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在水一方
“關(guān)于你家少爺?shù)姆N種,我自有論斷。”喜水留下這么一句,站起身來留下一句“好自為之。”
“何日君再來”的曲子也在此刻戛然而止,樂隊沒有播出新的一首,整個舞池忽的落入一片靜謐中,
這安靜的像是深夜里的住院大樓,沒有一絲聲響,哪怕舞池里擠滿了人群,還保持這兩兩相擁的姿勢,就像時間被按了暫停鍵,除了那一雙雙跟隨喜水移動而轉(zhuǎn)動的眼珠子,就再無其它動靜。
喜水目不斜視,直接走下舞池,穿過像披著人皮玩偶林立的人群,挨到近前才發(fā)現(xiàn),之前注視的這群不知疲倦的舞者,貼身擠過時才更加丑陋不堪。
它們是一具具沒有靈魂卻還能自由行動的肉體,皮肉間布滿顯眼的尸斑,只是在幽暗的環(huán)境下,再加上頭頂乖張的射燈照射,從遠處并不好分辨。
尸斑不是新近留下的,很多都人皮上除了點點斑點還有縫紉的痕跡,仿佛是東拼西湊再用縫合而成,有些皮膚顏色并不一致,有的像成人,有的松垮,有的又很細嫩。
在這些如鬼似魅的臉上,通通掛著一縷笑意,這笑不是發(fā)自內(nèi)心,而是用細小的針把嘴角上揚,再密密的縫在臉皮上,露出一張張空洞的嘴,可以看見已化為白骨的喉嚨,噴吐出一口口惡臭。
喜水掩住口鼻,撥開擋在身前的人群,目不斜視的往前走,根本不在意那些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注視,無論這些像縫合的皮口袋,其內(nèi)到底是被什么填充,在自己眼里不過是一群行尸走肉。
坐在水池邊一直卿卿我我的那對情侶,被突然停止的音樂引起注意,隨后環(huán)視四周,發(fā)現(xiàn)穿過舞池向他們走來的喜水。
依偎在男生懷里的少女有些錯愕,掙著坐了起來,看著由遠及近的喜水不知所措,反而是身邊高大帥氣的男生,先一步站了起來,好像是在迎接喜水的到來一樣。
喜水踏出舞池的瞬間,音樂重新又響了起來,一段優(yōu)美的前奏后,一個優(yōu)美的女聲像天籟一般,低吟淺唱出一首70年代,每個人都會跟著哼唱的歌曲。
“綠草蒼蒼,白霧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像撥動了某個開關(guān),喜水身后的人群重又舞動起來,它們像沉浸在這優(yōu)美的旋律中,對對都貼在一起,女的把頭放在男士肩膀上,而男的則環(huán)繞著細腰,兩兩相擁貼面,應(yīng)和這首唯美的曲子,紛紛邁開了舞步。
毫不在意身后發(fā)生的一切,喜水穿過舞池走向水池邊的長椅,長椅上的男生早已經(jīng)伸手迎了過來,喜水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
兩只手握在一起,像許久沒見過又突然相間般的親切,背對著身后的女伴,這濃眉大眼貌似“隊長別開槍”里邊那個知名明星的男子,先一步開口,壓低了聲音,悄悄問道:“她怎么樣?”邊說邊示意是指坐在吧臺前,又獨自品酒的旗袍少女。
喜水看了看眼前這個目露些焦急的男子,又回頭看了眼幻化成青春模樣的“婉如”,雖然已經(jīng)大致猜到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卻不知道男子口中的“怎么樣?”到底指代的是什么?
如果問的是“心情……“喜水覺得她這會應(yīng)該很糟糕,如果是問“將要……”,恐怕頭七之后奔赴地府,等待她的應(yīng)該是油鍋火海……
喜水點點頭:“她還好。”
男子像松了口氣,瞬間又像變了張臉一樣,拉著喜水的向自己身后的女伴介紹:“這位是喜水大師,年紀輕輕就有一身了不得的道法,斬妖除魔,維護人間正道!”
喜水皺了皺眉,昨夜抬他的時候,自始至終沒吐過一個字,沒想到年輕時竟是個如此善言的小生,或許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都會吃他這一套。
“這位是我的未婚妻,”男子指著喜水對面的一位姑娘,反而是眼前的這位,第一印象讓人過目難忘。
看上去樸實干練,紅撲撲的臉蛋一雙靈動的雙眼,撲閃撲閃的看著不請自來的喜水,外貌說不上多美艷,但卻自帶一股堅強的氣質(zhì),像早早自力更生窮人家的孩子,有著一股倔強的眼神。
喜水捏著指節(jié)暗自推演,隨后輕輕嘆了口氣,本以為還有那么一丁點的希望,眼前這個鄰家姐姐般的女孩并未“魂歸故土”,可實際上已經(jīng)死了有十幾年了……
“你好,”喜水對著眼前的一對情侶點點頭:“我叫喜水,可并不是什么大師,因為此間一些世事牽扯,有緣相識一場。”
女生是第一次見到喜水,雖然不懂他所說的“世事”具體指的是什么,但一股心平安穩(wěn)的感覺浮現(xiàn),給人覺得是那種可以完全信任的正直。
“你……你好,我叫楊芬,”介紹完自己的名字,女生就沒再開口,反而是她的男友搶著說道:
“喜水大師太自謙了,昨夜你斗法那龐大的鬼物我都全部不拉看在眼底,對了,和你一起還有一個厲害的女法師,她怎么不在?”
用夸張的語氣形容給自己的女伴:”阿芬,你是不知道,那頭黑不溜秋的鬼物有多厲害,只一蹄子下去,就把你家內(nèi)院的染缸踢碎,噢,對了,那八口染缸經(jīng)過昨日一役,已經(jīng)再沒有保存完整的了。”
提到“染缸”或許觸動了女孩的心事,往日帶著手下工人熱火朝天上工的情景仿佛歷歷在目,這會兒她神情一黯,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那年的大旱……至少看上去是那樣……
“啊對了!”男子好像故意在自己女伴面前表現(xiàn)自己:“大師你已經(jīng)知道我的名是‘嵐’,還不知道我的姓氏,我姓‘章’,立早章,祖輩上出過進士,占了老大一片宅院,也算是大家之后。”
正常人不會為了抬高自己,而搬出那些上上輩子的老黃歷,更何況用“大家”作為標簽,真正的“大家之后”也不會輕易說出自己的出身。
喜水眼前又浮現(xiàn)出九未兒那張?zhí)一ǚ挤频哪橗嫞恢浪F(xiàn)在怎樣……
男子還在一旁聒噪:“我年輕的時候讀的是軍校,后來和平了,沒有了用武之地,又跑去學(xué)了農(nóng)林,在魯豫一帶考察時,登泰山遇到了她,那時我們真的是一見鐘情,還沒等從山上下來就確定了彼此,是今生要等的人。”
任一個女子聽到自己的男人向外人夸耀,臉上都會帶著羞赧和不自禁的喜色,這是每個熱戀中的女孩正常反應(yīng),站在夸夸其談男子背后的女生也不例外,這會兒她同樣一臉柔情的看著自己的真命天子,而且這“天子”側(cè)顏看起來還很帥氣。
“本想著等我學(xué)成歸來,就去她家提親,不對……提親是古時候的叫法,我們應(yīng)該是叫“自由戀愛”組建幸福小家庭,可誰知學(xué)校把我安置到西北幫扶,這一走就是三年!”
男子寵幸的握著自己未婚妻的手,眼角卻一直留意獨自喝著苦酒的另一個少女:“本以為三年過后會苦盡甘來,可誰想,她卻出了意外,等我奔回她的家鄉(xiāng),卻只有一間空空的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