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二章:三惡換三生
年輕太監(jiān)明顯感覺到吳嬰體內(nèi)此刻即將暴走失控的氣息。</br>
他并不知曉她心中的秘密,所以開始惶恐不安。</br>
可這位年輕太監(jiān)也絕非尋常人物,在不安與惶恐之中,他仍舊能夠極快的冷靜下來。</br>
忙說道:“太子殿下,還請您冷靜,您要奴才去尋的那朵花……奴才給您尋來了。”</br>
猩紅眼瞳之中的瘋狂頓時有所穩(wěn)定,吳嬰仿佛抓住最后一絲希望。</br>
抬起頭來,睜著那雙除了猩紅血芒什么也看不到的眸子盯著他,如同黑夜下的絕望惡鬼,滲人得緊。</br>
年輕太監(jiān)面上閃過一絲不忍與猶豫。</br>
但在那雙即將崩壞的血眸凝視之下他最終還是死死咬牙,從懷中掏出一枚水晶制作而成的方正盒子。</br>
盒子封口之處,竟是以黑色符紙以及凌亂狂草的猩紅符文密封完好。</br>
在那黑符之中,鋪面而來的深深天地符力讓人心驚不已。</br>
透明水晶盒中存放著紅色的泥土,就像是常年浸著鮮血一樣的顏色,看起來詭異之際。</br>
在那紅色泥土之中,種著一朵花。</br>
一朵三色花,上黑下白,中間則是黑白兩色融合,揉雜出一種混沌之色。</br>
在遞出水晶盒的瞬間,年輕太監(jiān)面色復(fù)雜道:“太子殿下……要知道,一旦種上三生三惡之花,便再無……回頭之路了。”</br>
吳嬰如獲珍寶,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將盒子捧在懷中,一雙低垂的睫羽在廢墟夜風(fēng)之中簌簌發(fā)抖。</br>
她的聲音極輕:“從我離開那顆樹之日起,便知曉再也不會回頭了。”</br>
咔嚓!</br>
水晶盒子在她懷中砰然碎裂,水晶碎片與血紅色的細(xì)沙在強行破開符力封印的力量之下,炸散四落在吳嬰漆黑如淵的衣擺之上。</br>
她雙手交疊,執(zhí)著那朵三色花,用自己的額頭抵著手背,姿態(tài)近乎虔誠:“以我三惡,換你三生,愿我這一次……還能夠找得到你。”</br>
輕呢完這一句話,在年輕太監(jiān)面色不忍之下,她一意孤行地將手中那朵三色之花貼近自己的心口之處。</br>
花根沾染著漆黑的衣物,頓時根部如同活過來的利刃,刺穿衣物與肌膚,在吳嬰面上血色瘋狂褪去的瞬間里,那朵花酒已經(jīng)深深的種在了她的心間。</br>
直至三生三惡之花盛放,便是結(jié)下靈魂果實之日。</br>
年輕太監(jiān)趕忙取下腰間一枚血色玉佩,一把捏碎,玉佩之中一縷色澤灰淡的殘靈被那朵花吸入其中。</br>
很快,血玉葫蘆之中消散的縷縷靈魂又在天地之間重聚,亮了起來。</br>
吳嬰艱難起身,面色帶有褪去不的深深憔悴,但是她此刻眼眸之中,卻含著光,含著火。</br>
她露出一個失而復(fù)得地笑容:“還在……還在……”</br>
伸出蒼白瘦弱的手掌,將那一縷縷無處安放的殘靈盡數(shù)攏于心口處的那多三色花中,小心翼翼地將之珍藏至三色之中最為潔白干凈的一角。</br>
遠方的煙花之火已然快要落幕。</br>
光影交錯下,吳嬰那張臉上的笑影漸漸隱沒之最深的陰影處,直至嘴角沉出一個隱隱的落寞弧度。</br>
她最終緩緩閉上眼眸,說道:“下去以后,告訴吳璋,就說他的建議,我納了。”</br>
年輕太監(jiān)張了張唇,心中一時無力,仍舊什么也說不出口。</br>
……</br>
……</br>
無名山谷,隔著重重云海,在那道紫電雷鳴轟閃過后,這片山谷也落下了滂沱大雨。</br>
山谷之中的少年少女們縱然躲在樹下仍舊免不了淪為落湯雞的下場,個個面色相繼。</br>
最倒霉的正是星將天吳之子澄風(fēng)。</br>
此時此刻當(dāng)以他情況最為虛弱糟糕,當(dāng)日一時意氣風(fēng)發(fā)地毀山毀谷,最終被那個可怕的女人生生活捉至此用以搬山。</br>
而他所搬之山,在那個女人的要求之下,竟然極其過分的不許動這凡間的一山一石!</br>
這可真是為難死神了!</br>
以他如今的神力修為,還遠不達虛空造物的境界。</br>
可在那女人的淫威之下,他又不敢什么都不做。</br>
就怕突然天上降下一滴雨洞穿他的頭顱神海,從此英靈魂歸星海那可就大大不妙了。</br>
想他堂堂一名掌雨之神,英明一世,最后落得死在一滴雨水的下場,這簡直是奇恥大辱。</br>
所以,為了保住自己的尊嚴(yán),澄風(fēng)毅然決然的選擇燃燒自己的本命星,施展填海搬山神術(shù),用以滿足那個冷血女人的要求了。</br>
填海,自然填的不是普通的海,而是他的神識之海。</br>
搬山,自然搬的就是他所居住的神圣國度,九重天之上屬于自己居住的小圣山。</br>
以神術(shù)將小圣山一角挪移至自己的神海之中,再以大神通一石一土的憑空顯現(xiàn)至此間山谷中來。</br>
人間出圣山,多日之功,經(jīng)過澄風(fēng)廢寢忘食的努力,他終于搬出了一座小山來。</br>
可那個女人目空一切,根本看不到自己做的種種努力。</br>
就在今日,居然還如此過分,招來大雨滂沱來洗禮他這疲倦之身。</br>
心想著人在屋檐之下,不得不低頭。</br>
澄風(fēng)一忍再忍,干活效率愈發(fā)低下。</br>
終于,在那急流般的雨狠狠砸在身上生疼無比,整個神魂都一再動蕩不堪。</br>
這位天吳之子終于忍無可忍,氣得狠狠抹了臉上一把冰冷的雨水。</br>
眉心的星辰黯淡無光,面色虧空之際,轉(zhuǎn)身極目,便要鎖定那道緋紅色的身影準(zhǔn)備破口大罵,表示自己就要尥蹶子不干了!</br>
可這一眼望去,澄風(fēng)徹底呆愣住了。</br>
……</br>
……</br>
茫茫雨幕之中,那道緋紅色的身影遍體濕透,她沒有撐傘,任由大雨打濕自己的黑發(fā)紅衣。</br>
她側(cè)仰臉,雙眸之中睜開兩輪深淵之色,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br>
原本貼身攜帶著的那把紅梅白紙扇不在她的手中或是腰間。</br>
而是完全撐開斜落在濕濘的腳邊地上,雨水在傘面之上飛濺出一顆顆凄清涼景。</br>
畫面竟是說不出的哀婉蕭瑟。</br>
……</br>
……</br>
蒼茫雪山,綿綿長長,放眼望去,之間云浮瑤玉色,皓首碧穹巍。</br>
山中北河的淺水</br>
已凍成堅實的冰,古樹脫去了余留的殘葉,剩著結(jié)成冰的灰色的枝,天氣陰冷,寒風(fēng)凜冽。</br>
在這座浩瀚連綿的雪山之中,一只渾身染血,渾身上下嚴(yán)重灼傷的小狐在厚厚積雪之中做垂死掙扎。</br>
一雙獸瞳虛弱得幾乎快要睜不開,狐貍毛發(fā)之間的臟污黑血在白色積雪之間留下一道道醒目的痕跡。</br>
這只小狐四肢似乎被某種力量折斷,無力的垂塌在地上。</br>
饒是如此,它依舊沒有放棄生存,仍舊一點一點,向前努力爬去。</br>
因為在小狐貍的前方,絕崖積雪之上,生長著一株紅如炎火的果實。</br>
在皚皚白雪之中,散發(fā)這果漿濃香以及勃勃生命之力。</br>
寒風(fēng)如刃,呼嘯而過,如同一把把刀子刮在小狐身上。</br>
將它原本慘烈的身體傷口掀割出更為恐怖的道道血口。</br>
尚未來得及結(jié)痂的傷口涌出更多鮮紅的血,在白雪之中流出凄麗的顏色,很快又凍結(jié)成冰。</br>
風(fēng)雪之中,有著即將凋零的生命在掙扎求活。</br>
這只小狐自然便是隕落在川蕪山上的陵天蘇。</br>
前所未有的沉重、破壞性的傷勢摧毀了他的一切生機以及肉體,可他卻奇跡般的活了下來。</br>
當(dāng)然,這與他修行以來,所獲機緣息息相關(guān)。</br>
體內(nèi)深藏已久的紅櫻綠果象征著生生不息的生命,從而造成了陵天蘇生命力遠超于世間絕大部分的生靈。</br>
后又同時點燃體內(nèi)多枚屬性種子,雷種尚且不提,象征著破壞性的力量。</br>
而較為溫和的水種與木種,相輔相成,在紅櫻綠果的藥性爆發(fā)之下,姑且暫時護住了他的一縷魂魄。</br>
天生一,一生水,水生萬物,萬物終歸于水,水既是生,亦是死。</br>
木,冒地而生,東方之行,上為葉,下為根,春則為生。</br>
水可生木,木又生火,火為生命之火,薪火傳承,生生不息。</br>
在陵天蘇以自身為引,鮮血為咒,更是以封劍的代價施展出燃血一劍,那一劍比光還快,比火還灼。</br>
無根的靈魂在天地之間游蕩,無處可歸,卻也未就此歸湮灰飛。</br>
因為在他即將消散的前一瞬,隔著千里之遙的某方,霎時靈魂顫動仿佛與著某種力量產(chǎn)生了奇妙的共鳴。</br>
那股力量如溫泉呵護,護養(yǎng)著他來到了另一方天地之中。</br>
可一次死亡,陵天蘇并非什么代價也沒有付出。</br>
至少此刻他被打回妖體形態(tài),靈魂劇烈動蕩之下,記憶更是發(fā)生了極大的錯亂,甚至忘記了自己究竟是誰,以一種妖獸的求生本能而活。</br>
在他用盡全身力氣再度向前艱難爬出一個短短的距離。</br>
他終于離那道赤紅的果實只有一寸之遙,只要他抬起腦袋,便可咬下那顆能夠救他性命的果子。</br>
可就在這時,一只干凈潔白的素手動作更快的摘下了那枚赤紅色的果子。</br>
在陵天蘇雙目絕望之中,那素手主人輕咦一聲,低頭看著雪地里這么一個可憐的小家伙。</br>
她面上露出一個憐憫的表情:“哪里來的一只受傷如此嚴(yán)重的小狐貍,真可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