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生昨天悄悄地告訴小五，今天是小年，也是我的生日，他要帶著我們到鎮(zhèn)上買蛋糕吃。
    小五向來嘴饞，牛愛花又疼他疼得緊，帶小五趕集時(shí)小五見到有賣糕點(diǎn)的店鋪?zhàn)匀蝗氯轮缘摹?br/>     那個(gè)年代一個(gè)鎮(zhèn)上有兩三家賣酥餅和羊角蜜的店就已經(jīng)不錯(cuò)了，更別提賣蛋糕的，我們?nèi)艘宦纷反蚱[到了鎮(zhèn)上也才早晨八點(diǎn)，太陽剛剛升起。
    我看著胡同口路邊的包子鋪，熱騰騰的蒸籠里飄來香氣，猛地咽了一口口水。
    母親昨天晚上并沒有包太多餃子，主要也就是讓我們嘗嘗味，父親是家里的頂梁柱，他吃飽了才有力氣干活賺錢，所以一半的餃子都被父親吃了。母親早上也沒吃幾個(gè)餃子，都讓給了我和江生，而江生又把他的讓了半碗給我。
    饒是如此，走到鎮(zhèn)上之后我還是餓了，小五看到包子后也走不動(dòng)路，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饞得直流口水，他說道：“江生，要不你把買蛋糕的錢省下來買包子吧，這世上哪還有什么比肉包子更好吃的東西。”
    江生嘻嘻笑了一聲，說道：“江絨的生日一定是要吃蛋糕的，包子可以吃但是要少吃點(diǎn)。”
    江生說著就上前買了兩籠包子，讓我們坐在鋪?zhàn)忧暗男∽郎下裕液托∥逍睦飿烽_了花，狼吞虎咽地將肉包子往嘴里塞，他還要了三碗臘八粥。
    我們吃完了包子就向淺塘鎮(zhèn)的老街走，臨近年關(guān)街邊到處都是些年貨的小販，我和小五緊跟在江生身后，一路問了三家糕點(diǎn)店才找到一家賣蛋糕的。
    那時(shí)的蛋糕底部放著蓬松的糕餅，上面鋪著一層奶油，我和小五看得直流口水，小五說道：“我媽上次買給我的是糖糕，不是蛋糕，可甜啦。”
    我嚷嚷著要嘗嘗，江生說道：“拿回家給媽吃點(diǎn)。”
    我和小五只好跟著江生原路返回，我嚷嚷著我來拎蛋糕，江生囑咐我一句別掉了就將蛋糕交給我。路過一個(gè)胡同口的時(shí)候，江生突然停了下來，我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正看見趙壯向我們看來。
    趙壯看到我眼睛就紅了，抄起路邊的一根棍子就追來，江生立馬拉著我的手向前跑去，小五也跟著我們跑，趙壯在后面追，一路追出淺塘鎮(zhèn)的老街，穿過胡同，到了返回三里屯的路上。
    “媽比的仨野犢子，我今兒非得砍死你們！”趙壯在身后追得急了，眼看著我們要跑遠(yuǎn)，張口大罵起來。
    趙壯口中怒吼，像是瘋子一樣加速?zèng)_來，我聽到他的聲音越來越近就回頭看了一眼，腳下一滑摔倒在地，手中的蛋糕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劃出很遠(yuǎn)。
    我嗚嗚大哭起來，喊道：“哥哥，蛋糕。”
    江生把我扶起來，小五則抱著已經(jīng)摔歪了的蛋糕盒，我們?nèi)死^續(xù)逃跑，趙壯累得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又跟了我們一會(huì)兒，見實(shí)在追不上才沒再跟來。
    我們見趙壯沒再追來這才停下休息，小五累得滿頭大汗，手上抹了一些蛋糕上的奶油，他放在嘴里裹了裹，說道：“真甜。”
    我抹著眼淚，又害怕又心疼，江生說道：“沒蘸著土就行，蛋糕摔壞了就不帶回去了，湊合吃吧。”
    江生說著將蛋糕盒打開，里面只有一根木勺，他先是把上面的一層奶油刮下來喂到我嘴里，然后又刮了一層喂給小五吃，最后才刮一勺自己吃。
    我們?nèi)宋爻灾案猓芸焱浟藙偛疟悔w壯追殺的事情。
    吃完了蛋糕，江生將蛋糕盒扔在一邊，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干凈的手帕替我和小五擦干凈嘴，然后問道：“好不好吃？”
    我和小五都點(diǎn)頭，小五說道：“這蛋糕好貴啊，夠買三斤豬肉了。”
    江生說道：“回家問問你媽媽你的生日是多少，等到了你生日我也買蛋糕給你過。”
    “哥哥我明年還要過生日。”我有些吃醋地嚷嚷道。
    江生點(diǎn)頭，說道：“恩，以后每年哥哥都給你過生日。”
    江生的話讓我和小五歡呼雀躍，只是我們誰都沒想到，一場災(zāi)難很快就會(huì)席卷而來，后來的經(jīng)年歲月里，生日這個(gè)詞也就沒人再提起過。
    趙壯這個(gè)人在我的童年印象中是個(gè)壞到骨子里的人，那幾天我每天夜里都會(huì)做夢他來追殺我，每次被嚇醒的時(shí)候江生也會(huì)被驚醒，然后他把我摟在懷里，拍著我的后背安慰我，一句話也不說，直到我安然入睡。
    而那些天里，趙壯沒再回三里屯，他似乎怕極了他爹會(huì)用繩子將他綁在樹上打。
    去年三里屯往西的喬家寨曾經(jīng)就鬧過一出父親將兒子掉在樹上打的案子，兒子整日游手好閑，被父親吊在樹上毒打，結(jié)果失手打死了，這事情上了報(bào)紙，淺塘鎮(zhèn)的人都知道，所以從小挨揍的趙壯怕極了他爹會(huì)用繩子將他吊在樹上毒打。
    第二天，我們?nèi)顺酝暝顼埖酵妥雍竺娴柠湀錾贤辏湀龊痛笫瘶蛞徊街簦虚g隔著幾個(gè)草垛。小五帶著皮球和江生在場上踢，我則跟在他們后面亂跑。
    突然，身后的草垛中傳來一陣咳嗽聲，我被嚇了一跳，呆呆地看向草垛。
    江生和小五也聽到了咳嗽聲，這大冬天的氣溫很冷，一大早沒幾個(gè)人出門，更別提躲在草垛里。
    小五膽大地撩開草垛上蓋著的草席，一股臭味撲面而來，他厭惡地在鼻子前扇了扇這才低頭看向草垛里面，那里面被打了草洞，一個(gè)女人正斜靠在里面，面容蒼白。
    那女人正是消失了幾天的瘋女人，此時(shí)的她看起來奄奄一息，身上的衣著依舊如之前那般單薄，女人瞧了一眼站在麥場上的我們，眼神迷離，咳嗽不止。
    江生低頭要走進(jìn)洞里，小五攔住了他說道：“別進(jìn)去，她是瘋子，會(huì)抓人的。”
    江生皺著眉頭，猶豫了一下還是進(jìn)去了，他彎下身子用手背試了試女人的額頭，然后對(duì)洞外的我們說道：“她發(fā)燒了，江絨，你到我行李箱里把退燒藥拿來，再帶點(diǎn)吃的和一杯熱水。”
    我點(diǎn)頭嗯了一聲，向家里跑去，那時(shí)候母親正在家里織毛線衣，見我匆匆忙忙翻開江生的行李箱就問我要做什么。
    “哥哥讓我拿的，有個(gè)人生病了。”我說著又倒了一茶缸的熱水，拿了兩塊干饅頭才跑出門。
    “誰生病你就亂拿藥給人家吃啊？”母親在身后喊道，并未追來。
    到了麥場上我將東西交給江生，那女人看見江生手中的饅頭頓然露出渴求的目光，江生說道：“你先喝口水再吃吧，這饅頭干了，會(huì)噎著的。”
    女人像是沒聽懂，突然就開始解自己的褲帶，扭動(dòng)腰臀，口中哼哼，江生見狀連忙攔住她，將饅頭扔在女人身邊。
    女人撿起饅頭狼吞虎咽起來，江生吹了吹茶缸里的水，然后將退燒藥的藥片放在茶缸里，女人被噎得難受，端起茶缸就不管不顧地喝起來。
    小五說道：“江生，屯子里經(jīng)常會(huì)來一些流浪漢和霉婆子，現(xiàn)在都沒人管啦，我們讓大人把她趕走吧，要是她死在這兒我都不敢來這玩了。”
    我嗯了一聲，說道：“哥哥我也害怕。”
    江生眉宇微蹙，他未見過餓死的人，心中不忍，說道：“那也不能就這樣讓她病死餓死。”
    女人吃完饅頭，茶缸里的水也被喝得一干二凈，她看了看江生，眼中有些畏懼，將茶缸放在江生腳底。
    “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哪里的人？”江生問道。
    女人像是沒聽見，一直盯著江生看，偶爾露出善意的笑容，江生拿起茶缸，說道：“你看，她不傷人的，這幾天要是她還在這里，就用這茶缸送水給她喝吧。”
    wap.xbiqugu.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