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陰陽——錢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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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絳紅樓外緩緩馳來了一輛華麗的香車!</br>
錢謙益終于出現(xiàn)了!</br>
久候的人群爆發(fā)出熱切的歡呼,無數(shù)雙眼睛盯向了那輛香車,但在急切的想要上前的同時,卻不由自主的隨著人潮向后退開幾步,空出一條道來讓那香車開向絳紅樓。</br>
名動天下的文壇領袖錢謙益,是個渾身打理得清爽宜人,身材像年輕人一般的修長耐看,頜下幾縷黑須,雖然年紀不饒人,眼角的魚尾紋稍一注意便能看到,但目光卻澄明之極,猶如湛藍的天空,高遠深邃,只是在眼底下,偶爾會流露出一絲的冷漠的中年人。</br>
面容清矍文氣,儒雅大氣的金色程子衣,這種服飾是文人儒士參加宴席時常穿的服裝。一露面,便贏得了眾人的好感,不過若是細心的話,便會看出錢謙益的這身程子衣細微處與眾不同。不管是質(zhì)料、式樣,還是衣服上綴著的玉佩等物,都非凡品。</br>
從容的從馬車中走下,錢謙益很謙遜的向圍觀的人們拱了拱手,面帶平淡的笑容,當真有領袖的風采,引得眾人情不自禁的出聲喝彩。</br>
“柳小姐稍后便至,還請諸位稍等片刻!”錢謙益身邊的一名身材中等,穿儒袍的男子高聲說道。</br>
此人是錢謙益的家奴,從小在錢家長大,自幼學習武藝,對錢謙益尤其忠心耿耿,甚至救過錢謙益的命,因此成為錢謙益貼身護衛(wèi),錢忠,名義上是家奴,在錢家的地位卻不低。并且只要與錢謙益相交的人,都知道此人與錢謙益的兄弟情誼,不敢怠慢。</br>
聽聞柳如是稍后便至,人群浮躁的心稍微平靜下來,直到錢謙益在錢忠的保護下緩緩進入了絳紅樓,才又開始嗡嗡的議論起來。不過這次的內(nèi)容卻與剛才小尼姑出現(xiàn)時截然不同,滿口的贊嘆與推崇。</br>
錢謙益早在老鴇的逢迎下,進入絳紅樓最華麗的房間,素來修養(yǎng)甚高的錢謙益對老鴇也是面帶笑容,把那老鴇喜得恨不得好好與這位文壇領袖親近親近。只是眼觀四方,耳聽八面的老鴇向來是見風使舵,察言觀色,若說她是唯一看出錢謙益謙遜溫文的表面下有著某種特別的東西并不為過,因此老鴇很知趣的告退。</br>
等到老鴇告退,帶著謙和微笑的錢謙益笑容收斂,帶著幾分嫌惡的神色望了眼桌上洗得發(fā)亮的茶碗,雖然釉色精細,并非普通器具,在他眼里卻不值一提。</br>
熟知錢謙益的錢忠麻利的把桌上東西一股腦包仍去一旁,命小廝從隨身攜帶的包袱里取出嶄新的茶具,桌布,一律是價格不菲的古董,瞬間代替了剛才的青樓之物。</br>
眼前之物:宋時五大名窯之一的浙江龍泉哥窯的茶壺、茶碗、茶盤,清一色的整套,即便是在皇宮中,要找不出這樣稀罕的茶具。至于桌布,則是現(xiàn)今盛行的幾種珍貴布帛之一——蜀錦,圖案則是:藍天白云,竹篁如林,盤腿落座,撫琴品茗,陶然雅靜。</br>
如此講究,如此品味,若是被普通中等人家瞧見,恐怕會驚愕的連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了,即便是富家公子,官宦子弟,也會忍不住的驚嘆。至于是該贊嘆他的品味之高,還是艷羨他的財富奢豪,那就另當別論了?</br>
視如珍寶的審視了遍眼前的器具,溫文爾雅的錢謙益笑容里充滿了得意,輕輕撫摸,低聲道:“取茶,我要為柳小姐親自煮茶!”</br>
茶藝,有多種方式,片茶、煮茶、點茶、泡茶等等,而煮茶,最為繁瑣,然論品茶的格調(diào),煮茶法卻未必有多高雅!他話音落下,自有小廝陸續(xù)的把特制的茶葉、杏仁、雪梨等物送上,還有爐具。</br>
一切布置妥當,錢謙益開始煮茶!</br>
錢忠把小廝支出房內(nèi),關上門,恭聲道:“老爺,一切查明,樓中均是聞訊而來的文人商賈,大多數(shù)與老爺你相識!其中名頭最大的是復社四公子,老爺要不要見見?”</br>
錢謙益猶如未聞,專心的煮茶,口中低聲說著,“復社的四公子?”眼角流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不用管他們,張狂少年而已,今日主要是贏得柳如是的青睞,其他人都是其次。”</br>
錢忠一改在外面肅然的表情,笑著說道:“是!老爺今天如此鄭重,我想那柳如是眼界再高,也逃不出老爺?shù)氖中摹!?lt;/br>
“呵呵,事情未有進展之前,不可妄下定論。前幾次與這柳如是見過幾次,雖然倉促,但觀此女言行舉止,絕非普通人能夠降伏!前有文壇新秀陳子龍,后有徽州巨商汪然明,若要抓住她的心,絕不是一錘便能定音的。”錢謙益意味深長的說著,一時間,他澄明的目光里涌出濃烈的豪氣與征服的欲望,欲把一切盡掌握在手里,清矍的面容被那爐火映襯得熠熠生輝。任何人恐怕都無法想象,在這樣的年紀,竟然還能有如此的精力與‘斗志’。</br>
錢忠也被錢謙益感染,激動了片刻后,神色隨即激憤陰冷,咬牙道:“此次老爺歸鄉(xiāng),一切都是因那姓薛的,若是老爺同意,我必能招募幾名好手把姓薛的剁成肉醬!又何苦讓老爺您為了個女人費盡心機。”</br>
錢忠口中所說,乃是錢謙益在朝中的經(jīng)歷,打理得異常白俊的臉上隱隱見肌肉抽動了幾下,胡須顫動,眼角泛起沖天恨意,過了半晌才回過神來,低沉著聲音,“我告訴過你,姓薛的絕不是那么容易殺的,他是溫體仁的人,這個老狐貍雖然被罷了官,可朝中的局勢卻盡在他的掌控之中。此次我的事情,必然也是他暗中調(diào)遣,就算你殺了姓薛的,還會有另外的人在朝中做溫體仁的傀儡!何況姓薛的突然被殺,必然會引起滿朝震動,會因小失大,得不償失!”</br>
雖然在道理上錢忠認同,仍然憤憤不平的道:“可是就這樣便宜了他們!如何能咽下這口氣。”</br>
此刻,錢謙益恢復了淡定從容的神態(tài),唇角微翹,得意而陰險的慢慢說道:“這個仇,當然是要報的,但如今他們得勢,就算是皇上寵信的兵部尚書楊嗣昌都敢反對,何況是我!如今我雖然被罷,可溫體仁未必放過我,因此我要制造假象,讓他們認為我錢謙益沉迷美色山水,只要我掌握了他們的把柄,便可再度進京。”</br>
錢忠看了眼這個跟了幾十年的主人,“老爺你仍然要進京,我沒有話說,但京中的事情,說變就變,與您交往密切的幾位東林官員都一蹶不振,恐怕……”</br>
錢謙益黑色的胡須猛的一顫,隨后笑道:“我在朝堂上雖然沒有什么威望,但在文壇卻名望日隆,終究會引起重視,何況我已經(jīng)暗中與田國舅取得聯(lián)系,你不是把我的東西送給他了么,只要他這條路打通,我便能再回京城。”</br>
錢謙益躊躇滿志,仿佛光明的前途轉(zhuǎn)眼就要實現(xiàn)。</br>
見他如此,錢忠也喜道:“那田國舅滿口應承,想必他不會辜負老爺。”上次田畹受朱由檢的密令,暗中找尋人才,也不知道怎么被錢謙益聽到風聲,特意好好巴結(jié)了下田畹,希望能被他推薦給朱由檢。</br>
“呵呵,那是自然,只要我能夠再獲得柳如是,在這文壇之上,聲望必然會再度攀升,到那時,皇上的詔書也該到了。”想到那時,錢謙益捋須大笑,得意之極。</br>
錢忠跟著錢謙益笑了起來,主仆二人在這時,很有些得意忘形。</br>
笑聲未歇,便聽到門外小廝們稟報,“老爺,有位公子要見您!”</br>
錢謙益老奸巨猾,頓時止住那放肆的笑聲,沉聲問道:“是哪位公子?”</br>
“來人自稱柳儒士!”小廝回答道。</br>
“柳儒士?”錢謙益低聲念了句,皺起了那疏朗而充滿了書卷氣的眉毛,自己從未認識過叫柳儒士的公子?柳姓在江南也并非大姓,莫非是聞名而來的普通士子?正欲拒絕,他忽然猛的拍了下膝蓋,抬頭的驚喜道:“快請!”</br>
錢忠見主人整肅衣著,慌慌張張的走到門邊親自開門,心頭糊涂,這柳儒士是什么人?竟然讓老練的老爺如此緊張?未來得及思索,便見門邊出現(xiàn)一位少年公子,習武之人眼光比普通人要銳利得多,看到那位少年公子,心頭頓時明白。</br>
少年身材高挑修長,頭戴六合一統(tǒng)帽,帽頂綴著一塊明亮的水晶,身上是藕荷色絲面開襟云袍,腰束錦帶,邊兒上懸著個玉結(jié)墜兒,步履輕飄,隨著那腳步款款而動,袍下露出一雙掐金挖云的烏底軟靴。</br>
再看面容,白皙的面容猶如一塊玉,嵌著兩顆黑亮深邃的眼眸,時而折射出璀璨的光彩,鼻梁堅挺小巧,細膩如脂。紅潤的雙唇抿作一道弧線,唇角邊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像似是在捉弄了老師的學生促狹的笑。</br>
“哈哈,柳……公子別來無恙!”錢謙益老練之極,迅速進入狀態(tài),稱呼其為柳公子來。</br>
柳儒士會意一笑,心頭對這位文名驚動天下的領袖人物不由產(chǎn)生幾絲好感,能在如今的地位上,卻又如此的平易近人,童心未泯,實屬難得。今天她與錢謙益的事情早已傳了出去,惹來那么多的好事者,柳如是不想如此大肆招搖,想了想后,便換上男裝,提前進入絳紅樓,坐等錢謙益前來。</br>
如今外面的人都在急不可耐的等候,卻不知道兩人已經(jīng)在房內(nèi)會面了。</br>
“叨擾錢大人的雅興!”柳儒士注意到房內(nèi)正煮著茶,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茶香,含笑說道。</br>
錢謙益隨手擺了個請的姿勢,笑著說,“若有三兩知己,共享此等雅興,這才是人生快事!”</br>
柳儒士欣然點頭,自也不客氣的掀起袍子,在一張紅木椅上坐下,“早聞大人是個知情趣的人物,如今一見名不虛傳,如是今日冒昧了,還請大人見諒!”</br>
“如今我已不是大人,你也不是百姓,公子不必如此拘謹!”錢謙益掀開煮茶的爐子蓋,深吸了下,笑瞇瞇的征詢道:“我能否叫公子如是?”</br>
“當然可以!”柳如是笑答。</br>
柳如是毫不猶豫的答應,錢謙益心頭大喜,知道進展順利,頗為嫻熟的為柳如是倒茶,還故意露一手倒茶、品茶的水平,又引得柳如是一番稱嘆。</br>
若要美人投懷送抱,自然要下一番功夫,對于老謀深算的錢謙益來說,這點自然不會做錯。</br>
兩人一個是文壇領袖,才學淵博;一個是艷過六朝,才華橫溢。論起詩詞歌賦,畫工扇舞,自然是極為相投,不知不覺,談興均愈發(fā)濃厚。</br>
與柳如是聊得更多,錢謙益心頭的震驚就越甚,一個女人,竟然懂得如此多的知識,而且在文學方面的造詣深厚,對古往今來諸多事情有獨樹一幟的見解,每每出人意料,發(fā)人深省,當今之世,絕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br>
驚嘆之下,要把柳如是抓在手中的欲望越發(fā)熱烈,錢謙益心頭已然下定決心。</br>
就在錢謙益要為柳如是再煮一壺茶時,卻聽到外面?zhèn)鱽硇[聲,然后是數(shù)聲慘叫,在這地點、時間,竟然會有這種聲響,令房內(nèi)兩人不由得停下交談。</br>
錢謙益起身把門打開,當看到房外情形,臉色頓時一變。</br>
隨著馬車而來的數(shù)名明眸皓齒,容貌清秀的小廝均躺在地上,鼻青臉腫,*不已。而他素來信賴的貼身下人兼護衛(wèi)錢忠,也半跪在樓間的地板上,兩只手臂垂在身側(cè),動也不動,臉色青紫,神情痛苦怨恨,正死死的瞪著前方的人。</br>
令錢謙益愕然的卻是那人竟然是一個容貌清秀的小尼姑。</br>
一個小尼姑竟然打倒了數(shù)名小廝,以及武藝頗高的錢忠!這無論如何都顯得詭異。</br>
不等錢謙益開口,卻聽到小尼姑身后傳來響亮的大喝,“姓錢的,你忘恩負義,賣友求榮,今天必要把你那張人皮剝下,讓天下人看得清楚!”(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