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這里名媛云集,美女如云,可是簡飛菲只一襲最簡單的湖水綠旗袍,淡施脂粉,就已經(jīng)艷壓群芳,令全場的佳麗都黯然失色。
她天生就是為了吸引人目光而存在的。
幾乎所有人在這一瞬間都屏住了呼吸,然后看著簡飛菲挽著陳中河的手臂,淺笑盈盈,目不斜視的走了進(jìn)來。
陳慕云一直覺得旗袍最能體現(xiàn)一個女人的身材和氣質(zhì),簡飛菲每走動一步,身上就似有水波在流動,那是江南三月最溫潤的春水。
可是,卻已經(jīng)不會在他心中蕩起半點漣漪。
簡飛菲的美,好似只應(yīng)該存在于天上,而對于現(xiàn)在的陳慕云來說,昨晚在某家酒店門口,抖著肩膀低著頭放聲痛哭的那個人反倒更真實,更令人心動。
簡飛菲的目光終于落到了他的身上,陳慕云沖對方淡淡一笑,那一刻,他覺得從未有過的輕松。
他終于徹徹底底地從那場無望的單戀中解放出來。
那一年,他雖然沒有真正的愛上夏草,但夏草的出現(xiàn),還是拉了身陷泥濘卻無法自拔的他一把。而夏草那么堅決,義無反顧的一放手,終于也讓他下定決心,徹底的從陳家走出來,去開拓只屬于陳慕云這個人的疆土。
因為給自己定的目標(biāo)太高,這五年的時間,他過得很不輕松,甚至緊張到他沒有時間去思考感情上的事,也沒有時間再去想簡飛菲這個人。
可是在偶爾閑暇下來時,他會想到的,竟然是和夏草在一起的那三個多月的時光,還有那個尚在襁褓中,皺巴巴的,還稱不上多么漂亮可愛的小嬰兒。
他曾經(jīng)想過去找一下她們,或者是偷偷的看上一眼,可是他不敢。
前事不忘,后事之師。他不想再重蹈他父親的覆轍。
所以,在他未確認(rèn)自己的心意之前,他不會冒冒然去打擾那一對母女的平靜。
“對不起,大哥,我來遲了。”簡飛菲笑著對簡伯年道。
誰說上天是公平的他分明有時候也會對某個人更優(yōu)待一點的。
簡飛菲出身好,長相好,就連聲音也是格外動聽,她這樣一開口,又令更多的人自慚形穢了。
“哪一年不是這樣?”簡伯年帶著一點調(diào)侃笑道,“都是中河把你寵壞了。”
她是他最小的妹妹,兩人相差了近二十歲,完全可以說是長兄如父,所以簡伯年對簡飛菲也是格外好,放在心尖上來寵著。
簡飛菲莞爾一笑,這一笑里,竟然還有一點天真。
三十九歲的女人,已經(jīng)是芳華盡失,可是對于簡飛菲來說,卻像是最成熟的漿果,正是最誘人的
時候。
陳中河攬了簡飛菲的腰一把,輕笑道:“應(yīng)該說是大哥你把他寵壞了。”
簡伯年大笑起來,“飛菲,中河開始投訴我了噢。”
簡飛菲斜了一眼陳中河,只是那么一眼,卻是風(fēng)情萬種,似嗔怪,更似在撒嬌。
旁邊幾人跟著陪著笑,陳中河這時開始向站在旁邊一直沒吭聲的陳奚河打招呼。
“大哥。”說著又看了眼他旁邊的人,“慕白也來了。”
陳慕白立即彬彬有禮的叫著“三叔”,“三媽”。
簡飛菲笑著應(yīng)了聲,然后沖著簡喬琪的方向招了招手。
簡喬琪一把拉起陳慕云的手,“慕云哥哥,我們過去吧。”
陳慕云實在不想見到那兩個人,可是又不想和簡喬琪拉拉扯扯的,眼見得避無可避,只得硬著頭皮上前,然后一連串的叫人。
“爸,大哥,三叔,三媽。”
陳奚河神情冷淡,倒是陳慕白立即笑著回了句“好久沒見了,慕云,什么時候回家吃頓飯。”
他話說的客氣,陳慕云聽在耳中卻覺得格外的刺耳。
這樣一副主人口吻,倒好像他陳慕云真的成了一個外人。
這時簡飛菲發(fā)現(xiàn)了兩人還握在一起的手,立即笑了起來。
“慕云,你到底什么時候娶我們喬琪,三媽還一直等著吃你們的喜酒呢。”
即使兩家人對他們兩人的事都是樂見其成,簡伯年也早就在心里急得不行,可是作為女方,他們還是得有自己的矜持,所以簡飛菲用了“三媽”這個稱呼,以此表明自己是站在陳家人這一邊來說這話的。
簡喬琪臉上立即染上一點紅暈,羞答答地看了陳慕云一眼。
畢竟在眾人面前,他也不好太下簡喬琪的面子,而且剛剛的簡喬琪還稍稍博得了他的一點好感。
“喬琪還小,以后肯定會碰到比我更好的人,我怕她會后悔。”陳慕云微笑道。
簡喬琪立即小心的說了句“我不會后悔的”,卻在簡伯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過后,嚇得立即吐了下舌頭。
“今天不說這事。”簡伯年著拉住了陳奚河的手,“年輕人的事,還是讓他們年輕人自己解決,奚河,今天你得多陪我喝幾杯。”
陳奚河看了眼陳慕云,冷淡的眼神里稍稍帶著一點不滿。
陳慕云微笑著和他對視著,然后沖陳中河點了點頭。
“三叔,那邊有個朋友,我過去打個招呼。”
他們父子已經(jīng)勢同水火,外人夾在中間,都只有為難的份。陳慕云肯避讓,陳中河總算松了口氣,立即點了點頭。
陳慕云轉(zhuǎn)過身去,走了好幾步又回了下頭。
不遠(yuǎn)處,陳中河正低著頭和簡飛菲說著什么,兩人臉上都帶著淺淺的,幸福的微笑。
陳慕云也不由的微笑起來。
即使已經(jīng)放下這份感情,能看到簡飛菲得到幸福,他仍然覺得很開心。
而另一個昨晚還在失聲大哭的人呢?
他忽然很想再見一見那個人。
這種心情如此的感烈,以致于生日宴結(jié)束之后,雖然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陳慕云還是將車開向了去夏草所在的那座城市的路上。
已經(jīng)三十四歲的陳慕云在這個晚上,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年輕,心潮澎湃的去追求自己的愛情。
他覺得他應(yīng)該是愛夏草的。
畢竟這是他這么多年來,除了簡飛菲之外,唯一看得上眼的女人。
當(dāng)年他遇到簡飛菲時,他的人生可以說一片晦暗。
和母親的完全無法溝通,和父親的水火不容,和那個同父異母的大哥的貌合神離,讓他的人生感覺不到一絲快樂。簡飛菲的出現(xiàn),就像是暗夜里的一盞明燈,而追求光明,又是人的本能。
他在遇到簡飛菲之前,甚至以為自己這一生都不會涉足愛情。
他父親實在給他豎立了一個不好的榜樣。
只是他沒有想到,那盞燈并不是為他而亮,那點溫暖也并不是要給他的。
她變成了他三叔的妻子,而他,甚至不敢讓她知道自己的這份感情。
直到他遇到了夏草。
***
夏草半夜從夢中醒來。
那是一個很不美好的夢,她夢到了文青。對方一臉血污的看著她,說我好難受。
夏草并不覺得害怕,那是文青,即使死了,也是她曾經(jīng)的姐妹。
她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不愿意堅強(qiáng)的活下去?
文青就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說我真的太累了,枯草,我好累,我沒有你那么堅強(qiáng),你知道的,我一向外強(qiáng)中干。
夏草也跟著哭了起來,說文青你不要這樣說,你有你的好,你為什么一定要在馬家源這棵樹上吊死?
文青笑得凄涼,說來不及了,枯草,你知道嗎,來不及了。
夏草剛想問她什么來不及了,文青卻不見了。
夏草一著急,人就醒了。
哪里有什么文青。她的身邊,只有那個昨晚受了驚嚇,今晚一定要和她睡一起的夏雪晨。
借著室外的路燈,夏草看到小姑娘睡得正香,一只手臂還緊緊地?fù)г谒牟弊由稀?br /> 夏草忽然覺得心中一酸。
她其實并不是一無所有,至少,她還有這個小家伙。
她的手機(jī)在這時忽然響了起來。寂靜的深夜里,這起鈴聲響得格外驚心,可是還沒等到夏草去接,電話又掛斷了。
這種電話,通常都是不需要接的,夏草懶得浪費(fèi)精力,轉(zhuǎn)了個身,又閉上眼睛繼續(xù)睡覺。
只是翻來覆去卻怎么也睡不著,頭卻疼得厲害。這一天多實在哭得厲害,又沒有睡好,她的眼睛到現(xiàn)在還腫著,頭也暈沉沉的。
又這樣折騰了很久,夏草終于忍不住坐了起來,同時拿過手機(jī)想看一眼時間。
她在這時看到了剛剛那個未接的電話號碼。
是個沒有存名字的號碼,可是她記得是誰的。
夏草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她沒有想到陳慕云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是打錯了,還是有什么事?
可是她沒有勇氣打回去問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