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復工
許目成在晨霧徹底消散前與父親告別,拉著行李箱踏上火車,又在午餐開始前恰好的到達小酒館門口,正在她站在上了鎖的小酒館門口發(fā)呆,思考著要不要嘗試聯系一下老板的時候,溫瀾生遠遠的出現在街角,一手提著一籃子菜,一手抱著一盆淺綠色的菊花。
“回來啦。”溫瀾生微微笑著看著跑過來的姑娘,她的頭發(fā)在早秋陽光下閃著動人光澤,他像往日一般招呼,“午好。”
“午好哦。”不需太多寒暄,兩人還是之前那樣流水淡淡而又自如的關系,許目成接過他懷里花,又探頭探腦的去看籃子里的菜,綠油油一片,不是她喜歡吃的。
抱著菊花進入小酒館,許目成不知道該將花放到那個位置合適,在她的印象里,小酒館里沒有植物。
“要放到哪里?”許目成捧著花跟隨溫瀾生進到廚房,廚房柜臺的顏色恰好也是淡綠色,與花色相映成趣,于是問道,“要放到油煙機旁邊嗎?”
溫瀾生想不通姑娘怎么產生這樣不著調的想法,笑道:“當然不能。”
“那你要把花擺在哪里?”
“給我吧。”溫瀾生重新抱起那盆花,走向二樓一個角落,許目成好奇的跟隨著他,那個角落的房間總是上著一把鎖,如果從小酒館外面窺探,那好像是一個陽臺的樣子。
然而溫瀾生在那扇厚重而古樸的門前停住腳步,似乎猶豫了一番,扭頭看向了許目成。
許目成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無辜地眨了眨眼:“好嘛,我不進去不就好啦。”
但她離開時聽到“咔噠”一聲鑰匙打開沉鎖時,忍不住回頭看了一次,在溫瀾生關上屋門前用余光瞥到了幾絲景象。小屋里好像一個溫室,里面似乎住著各種花草植物,還有幾分旖旎的香氣從中飄出。溫瀾生似乎發(fā)現了她不老實的回頭,迅速“啪嗒”一聲,把門緊緊關上了。
這些花草會成精嗎?她好奇地猜想著,或許正是因為那些花草會成精,所以溫瀾生才不愿她踏足那片小溫室?
她帶著對花花草草的想入非非,提著小行李箱爬上三樓她的房間。一切如舊,只是多了一個看起來包裝不錯的紙盒子。紙盒上一張淡藍色的小卡片上寫著:“抱歉毀掉了你的裙子。”
許目成想到了她那件染滿血跡,最后被她忍痛扔掉的裙子了,于是她懷著一探究竟的心態(tài)打開了盒子,盒子里是一件連衣裙。
她提起裙子鑲著碎鉆的衣領,又拎了拎袖子,那片浪花花紋鑲邊的袖子有種莫名的、像是淡淡海風吹拂白云一般的感覺,她又輕輕抖落裙擺,若云若霧般的深藍色薄紗與綢緞無邊鋪展,閃閃發(fā)光的小魚與星子游離著點綴其間,若深夜,若瀚海。許目成呆滯片刻,幾乎不知道如何觸碰這件海天相接的裙子,甚至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口中發(fā)出的微微喟嘆。
“我想你穿這條裙子會是很美。”門口處傳來的溫瀾生的聲音將許目成拉回到現實中。
“啊?這個……”許目成摸著裙擺柔軟順滑的面料輕輕感嘆,“這條裙子這么好看,應該無論誰穿都會很漂亮的。”
“可這是要送給你的。”
許目成一驚,抬起頭看向溫瀾生,溫瀾生正溫和地注視著她:“你要不要試一試?我想應該會合身。”
“這個……有點太貴重了吧……”
“這本來就是送給你的,況且對我來說也不貴,”溫瀾生想了一個讓許目成好接受一點的理由,笑道,“就當做是員工福利吧,收下裙子,以后上班要更積極。”
“那……那好吧。”許目成收下了裙子,關上門,解開衣扣,套上裙子,撫平裙角,提上袖子,又快樂又有點害羞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
溫瀾生在門外等了好久,姑娘才半遮半掩打開了房門。
“好像很合身……”突然穿著太漂亮的裙子,許目成反而有了那么一點拘謹起來,她對自己能不能撐得起這樣一件華麗衣服還存有懷疑,“你覺得怎么樣,是不是有點……有點浮夸了?”
溫瀾生怔怔瞧著姑娘,久久沒有做聲,他所看到的一切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美上幾分,浪花滾在她的臂膀之間,星辰環(huán)繞腰際,自在的銀魚穿梭于雙腿。
“很美。”最后他說。
“真的嗎?”許目成下意識抬起臉來,兩只眼亮閃閃的,溢出笑意,興致勃勃的反問。
“真的,當然是真的,”溫瀾生輕聲而真誠道,“比我想象的還要漂亮。”
“那太好啦!”得到認可的許目成忍不住提著裙尾轉了一圈兒,興高采烈地宣布道,“這是我目前為止最喜歡的,也是最漂亮的一條裙子啦!”
或許是因為太過“得意忘形”,許目成轉圈時腳一軟,一個沒站穩(wěn)撞到了墻上。她剛剛扶著墻站穩(wěn),就聽到了溫瀾生輕微而友好的笑聲,頓時略感尷尬。
“你呀……”溫瀾生笑得不停。
“唉,我呀,”許目成嘆了口氣,“果然穿上這樣的衣服,還是得規(guī)規(guī)矩矩才好看。”
溫瀾生搖了搖頭,依舊笑著,薄薄的唇勾出一個動人形狀:“如果是你的話,怎樣都會好看。”
悅耳的言語令許目成呆住了片刻,她看著溫瀾生,溫瀾生也看著她,好像忽然間有條桃花枝兒挑了一下她的心頭,落下了無數瓣紛繁云霞。
她簾匆匆忙忙垂下眼簾掩飾:“怎么可能嘛,我又不是什么多漂亮的人,你就凈說好聽的話騙我,該不會是要哄我加班之類的吧。”
“加班倒不至于,但要記得按時上班。”
“當然會按時啦。”
然而所謂“按時”并沒有許目成答應的那么輕巧,晚餐后她閑來無事,想著離上班還有一段時間,于是打開了一部據稱很無聊的電影,沒想到越看越入迷,全然沒發(fā)現時間過得飛快,回過神來時只差一分鐘就到上班時間了,飛快的甩開腿從三樓跑到了一樓。
一陣輕快腳步聲迅速掠過樓梯,接著許目成出現在了溫瀾生面前,她有點討好地沖著正在讀書的老板笑道:“嘻嘻……我這算按時吧。”
溫瀾生頭也不抬道:“中午我是開玩笑的,遲到也是可以的。”
同許目成一同卡著小酒館營業(yè)時間出現的還有一位客人——柔順服帖的短發(fā),水汪汪的清澈杏眼,不施粉黛的臉上帶著幾點雀斑和一點若有所思的神情,像極了無辜的小鹿。
“好久不見。”溫瀾生招呼道。
“沒有好久。”客人活潑而毫不客氣的噎住了溫瀾生的招呼,提著一個包裹踏入了小酒館。
許目成注意到門口的風鈴安安靜靜,猜想起客人的身份會是哪一種妖怪來。
“喏,你要的草藥。”客人將包裹往柜臺上一放,在溫瀾生面前伸出手來,簡潔而不容置疑道,“給錢。”
溫瀾生打開包裹,其中是□□種藥草,他略略檢查了一下,從抽屜里取出一沓面額不小的紙幣放到了客人手中,道了一聲“有勞”。
客人滿意一笑,說了句“確實很辛苦”,沒有清點就直接將紙幣裝到了包里,之后又將那雙靈潤的眼睛轉向許目成,稍稍清了清嗓子,有些好奇道:“你是新來的服務員吧?”
“嗯。”許目成應了一聲。
客人隨即點了一種酒品,又說了一串草藥的名字,期充滿待地望著她:“要多加那種草果哦。”
然而許目成聽傻眼了,她隱約知道那些酒類和寥寥幾味藥草,但要她調配點什么酒,她壓根不會,只好無助地看向溫瀾生。
溫瀾生溫和對客人道:“何必為難她嘛,你自己調配不是更合自己的口味。”
“我沒有為難她。”客人似有些迷茫,微微歪著腦袋認真道。
“你又較真了。”溫瀾生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方便就怎么來,自己調酒也不是不可以,或者拜托我也可以。”
“不用你,你不清楚放多少顆草果口感最好。”客人俏皮一笑,皓齒紅唇,很是討人喜歡,她走到吧臺后,嫻熟地搗鼓起那些瓶瓶罐罐了。
“你好像很清楚這些酒類和草藥呀。”許目成注視著客人白皙的雙手將兩種酒混在一起,又添了一片不知道什么葉子,形成一種奇妙的漸變顏色。
“我當然會懂呀,”客人最后在飲品中撒了幾個許目成叫不出名字的草果,啜了一口酒杯口的浮沫,“你來之前我是這兒的服務員。”
“哦哦,靈符之前跟我提到過你。”許目成想起靈符說過什么白鹿姐姐。
“小貓妖說我什么壞話沒有?”
“呃,沒有,他只告訴我了你的名字。”
“哦。”客人沒有繼續(xù)與許目成聊下去,而是突兀的結束了對話,捧著酒找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了。
這場突然中斷的沒頭沒尾的對話令許目成有一點不知所措,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而溫瀾生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訴她習慣就好。
“放心,她沒有生氣或者有其他想法,她是最不會多想的了,”他無可奈何道,“白露就是這種性格,腸子直到像是單細胞生物,一點人情世故都不通,但凡話里帶著一點拐彎,她就不會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單細胞?所以她是草履蟲精!”許目成的關注點跑歪了,震驚道。
溫瀾生忍不住輕笑,無奈一嘆:“看樣子你也沒好到哪里去,白露怎么可能會是單細胞生物,你可以試著猜一猜她的真實身份。”
“呃……”許目成毫無想象力的干巴巴道,“我猜就是白鹿精。”
“這是你頭一次猜對了,是根據我之前同你說的鹿妖往往長相純良的特點嗎?”
“不是……她名字就是白鹿嘛,還能是什么。”
溫瀾生搖搖頭:“不是你想的那個‘白鹿’,是蒹葭蒼蒼里的那個白露。她認為如果直接就叫‘白鹿’會暴露她白色小鹿的身份。”
“可是一般人根本不會往那方面想啊,哪有叫什么名字就是什么的道理嘛……”許目成的思緒想著想著又飄遠了,“話說靈符為什么會叫靈符而不叫黑貓呢?”
“母親說她撿到靈符后,靈符頑皮,在鋼琴上亂蹦,敲出幾個音符,她覺得好玩,就給貓取名‘靈符’了,靈動的音符的意思。”溫瀾生微微笑道,“不過靈符也只是空有其名,至今仍然不通音律不知琴瑟,我有時懷疑母親給他取這個名字是在故意揶揄他。”
“竟然是這樣,我還以為靈符是什么很靈的符紙之類的意思呢,感覺突然就不神秘了。”許目成大感失望,“他今天好像沒有提前來。”
“他今天是不來了。”
“為什么?”
“可以通過紙牌測算。”溫瀾生從抽屜里找出那一堆紙牌,“你要試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