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策,枯骨亡魂碧潭寒(一)
已給折磨得混沌發(fā)霧的眼睛又閃過一抹綠熒熒的光彩。舒殢殩獍
“滅了許安仁的國,這也算是為我們報仇了是不是?再則,蕭大小姐也可以用這個去和你們國主講條件,另尋個趁心如意的好夫婿,對不對?”
頭頂?shù)乃橛值温湎聛恚@回木槿沒有仰著脖子接。
她盯著許世禾,輕笑道:“你似乎忘了自己也姓許,自己也是吳國人了?便是蜀國強盛,最后滅的,還是你的國,你的家吧?”
許世禾冷笑道:“我從小就是孤兒,是淑妃娘娘收養(yǎng)了我,六皇子提拔了我,又讓我跟了他姓許!六皇子失了國丟了命,我有什么國有什么家?巴不得即刻讓那許安仁斷子絕孫才好!嬖”
木槿笑道:“那可有點難!”
景和帝育有十多個皇子,除去兩個早夭的,大多也育了一堆兒女。
如今皇帝許知言這一支,只許思顏一個獨子;但其他皇弟們有的連孫子都好幾個了浪。
許世禾磨牙片刻,說道:“橫豎我絕計不會便宜了許安仁的子孫!”
木槿道:“那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關(guān)押你的人是誰?又準備把這《帝策》送給誰?”
細想下來,應(yīng)該不會是忠于許知言的人,不然不會把他押在遠離京城的這么個地方。
知道這個地方的人,必定也和將木槿丟入陷阱、以及策劃許思顏酒樓遇到徐夕影有關(guān)。
整件事越來越撲朔迷離,木槿似乎已看到了陰森森兜頭裹來的大片霧霾。
許世禾早已聽出木槿的確帶著些蜀國那邊的口音,更不疑有它,只掙扎叫道:“你先止了我的癢,不然我我想不起,也說不出話來啦!”
木槿也曉得自己那蠱有多狠烈,這才踏回那山巖之上,尋出一粒豌豆大小的藥丸,指甲輕輕一彈,已落于許世禾喘息著半張的口中。
許世禾慌忙咬住,嚼了兩嚼,便覺苦辣之后,一陣辛涼之意頃刻沖入腦門,飛快飄向五臟六腑,全身似被涼水泡過一般,癢熱煩躁之氣頓時掃去大半,竟在頃刻間將那刺癢感除掉大半,頓時松了口氣,喘息著低嘆道:“好舒服,好舒服啊”
他已習(xí)慣茹毛飲血,不以為苦;只是這奇癢著實熬不過去,竟比油鍋里煮著還覺悲慘無力。此刻癢感一止,便甚感滿足。
木槿唇角一彎,圓圓臉頰一對酒窩純稚醉人,連話語里都含著幾分笑,“想再癢,也容易得很!”
許世禾忙道:“別,別我,我都跟你說。原先關(guān)我的是太子府的主事太監(jiān)張旋。張旋會武,幫許安仁暗養(yǎng)了一批高手,專他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想來六皇子遇害之事,便是他的手筆。這里原是張旋的家鄉(xiāng),也不曉得這個天殺的從哪里發(fā)現(xiàn)了這個溶洞,只怕放在京城會被人識破救走,居然把我押到這里,一關(guān)就是二十五年!”
“張旋”
木槿思忖。
她到吳國三年,就沒聽過這姓名。
許世禾恨恨叫道:“對,就是那個天殺的!可惜他也沒落著什么好,幫許安仁干了一堆見不得人的丑事,等許安仁登基,以為從此可以跟著他榮華富貴了,卻也不想想,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他知道許安仁那么多秘事,許安仁安能容他?聞得許安仁登基第二年張旋就不明不白死了”
“他一死,許安仁再找不到我被關(guān)的地方,也便找不到《帝策》了。那段時間大約風(fēng)聲緊,便一直不曾有人過來探我。要不是我閑來無事常自己和自己說說話,只怕我都快忘了怎么說話了!直到五年后,張旋的一個族侄,叫張博的,才再次走進了這個溶洞。我問時,才曉得許安仁也死了,哈哈哈,也死了!新君從未問過此事,應(yīng)該根本不知道他父親做的好事,更不知道《帝策》的存在,張博看著風(fēng)頭過去,這才敢又過來問我《帝策》的下落。”
“你自然還是不肯說的?”
“可不是!張旋死后,張家沒落,就想著借我的《帝策》做個進身之階重獲富貴。可六皇子死得那么冤,哼哼,我便是死上千回百回,也絕不讓《帝策》落到許安仁手里!”
他只顧記掛著于他有恩的六皇子,壓根兒再記不起,當(dāng)時許安仁才是太子,早已確定的皇位繼承人。
木槿依稀聽說過景和帝當(dāng)太子時的種種艱難,想來得寵的淑妃母子也是種種設(shè)計,否則絕不可能拿到只有皇位繼承者才可能得到的《帝策》。
一旦涉及皇家奪位之爭,只有生死勝負,沒有是非對錯。
木槿是個努力向前看的上進姑娘,也懶得去梳理這些辨不出黑白的陳年往事。
她只問向許世禾:“于是,那個張博還是沒從你這里得到消息?他這是把你連同你掌握的消息轉(zhuǎn)賣給別人了?”
許世禾點頭道:“你果然是從帝王家出來的,有些頭腦。”
廢話,沒頭腦能把你這老狐貍整成這樣?
木槿不以為意地剝著松子,“賣給了一個戴金色面具的人?”
許世禾頓時警惕,“你認識他?”
木槿嘆道:“等我抓到他,非把他弄進來喂鱷魚不可!我就看到他殺了那兩個人,他就設(shè)計把我丟這里來了!”
許世禾頓時松了口氣,點頭道:“是了,他要滅口,就把你送下來喂鱷魚了!你們被丟下來前,他剛在這里和我扯了半天的話,想套出點什么來。哼,當(dāng)我是傻子呢,曉得我恨許安仁,口口聲聲說他不會放過許安仁的子孫,可便是他們弄死當(dāng)今的太子,再要扶立新君,一定還在血緣最近的皇親中尋找繼承者,那必定還是許安仁的子孫,我才不會便宜他。若是蜀人,倒還有幾分可能去動搖許安仁子孫們的江山。”
他近乎諂媚地看向木槿,“若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我便告訴你《帝策》在哪里。”
木槿似笑非笑,“千萬別想著我放你下來,我背上手上的傷還疼得厲害呢!頂多幫你換個舒服些的姿勢。”
許世禾搖頭,“我只是想你分些松子給我吃,可以不?”他身上不癢了,眼睛又開始露出餓狼般的貪婪光芒,卻是對著木槿手中的松子,真的餓了!
他不再掉淚水了,開始掉口水
木槿張了張嘴巴,一粒松子仁從口中掉出來。
許世禾便眼巴巴地看向松子仁滑落處。
汗水淚水沖刷過的面龐一塊黑一塊白,丑得出奇,卻無法掩住他一臉暴殄天物的惋惜。
好吧,即便不是饞鬼,在吃了二十五年的生鱷魚肉后,連白米飯都該成山珍海味了,更別說松子了
木槿很佩服他的手足被扭成那么個倒懸的姿勢,受了這么久的苦楚,尚能記掛著吃食,剝開的下一顆松子仁,便直接彈入了許世禾的嘴里。
許世禾忙張嘴接了,卻沒看到咀嚼。
他沮喪道:“直接滾喉嚨下邊去了可惜,可惜!”
木槿便繼續(xù)剝著松子,一顆一顆彈了過去。
許世禾再接時便很小心,以舌頭卷過,閉了眼細細品著,倒似在品著甚么瓊漿玉液一般。
木槿便有些欷歔。
至少,從忠實程度和求生意志來看,這人當(dāng)真接近無敵了。
當(dāng)然,一個被困二十五年的囚犯,能得她一國皇太子妃親自剝松子相喂,這事本身也無敵了。盡管木槿投喂的手勢很像在喂一條狗或一條魚。
連喂了十余顆,木槿才給自己剝了一顆。
許世禾滿意地吐了口氣,嘆道:“真是從未有過的美味!”
木槿晃著腿,“于是,《帝策》給我?”
許世禾點頭,“給你,給你”
他想了想,忽又躊躇,“你和我一樣被困在這里,只怕今生今世也出不去,又怎么拿得到它?”
木槿看看黑不溜丟的頂部,問道:“你不是說,他們并未放棄奪得《帝策》?那他們早晚會有人過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