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塵驚,春光漸逐春風(fēng)去(五)
樓小眠攏一攏身下的裘衣,在榻上找了個更舒適的姿勢倚著,愈發(fā)顯得清弱剔透,宛若冰雪琢就的玉人,“敢情殺織布的人是你朋友,這是幫你來了?”
孟緋期懶懶道:“幫我未必,但和蕭木槿有仇那是必然的所以我想著,走就走了吧,不是和皇后有仇么禾”
他唇角一勾,笑容瀲滟如月下牡丹,驕貴絕艷,獨酌夜風(fēng),風(fēng)姿無限,眼底卻偏偏有股暴戾熒熒晃動,如暗夜里正伺機擇人而噬的一匹孤狼。
樓小眠不緊不慢自行重倒了茶,順手也遞了一盞給孟緋期,“嗯,與皇后有仇的,想讓皇后不自在的,都可以是你朋友。”
孟緋期便接了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因病弱而顯得過分白皙的面龐,“我們不也是因為這個,才成為朋友的嗎?”
樓小眠低垂?jié)饨蓿朴频貑枺翱赡侨艘獨⒖棽迹瓫]必要偏要在那時候動手。即便同仇敵愾,提前驚動你引發(fā)誤會也不好。莫非當(dāng)時你們正說著什么?妲”
孟緋期一凝神,“哦沈南霜跟我說,許從悅二月為愛妾辦的壽宴,恐怕有些古怪。太后似乎知道了什么,料定了皇上會去,且會對慕容家不利,大有殊死一搏之意。”
樓小眠沉吟,“前兒入宮我也提過此事,但皇上似乎沒什么興趣”
孟緋期道:“我本來沒怎么留意沈南霜這些話。這女人著實有點瘋魔,居然還敢惦記許思顏,想瘋了編出些胡話來也不是不可能。她也不想想,許思顏那小子雖然不怎么樣,可到底是一國之君,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還會要她這個被人玩剩的女人?真是做夢!但織布死了織布死了,難道是因為聽到了這些胡話?”
樓小眠啜茶,悠悠道:“那么,便未必是湖話。從今后真得多多留心下那個壽宴了《帝策》呢?”
孟緋期道:“自然給了沈南霜。織布被殺,蕭木槿必定疑她,只有太后能保得住她。她必定會用《帝策》來保命。而慕容家有了《帝策》,呵,樓兄,你說他們會多長些腦子,還是會多些長膽子?”
樓小眠笑而不語。
孟緋期又覺得奇怪,“這樣的皇家之物,價值連城,你哪里弄來的?為何不自己留著?”
“殺人奪寶,原不是什么難事且武成帝的字實在不怎樣,內(nèi)容銘記于心便可,要那不會說話的破書做什么?”樓小眠愜意地向后一仰,“把它用于最值得用的地方,即可。”
孟緋期點頭,“禁衛(wèi)軍那些狗滿城里搜捕我,我也不便在你這邊久呆。雖不曉得你為何苦苦跟許思顏夫婦為敵,但能多一個合作伙伴也是好事。我可不想連累你。”
樓小眠輕笑,“皇上也已開始疑我,附近亦常有人盤查打聽,我就不留你了。緋期公子自己保重,暫時別去聯(lián)系那個沈南瓜了。”
孟緋期已將茶盞中的水飲了,踏步向外走出兩步,聞言不禁頓下足,皺了眉再次提醒:“樓兄,她叫南瓜呃,錯了!她叫南霜,不是南瓜。”
樓小眠恍然,“哦,南霜,南霜。不能怪我記不住,南方氣候溫暖,哪來的霜啊?真真矯情,真真做作,真真聽不順耳。”
孟緋期搖頭。
一個名字而已,也能有這許多感慨,果然酸得很。
看來文人到底是文人,即便才識過人手腕強硬,也脫不了那層酸腐的外衣。
他依然從窗口躍出,再無聲無息關(guān)了窗扇,瞬間失了蹤影。
樓小眠獨在書房里,慢吞吞將自己茶盞里的水飲盡,才站起身,端起孟緋期用過的杯盞查看。
方才同在桌上拿的細(xì)瓷杯盞,與他所用的一般無二。
俱是折枝花卉的彩釉茶具,勾勒得精細(xì)美麗,可作茶具,亦可把玩。
指尖一線銀光閃過,一根銀針探入盞底余瀝,登時轉(zhuǎn)作淺綠色。
他唇角便有一縷輕煙般的笑意淡淡浮起。
如雪蓮輕綻,清澈超逸,孤高絕塵,令人見而忘俗,不由地心生敬意,視之如仙。
可偏偏是這般一個妙人兒,剛剛下毒于無形,在無聲無息間算計了視他為朋友的絕世劍客孟緋期。
活在算計中的人,沒有朋友
正月里幾個倒春寒的冷天過去,氣候便漸漸溫暖起來。
春風(fēng)艷陽色,柳綠花如霰。
轉(zhuǎn)眼間,瑤光殿前的木槿花很爭氣地開始吐出點點新綠,漸漸匯成一樹樹的蔥翠,莊重端雅的瑤光殿便平添了幾分明艷嫵媚。
木槿身子漸沉,加之宮內(nèi)外的事大多被夫婿和隨侍們包攬打理,生活極閑適,小臉未免又圓了一圈。
與之相反的,許思顏卻似比先前忙碌了許多,有時徹夜與心腹近臣商議國事,有時微服出外巡視,兩三日方回。
但他并未對慕容家有何動作。
蕭尋借死遁身,帶著心愛的小白狐遠(yuǎn)走他鄉(xiāng),蕭以靖卻不得不因為父親的“薨逝”守孝。于是,他納慕容瑯為側(cè)妃的事便不得不擱置下來。慕容瑯膽子漸漸放開了些,尋機又開始往雍王府跑。許從悅避之如虎,往往借口皇上召見逃之夭夭,總算有驚無險。許思顏只作不知,從不深究。
隨后慕容繼棠因慕容老太妃生病,再次回京侍病。許思顏似完全忘了這位是當(dāng)日假山暗害木槿的最大嫌疑人,一般地厚加賞賜,還賜了兩名絕色的歌妓,只是這賜歌妓的用心卻叫青樺、顧湃等人心下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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