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隱患
許目成一打開小酒館的門,就看到靈符捧著一株淡黃色的水仙立在門口,一臉揶揄的壞笑:“哎呀呀,我記得昨天你還不承認你跟溫瀾生有特殊關系。”
靈符故意將“特殊關系”四個字拖得很長,顯示出些許的意味深長。
“什么啊……反正昨天是昨天,昨天沒關系就是沒關系。”許目成翻了翻眼,振振有詞,閃開一條路讓風雪中凍得發(fā)紅的貓妖進屋暖和。
一進小酒館,靈符直奔最暖和的角落,行跡匆匆,全然沒有剛剛門口處云淡風輕的揶揄之態(tài),一面嘟囔著“凍死我了”,一面打了幾個噴嚏。
“你不會也要感冒吧?”許目成關切道,“樓上餐廳有熱水壺。”
“我又不是溫瀾生,風一吹就倒,”靈符滿不在意,又擠眉弄眼地暗示道,“給我點貓薄荷酒就好了。”
“你自己找好了,反正都在柜子上。”許目成指了指柜臺后的一排櫥子,倦倦伸了個懶腰,“急著給你開門,我還沒梳頭呢。”
“是啊,”靈符懶散地拉開櫥柜,慢條斯理道,“急的衣服都穿錯了呢,套著溫瀾生的外套哦。”
“嘖嘖,”許目成跳上旋梯,模仿著貓妖語氣,笑嘻嘻道,“靈符大人管的還挺多呢。”
“哼。”靈符在櫥柜里翻了翻,掏出一罐見底的貓薄荷碎,嘴角瞬間耷拉下來,“快沒啦。”
“你找找左邊那個抽屜,我記得里面是新的貓薄荷碎。”許目成說道。
抽屜里藏著一透明玻璃罐的貓薄荷,玻璃罐是星星形狀,貼著一張圓形便利貼,潦上面寫著幾個不娟秀也不瀟灑的幾個潦草字兒——“留給靈符”。
“溫瀾生說質(zhì)量很好,就留給你啦。”許目成笑瞇瞇道,“嘗嘗怎么樣吧,還有你看的這個罐子,有沒有覺得顏色和你的眼睛很配。”
靈符瞅了幾秒罐子蓋兒,嫌棄道:“胡說,這種綠色太丑了。”
“真的嗎?一想是留給你的,我還特意挑了個綠色的罐子。”許目成用手順了順頭發(fā),沿著旋梯往樓上走,“算啦,你自便啦,我先上樓綁下頭發(fā)了。”
靈符扭開罐子,望著那個許目成特意挑的綠色蓋兒,猶猶豫豫,出聲叫住了旋梯上的許目成:“……你等一下,其實,其實這個綠色也還可以吧……”
“當然嘛,就說配你的眼睛。”許目成從旋梯欄桿上探出腦袋,忍不住笑道。
“那個,還有……”靈符一雙翠綠眼睛閃閃爍爍,像是要偷偷告訴姐姐餐桌上哪道菜不好吃的小孩子一般,他吞吞吐吐小聲說道:“那個,你現(xiàn)在和溫瀾生在一起了對嗎?我覺得,我得提醒你一下,就是,溫瀾生有時候……有點,有點不可理喻,你要小心。”
“嗯?”許目成沒怎么明白,挑眉道,“你也當起謎語人了?”
“那你別管了,反正,反正也沒什么……”靈符又欲言又止,任憑許目成追問也不再多說。
許目成皺皺眉,沿著旋梯走了,靈符則轉身在櫥柜中挑選適合的酒品,挑來挑去,抬頭望著重重疊疊的櫥柜,露出幾分茫然。櫥柜上貼著零到十一幾個數(shù)字,他隨便打開一個柜子,柜子里藏著十類酒水,貼著小小標簽,他認出標簽上寫的是十天干。
“甲乙……庚辛……”靈符皺眉思索,他記得很久以前,那個擁有著一頭烏發(fā)的女子曾細細諸多酒品分類。他記得以前這些酒分十二大類,之后又分十小類,大類按十二地支分,小類按十天干分,現(xiàn)在小類分類如舊,只是大類變?yōu)榘凑諗?shù)字來計數(shù)。
靈符最后還是打開了安全的零號柜子,挑了一瓶琥珀色,聞起來香氣濃郁的酒水,他有些不太明白,過去十二類酒都是藥酒,現(xiàn)在雖然從零到十一,仍是十二種,但卻有了一類普通酒水。
他又打開了標著數(shù)字“叁”的柜子,里面仍是十類酒。
“那個柜子里是治療骨頭的。”輕淡的溫聲細語從旋梯處傳來。
“早啊。”靈符草草地同溫瀾生打了招呼,又打開了隔壁寫著“肆”的柜子。
“那是專治皮膚血肉的。”溫瀾生咳嗽了幾聲,問道,“你在找什么?”
“沒什么。”靈符想起自己來時帶來的水仙,匆匆捧了過來,綠色眼睛中顯現(xiàn)出幾分對主人的小小討好與得意,“你看,比去年的好。”
溫瀾生垂眸注視著淡黃水仙,手指拂過花瓣,稠密細膩的手感從指尖處傳來,似有幾分纏綿悱惻,他輕輕嘆了口氣,帶出了幾聲淺弱的咳嗽,又一次連花帶人一起消失在了二樓的神秘上鎖房間。
許目成回到房間,將溫瀾生的外套隨手掛到衣柜上,找出梳子,碼了幾把頭發(fā),順便同父親許暮發(fā)了幾條信息,她詢問父親咳嗽除了吃藥和多喝水,還有沒有什么辦法。
結果剛綁好頭發(fā),許暮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你感冒了?”
“不是我,是我老板溫瀾生啦,他因為體質(zhì)特殊,不能吃藥,所以我就想想還有什么辦法。”
“我記得你小時候生病,陳阿姨會給你煮一種奇怪的湯,好像是香菜、白蘿卜、梨什么的放一塊熬湯吧,好像是什么偏方,你自己上網(wǎng)查查,說不定能找到。”許暮揉了揉眉心,“不過味道相當難喝,如果我的話,我寧愿多吃點消炎藥。”
許暮又問起溫瀾生為何不能吃藥的問題,許目成支吾了個對藥物過敏的借口,父親好像沒信,但也不做過多的追究,沉默了片刻后提醒她天冷注意添衣,掛電話前又語重心長提醒她要處理好人際關系。
彼時許目成尚未聽出父親的弦外之意,還在想小酒館里哪有什么復雜人際關系,不就她和溫瀾生兩個人嘛,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突然悟到父親是在含蓄的提點她,那時的父親或許已敏銳覺察出了她與溫瀾生之間的微妙變化。
許目成下樓時靈符早就走了,而溫瀾生應該又藏在了二樓的神秘房間,她在二樓的走廊駐足片刻,隱隱約約聽到了幾聲咳嗽,嘆了口氣,熱了熱廚房里的半鍋粥喝了碗,可惜了一下昨晚沒能喝完的山藥排骨湯,出門去尋蘿卜香菜之類的,好湊出父親說的那個怪味的方兒。
不是早班期,也不是周末,街上的人零零星星,之前與溫瀾生兩個人走去超市,一路上倒也沒怎么覺得累,現(xiàn)在換成許目成一個人走,拎著蘿卜香菜幾只梨子和冰糖,只覺得無趣又費時,甚至在腦海里打起了買輛電動車的念頭,好不容易見到一個公交站臺,懶得管公交車比起步行多繞了不知多少路,當機立斷坐上公交車了,只想著找個位置坐下歇腳。
車上沒坐多久,許目成就后悔了,后悔在晃晃悠悠的公交車上玩手機,玩得頭暈腦脹犯惡心,暈車了。她只好收起手機,將車窗悄悄拉開一道縫兒,任冷風伴著馬路的噪音一同喧囂著擠入。許目成將腦袋抵著車窗玻璃,無聊的望著馬路邊的樹一棵又一棵的往后退,無聊的看著馬路上五顏六色的小轎車經(jīng)過,通過她的觀察,得出一個結論——灰色的車最多。
這樣的無聊一直持續(xù)到第七個站臺,這一站在一所大學南門,嘰嘰喳喳地上來了一群學生,打破了公交車里沉悶的氛圍,諸如“期末”、“作業(yè)”、“考研”等熟悉詞匯飄入許目成的耳中,她好奇的打量著那些大學生,像是在看幾個月前的自己。
公交車又晃晃悠悠經(jīng)過了那所大學的另一個門口,許目成抬起眼來左瞧右瞧,企圖從古色古香的大門口中看到白露的影子,她記得白露就在這所學校讀書。
或許是車上人太多,空氣有些凝滯,也或許是那些學生口中的某些字眼驚擾了許目成的昏沉生活,總之,勉強又坐了幾站,許目成決定下車緩緩暈車所帶來的不適感,順便溜達回小酒館。
沒溜達幾步,手機鈴聲就“張牙舞爪”地響了起來。
一接起來,電話那頭便傳來了溫聲細語:“你去哪兒了?”
“還能去哪呀,就是去逛逛超市啦。”許目成輕快道。
“好吧。”溫瀾生似乎有些嘆息。
“呃……怎么啦?”許目成不明所以。
溫瀾生沉默了片刻,溫聲問道:“你怎么不跟我說一聲?”
“當時你在二樓那個神秘房間,”許目成拐過一個路口,繼續(xù)道,“而且我很快就會回去,所以就沒告訴你啦。”
“嗯……你會回來的,對吧?”溫瀾生突然問道。
許目成一時沒忍住笑,反問:“為什么這樣想,我不回去找你,我去哪里?”
“……你剛剛不接我的電話。”
“是嗎?剛剛我在公交車上,有點吵,可能沒聽見。”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如釋重負,輕輕笑了兩聲:“好,等你回來。”
許目成掛了電話,赫然發(fā)現(xiàn)不過十分鐘里竟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她認為這未免有些夸張了,自從她長大后,許暮都沒這么惦記過她出門。
她無奈笑了笑,又走過一個路口,向右拐進小街巷,走到那個沒有名字的別致酒館,北風在她的身后呼嘯,她推門而入,門框的風鈴叮當幾聲,清脆而又悅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