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世,江湖無日不風(fēng)波(一)
這丫頭裝瘋賣傻,避免因狀況未明、羽翼未豐時與人纏斗會吃虧,這三年倒也過得逍遙。可到底一直被規(guī)矩拘著,在蜀國時又極年幼,想來出門的機(jī)會極少。
既然一切安排妥當(dāng),陪她在附近多逛一兩日應(yīng)該不妨禾。
何況,雍王許從悅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來了吧?
上雍與北鄉(xiāng)毗鄰,當(dāng)日將許從悅封于上雍,并撥銀令其自訓(xùn)府兵,閑時為民,戰(zhàn)時為兵,對外宣稱是因距北疆頗近,所練府兵既可宿衛(wèi)王府,又可備以征防,實(shí)則是把皇家的一雙眼睛按到了這群狐貍中間。
尊貴的皇親身份再加上自身的不俗實(shí)力,才可能震住那群被縱得目中無人的驕橫官吏妲。
許從悅雖嬌貴了些,喜歡不時賴回京城住上幾日,倒也頗有才干。如今的雍王府,亦是江北不容小覷的一股力量。
許思顏想去瞧瞧基本處于許從悅實(shí)際控制下的上雍郡,順便帶木槿嘗嘗那里醋魚。
他的唇角揚(yáng)起,一抹輕淡笑意輕輕漾開,柔和恰如此刻橋下的一池碧水。
風(fēng)過起漣漪,一圈圈蕩開的波痕很有規(guī)律地劃過水面,卻似被一處凌亂擾到
“解語姑娘,解語姑娘!”
有青衣老嫗急急奔到那亭里,撲到欄桿邊向水中凝望。
荷葉田田,看不到人影,卻見方才美人彈奏箜篌的亭子里,只剩了一張茵席和一張?bào)眢螅廊藚s不見了。
周少鋒遠(yuǎn)遠(yuǎn)瞧見,失聲道:“有人落水了!”
許思顏皺眉,“救人!”
幾人忙奔過去時,卻聽沈南霜道:“大約是投水吧?那女子甚美,我特地多看了幾眼,覺得她似乎有些失魂落魄,眼錯不見便已在水里了!”
那女子顯然不會水,給撈上來時已經(jīng)暈了過去。
一堆人忙著施救時,已有人在告訴許思顏這女子的來歷。
女子名喚花解語,正是慕容繼賢送給許思顏的五名美人之一,卻是人如其名,不但容貌是五人中最出色的一個,性情也是溫柔賢淑,比花解語。
她擅彈箜篌,頗得慕容繼賢寵愛。
自然,再寵愛不過是個侍姬而已。若能派上更大用處,慕容繼賢丟出去她時也是毫不猶疑。
“她和慕容將軍那罪人很親近,既奉命接近太子,多半別有用心。如今慕容罪人被太子擒拿,解語姑娘應(yīng)該是害怕了,才自己投了湖。”
青衣老嫗弓著身子小心地回稟著自己的猜測。
許思顏沉吟,“哦,花解語?畏罪投湖?”
青衣老嫗猶豫道:“其實(shí)解語姑娘過來這幾日,我看她挺和氣的,做事也從不逾矩,應(yīng)該不曾做過對太子不利的事吧?”
許思顏眸光一凝,“你是什么人?”
青衣老嫗忙道:“老嫗班氏,蒙先帝青眼,當(dāng)年曾帶班入京為先帝和眾位王爺唱過戲。如今老了,戲班早就交給子侄們打理。前兒慶將軍聽說慕容繼賢送來這些女孩兒,怕她們沒規(guī)矩,故薦了我到驛館幫著管帶管帶。”
許思顏聽聞是慶南陌薦來的,這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來慶南陌早吩咐過她多加戒備,方才注意到種種細(xì)節(jié),并毫不避忌直言回稟吧?
成諭在旁沉吟片刻,悄聲稟道:“太子,恐怕沒那么簡單。上次在涇陽侯府,我等查過和綠藻一起進(jìn)府的那女子,雖然倉促間并未打聽到她確切身世,但聽聞也是個絕色美女,素穿黛紫衣裳,擅彈箜篌。”
正與眼前這位花解語特征相似。
許思顏負(fù)手打量著那落水的女子,卻見她被人壓于石凳上控水,墨黑的長發(fā)濕淋淋直垂到地上,愈發(fā)顯得臉色慘白,身肢柔弱。
雖是無聲無息,口不能言,亦有種令人心生憐意的嫵媚。
且很奇怪的,他覺得她似曾相識。
他的記憶力頗佳,幾乎敢確定,即使她也曾到過涇陽侯府,他都應(yīng)該沒見過她。
“涇陽侯”
他嘲諷而笑,“果然是個有心人,這女子著實(shí)美貌,美貌”
他這樣說著,卻懶得再多看她一眼,自顧往別處游賞去了。
傍晚許思顏回屋,便聽沈南霜稟道:“太子,那位解語姑娘已經(jīng)醒過來了,正過來叩謝太子救命之恩,要不要見她一見?”
許思顏側(cè)頭,便見窗外一架凌霜花攀援墻角妖嬈而上,胭脂色的喇叭狀花朵一簇簇開著,倒也有種小家碧玉的溫婉秀麗。
只是不知怎的,他忽覺得還不如種那朝開暮落的木槿好。
好養(yǎng)又好看,而且實(shí)用。
若是惹惱了他,盡可辣手摧花,摘了那滿支的花朵亦使得,橫豎明日還會重新迸綻,一樣睥睨自若地繁盛著。
沈南霜見他只顧盯著窗外,雙眸閃亮如星,唇角笑意溫柔,再不曉得那思緒飄到哪里去了,不覺一愕。
她忐忑地又喚了一聲,“太子,解語姑娘在那凌霄花下等著呢!”
許思顏回過神來,再往那凌霄花下打量,才看到地上跪著的黛紫身影。
他輕笑,“既然她滿心想自盡,誰救了她便該是她仇人才是,怎么反要謝我?不過橫豎今日無事,且喚進(jìn)來吧!”
沈南霜應(yīng)了,出去對那花解語低低吩咐了幾句,才領(lǐng)她進(jìn)來。
許思顏猜著必是在教她些規(guī)矩,以免惹他不快,再不曾疑心,愜意地靠在榻上,邊品著沈南霜泡的茶,邊計(jì)算著木槿他們的行程。
北鄉(xiāng)距高涼并不太遠(yuǎn),便是再怎樣地緩緩行著,明日也該到了。
他與樓小眠相交日久,這陣子獨(dú)自與慕容繼賢等眾多軍中將領(lǐng)和當(dāng)?shù)毓倮糁?旋,很是吃力,自是懷念從前總在緊要關(guān)頭助他一臂之力的樓小眠。
不過奇怪的是,他忽然發(fā)現(xiàn),他似乎更記掛另一張笑盈盈的小圓臉兒。
小圓臉兒上生著雙大大的黑眼睛,多討喜多可愛,看著多順眼!尤其一笑大眼睛彎作一對月牙兒,粉嫩如花瓣般的面龐捏著多舒服
嗯,地上跪的這女子的確絕美傾城,若是往日,他不免多看幾眼;興致來了調(diào)笑幾聲,也算不負(fù)他風(fēng)流太子的虛名。
可惜,她太瘦,下頷太尖,眼睛里的嬌怯柔弱媚態(tài)橫生,又怎比得過木槿那丫頭爽朗談笑,如一輪明月皓光灑落,瀟瀟灑灑占盡風(fēng)流
“罪女花解語,叩見太子殿下!”
花解語娉婷而跪,雪膚花貌,瑰姿艷逸,明明嬌柔妍媚瓊花般的女子,卻著了一身深黛無紋的衣裳,平白多了幾分端莊沉靜之氣。
沈南霜有些懊惱地盯著眼前女子,心下已有悔意。
或許她不該真的把她引到太子跟前。
這樣的***,天上少地下無,若太子動了念頭,加上她本人的心計(jì),日后她站穩(wěn)腳跟,卻未必有旁人的立足之地。
悄悄窺向許思顏神色時,沈南霜才略略松了口氣。
他看似正瞧著花解語溫和淺笑,可眼神游離,根本沒將她放在心上!
等花解語見禮完畢,許思顏才慢悠悠看向花解語道:“怎么?不想死了?下回想死時萬萬先說一聲,我必不叫人救你,也免得誤了你的事兒。”
花解語眼圈一紅,差點(diǎn)落下淚來,卻道:“罪女自知罪孽深重,萬死莫贖。但承蒙沈姑娘開解,罪女也想通了!螻蟻尚且貪生,何況罪女年紀(jì)尚輕,縱曾失足,若得太子垂憐,也未必這輩子便毀了!”
許思顏便看向沈南霜。
沈南霜紅了臉,在他身后悄聲道:“成大哥不是說她與涇陽侯有關(guān)么?我也盼著能為太子分憂,所以勸了幾句。”
許思顏便轉(zhuǎn)向花解語,懶懶地支著額,問道:“你有何罪孽,且先說來聽聽。”
花解語磕頭應(yīng)了,才緩緩敘道:“先父花天瑞,原是軍中一名裨將,因七年前參與剿滅流竄到燕安的山賊時瀆職,導(dǎo)致整座村落被賊人劫殺一空,故而被處了絞刑,我也被充作官妓,過了三年不人不鬼的日子。直到直到有一日慕容繼賢遇到我,不知怎地便看上了我,將我?guī)肓藢④姼?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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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紙們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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