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你為什么不殺我
,那夜,我做了 !
海大用力把煙頭在煙缸里掐滅,“老弟,我十八歲就出來混了,開始的時候是跟著老大后面當(dāng)馬仔,后來老大被人做掉了,我一路跑路到北美,靠著當(dāng)年的一幫兄弟支撐在北美另起爐灶。混到現(xiàn)在一半靠運(yùn)氣,一半靠我小心,這才活到今天。”
“現(xiàn)在我怎么說也算是一個牛壁的毒品拆家,在亞洲流向北美的毒品,我每年都要經(jīng)手很多。金三角的很多毒梟和我都有關(guān)系,北美的各大亞裔黑幫我也掛在他們的客戶名單上。混到今天我別的特長不說,但是每次危險來的時候,我總能活下去,靠的是一種小心。”
海大嘆了口氣,往沙發(fā)上一靠,他全身的肥肉堆積如山,腰間的墜肉好像一只破敗的麻袋。
“我不貪心,不是不想貪,而是不敢。”海大苦笑,“我怕有命賺錢沒命花錢,一輩子小心翼翼的,就是靠著這份膽小才活到現(xiàn)在。我告訴你,當(dāng)年和我一起做這行生意的很多人膽子比我大,做事情比我狠,手段比我多,但是現(xiàn)在都死光了。”
他長嘆一口氣,“就是因為他們貪。”
我笑了,心里隱約的猜到了點什么。微笑著遞給他一枝香煙,然后親手給他點上。
“呼~!”海大緩緩噴出煙,苦笑道:“我不貪,我寧愿少賺一點,遇到危險的時候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掉頭就跑。很多時候我寧可承擔(dān)一些損失也不愿意去冒險,當(dāng)年很多人笑話我是鼠膽海,意思是我膽子比老鼠還小。可是現(xiàn)在我鼠膽海還活著,那些笑話我的人不是死絕了,就是蹲在監(jiān)獄里面。”
我沒說話,靜靜的等著他的下文。
“我原本打算做完這一票就退休的。”海大咧開嘴笑了笑,“我和你們不同,當(dāng)然,我現(xiàn)在還不能肯定你是大圈的人還是那些華人宗親會的人,但是你們黑幫和我不一樣。我是毒品拆家,只要我把頭一蒙找個地方一鉆,誰也找不到我。”
“我活的這個圈子比你們要危險,但是也比你們要單純。我手下沒有那么多打手,也沒有那么多條槍,我們當(dāng)毒品拆家的就靠著幾個馬仔混天下。”
他說到自己的本行,忽然興奮了起來,臉上帶著笑意,道:“今天有貨了,我親自去金三角找那幾個毒梟進(jìn)貨,然后讓幾個馬仔過來找人運(yùn),我干過吞毒人體運(yùn)輸,干過黑船,干過在合法貨物里夾帶,然后到了目的地,那些馬仔把東西扔到指定的點,拿著錢一分各自走人,誰也不認(rèn)識誰。老弟,你知道什么叫做毒品拆家么?”
我搖頭,事實上,我還真的不太了解。
“其實,說的簡單一點你或許就明白了。我們這些毒品拆家就好像是貨運(yùn)公司,和什么順風(fēng)、環(huán)球速遞公司都差不多,只不過人家運(yùn)送的是合法的貨物,我們運(yùn)的是毒品。”
“所謂的拆家,關(guān)鍵就在一個拆字上,我從金三角的那些毒梟手里拿了貨,一整批的弄過來,然后按照北美的各個幫會的名單,需求量一一分配開,然后就派手下的速遞員一個個送過去,我不承擔(dān)任何風(fēng)險,因為錢都是那些幫會直接打給金三角的。我和那些黑幫沒有金錢來往,我只負(fù)責(zé)送貨。”
“北美的黑幫直接把錢給金三角,然后金三角再把錢給我,這樣我不用擔(dān)心被人黑吃黑,這才是一個完整的拆字。還有一個就是家了,其實這個家應(yīng)該是叫做加工的加。我拿到整批的貨物,那些貨是不能出手的,要加工才能吸食,工藝很簡單,就像食品加工廠一樣,熬一熬冷一冷,加一些添加劑,制作成你在市面上看到的那種毒品,然后才能送出去給那些買家。”
他嘆了口氣,“所以,我們當(dāng)拆家的,一個拆字和一個加字,是分不開的……”
他隨手從桌上拿過一包脫水果仁,這是夜總會里提供的小吃。然后在我面前一把拍開外面的包裝袋,拿起幾顆扔進(jìn)了嘴巴里,咯吱咯吱的嚼了幾下。
“就好像這個干果是從果農(nóng)那里買來的水果,但是食品加工廠把它晾干再加工,然后弄上包裝袋再發(fā)送到各個超市。金三角的那些毒梟就是種植水果的果農(nóng),而北美的那些黑幫就是超市,至于我,我是中間的食品加工廠,你明白了么?”
我有些不解,“你和我說這些做什么?”
海大沒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我老了。”
他用力一拍肚皮,肚皮上的肥肉啪啪做響,然后看著我苦笑,“他么的,昨晚幾個妞就差點讓老子把腰都累斷了。這要是在幾年前,老子早就把她們干得哇哇叫饒了。結(jié)果呢,昨晚哇哇叫饒的是老子我……”
他笑了兩聲,才又吸了口煙一臉凝重的看著我,“我做拆家的其實可有可無,原本北美是沒有我的生意的,但是現(xiàn)在涌到北美的亞洲人太多了,他們沒法從南美的市場拿到貨物,只能從亞洲調(diào)貨。這樣的情況下,我才有了生存的空間。”
“我算什么?一個中間商而已,為大家省去了運(yùn)輸?shù)穆闊虚g抽取一點點的傭金罷了。說好聽了,我掌握了北美很多亞裔黑幫的毒品來源,說難聽點,我其實就是他們的送貨員。”
“所以,這兩天我想得最多的事情是,到底我的價值在哪里,誰在殺我,我死了對誰最有利。”胖子扯出一絲勉強(qiáng)的微笑,然后對著我眨巴眨巴眼睛,“你猜我得出了什么結(jié)論?”
“什么?”
“我忽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其實沒有多大價值,我和越南人合作,只能幫他們拿到更多的貨,但是其他的亞洲幫會,中國人,印度人,伊朗人,他們只會短期內(nèi)供貨緊張,但是時間長了他們自然能找到其他的拆家,世界上的拆家又不只我海大一個。只是今年南美的種植園出了天災(zāi),我們這些來自亞洲的毒品拆家才一夜之間開始吃香了,除此之外我手里最大的一個價值體現(xiàn),那就是證據(jù)了。”
我一下坐直了身體。
“是證據(jù)。”海大用力揉了揉太陽穴,苦笑道:“我一手連著金三角,一手連著北美的黑幫,可是說,中間的毒品交易,他們的成交,價格,金額,數(shù)量,甚至聯(lián)系人,帳目,我全部都有。如果這些東西讓警察得到了,那就是一個天大的證據(jù)。但是想來想去,這次來殺我的人肯定不是警察,而你,我說過了,如果你小子是警察,那么老子就是美國總統(tǒng)。”
我笑了笑。
胖子繼續(xù)道:“那么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不希望我和越南人交易了。所以為了阻止我和越南人交易,我就必須死。”
“我給不了越南人什么東西,最多給他們多一點毒品份額,給他們多一些運(yùn)輸?shù)那馈N抑涝侥先撕鋈灰敲炊喽酒肥歉墒裁矗麄兪且獊硖峁┙o地獄天使的。北美現(xiàn)在什么行情我心里很明白。那么唯一的解釋,殺我的不是中國人,就是伊朗人,要不就是印度人了。現(xiàn)在想想多半是中國人干的了,所以我這兩天另外思考的一個問題是,你到底是哪一方的。”
胖子一直都是慢吞吞的語氣,說到最后這句,語氣陡然變得利落了起來。
他睜著一雙黃豆眼看著我,“你是中國人,殺我的也是中國人,這就讓我有些糊涂。撇開其他人不說,我心里就只琢磨你這個家伙,你到底對我抱著什么目的?”
他搖晃著腦袋,好像自言自語一般,“華人,不管是華幫還是大圈,都是要我死的。你是華人,那么你為什么不殺我反而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