之后’竟甘愿淪為人奴……這真有點意思,”說著拿玩味的眼神看著面前的人。
男子白凈的臉上頓時紅彤一片,囁嚅道:“這不是人在屋檐下嘛,先生!就算我再不濟,也請聽我一言……”
喜水很想打斷他的申訴,可又一想,或許聽聽也無妨:“那你說吧,你家主人又怎么了?”
男子也以為喜水會拂袖而去,沒想到他竟愿意聽,忙清清嗓子道:
“我家主人真的是悲憫蒼生的,那年我家阿芬橫死,”邊說邊看了看身后的女子:
“當(dāng)時本就是旱災(zāi)之際,又出了枉死的人命,本來是要生煞的,先生,你也知道那三個村子地理位置本就不好,應(yīng)和山鬼出世,人命荼毒,眼看一場劫難降下,村子里的男女老少都難逃一死……”
“是我家主人吊了阿芬一口氣,讓她沒有尸變,同時修改村里的風(fēng)水,雖然貧困一些,但至少性命無虞,為了以防日后還有災(zāi)難,主人就選在這里守護(hù)著這一方土地,一轉(zhuǎn)眼幾十年過去了,再沒有一起冤死的人命。”
男子中間沒有停頓一口氣說完,見看不出喜水什么表情,忙又補充道:
“其實那年我尋阿芬而來,已經(jīng)得了不治之癥,是主人治好了我,甚至還給我許了親事,我知道,在這一點上我對不起阿芬,可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也會有正常的需要啊!”
喜水冷笑一聲,對男子的一番話并不置評,反而一抽身不再理會,獨自往露臺方向走去。
身后的男子不甘心的叫道:“喜水先生,我家主人身負(fù)血海深仇,還救了這么多人,請你一定要辨識清楚,不要錯怪了好人啊!”
喜水像什么都沒聽見似的,頭也不回的走進(jìn)舞池,消失在一群踏著節(jié)拍,一步一停的人群中。
這一次喜水的視線不再這些人皮僵尸中停留,而是快速穿過去,走到那條分隔舞池和露臺的池水旁,看見一架彎彎的竹橋有些突兀的架在上邊。
這架小巧的竹橋好像從哪見過……剛升起這個想法,喜水馬上回過神來,腦海里浮現(xiàn)出一樣熟悉的物件……
正是那把翠綠的竹傘,憑空出現(xiàn)在染坊里,那時曾撐開留意過,除了精致的做工,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傘面了。
畫的是一個青衣書生要贈一把傘給一個一身白裙的女子,細(xì)雨飄飄打落堤岸上的垂柳,不遠(yuǎn)處的水面上有一架小橋,彎成新月,通體墨綠,是一架竹子做成的小橋。
傘面上的小橋和眼前的如出一轍,喜水雖不能說是過目不忘,但那紙傘來歷不詳,撐開之下所有細(xì)節(jié)都盡在眼中,印象深刻,更別說這么一彎造型獨特的竹橋。
這會兒突見畫中的橋,又和這舞館風(fēng)格沖突,被人安放在這里肯定別有用意,小橋已現(xiàn),那畫中人呢……
喜水突然冒出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快步通過竹橋后,樂隊所在的露臺就在前邊幾米遠(yuǎn)的地方——
“在水一方”已經(jīng)演出完畢,像等著新的歌單一樣,樂手們?nèi)缤炄艘话憬┰谠兀粍硬粍印?/p>
就在喜水的注視下,從樂隊的身后的帷幔里,伸出一只手,捏著一方卡片,這卡片快速的傳到指揮手里,晃眼一瞟又遞給一旁的穿著清朝官服的“僵尸DJ”。
接著一首悲嗆到不能再悲傷的“二泉映月”,首先從樂隊里的二胡位傳出,緊接著一堆民族樂器也加入進(jìn)來,只剩下一臉懵逼的“僵尸”盯著混音臺,不知道這首歌該怎么打碟……
舞池里的行尸走肉們也愣住了,無論什么舞總得有相配的歌曲吧,誰見過就著“二泉映月”翩翩起舞的?只怕跳著跳著就嚎啕大哭起來……
只好一如之前僵在原地,如果這些人皮玩偶是真人的話,怕早就掀桌子抬椅子丟起過去了,見過哪個“迪吧”放“二泉映月”的?下一首會不會就是“百鳥朝鳳”?
喜水也有些不解,但待看見眼前一幕,又突然明白為什么會冒出這么一首奇怪的曲子……
可能全場唯一享受這首二胡名曲的,是一直趴在地中間的那條黑狗,也就是看上去有眼疾的那條,因為其目不能視,不能像其它兩個同伴一樣縮在墻角,被鞭打時只能硬著頭皮硬抗,所以其實趴在哪都一樣。
“二泉映月”的引子部分剛一響起,那瞎黑狗的耳朵瞬間支棱起來,到樂隊演奏出第一段,第3到22小節(jié)時,黑狗竟顫顫巍巍站了起來,豎著耳朵仔細(xì)聽著悲傷的旋律,與此同時,那個手持鞭子時不時鞭打它們的人也不見了,除了狗身上的血痕,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一樣。
喜水在悲悵的二胡聲中,路過正在演奏的樂隊,彼此間互無干擾,對于喜水的到來,最先反應(yīng)的趴在墻根的一條灰色土狗。
這條狗眼睛瞪的溜圓,耳朵直豎,想吠又不敢吠,如果說它和其它正常的狗有什么區(qū)別……除了四條腿被齊根砍斷……
不是先天那種畸形,而是用利器在四肢根部被整齊切下,斷口平整并處理過,這讓這條灰狗就像是一根肉腸一樣,只能蜷曲著縮在角落……
如果瓦狗在場,按照他的德行,八成會冒一句:“好可憐的狗狗,可惜少了兩片面包……”
第二條土黃色的狗也同樣縮在角落里,第一眼看過去時,四肢健全,甚至還能站立,可待一看清它臉上的全貌,饒是喜水見過些被虐待的動物,可在這條面前都是小巫見大巫……
這條狗的舌頭被整條拉了出來,在下顎打了個洞,又穿了回去,把舌尖和舌根用指頭粗細(xì)的鐵釘,正反面對齊釘在了一起,形成了一個閉合。
粗看之下,還以為那狗頭下圍著一圈御寒的圍巾,走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那一條紅紅的原來是狗的舌頭,從未想過,原來狗的舌頭竟能伸這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