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第 223 章
春妮沒看他, 她慢慢地扶著墻,再次站了起來,朝著黎麗梅道,“麻煩你送我去派出所, 我要離婚!”
這一次, 是她主動說出來的,語氣堅定無畏。
春妮這話一落, 全場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吃驚地看著她。
離婚?
在這個年代從來沒有的事情, 真要是提出來, 那會被人唾罵的。
她怎么敢離婚?
同樣震驚的還有苗大偉,在他看來, 春妮是他的所有物, 任他打罵,那就是苗家的一條狗。
如今, 這條狗卻要提離婚, 這和背叛主人, 有什么區(qū)別?
苗大偉忍著痛意,他怒喝一聲, “春妮, 你瘋了不成?”
這個沒文化, 沒長相的老女人,除了她,還有誰會要她?
一直渾渾噩噩的春妮,在這一刻,腦袋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的清明來自黎麗梅給她看到了一條, 截然不同的路。
而這條路, 正是她心目中所向往的。
春妮看著他,語氣冷靜,“我沒有瘋,我要和苗大偉離婚。”
“我要去派出所,讓公安來評判,如果公安不力——”她低頭看著苗大偉,“那我們就同歸于盡!”
這話,帶著幾分狠辣,還帶著幾分孤注一擲。
她沒有后路了,要不離婚!要不死!
這種狠辣的春妮,是苗大偉從來沒見過的,他這個人向來都是窩里橫,這會瞧著這樣的春妮,也不由得有些害怕。
“春妮,你就是不想想我,你也想想家里的孩子們啊。”
這是要打感情牌了。
說來可笑,春妮嫁給苗家這么多年,生了五個孩子,到頭來她卻還是一個外人。
“孩子我只要老大,別的你們可以留下。”
只有老大會在她挨打的時候心疼她,下面的孩子,都只會看熱鬧,他們只會怪她又惹他們爸爸生氣。
所以,不要也罷。
一個女人一旦狠心起來,沒有她做不出來的事情。
這會在春妮身上,是最為合適的。
這話一說,苗大偉臉色也變了。
他沒想到這個女人這么絕情。
“你——”想都別想。
春妮不想和她廢話了,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黎麗梅面前,“麗梅,麻煩你送我去派出所。”
黎麗梅看著這般決絕的春妮,心里既欣慰,又復(fù)雜。
幫人離婚,這件事她不是沒做過,但是之前做完后,她成了那個壞人。
有些女人在一聽,黎麗梅說要她離婚,頓時對著黎麗梅一陣謾罵,說她不安好心,破壞他們家庭。
唯獨(dú)——
春妮例外。
春妮也是唯一一個聽進(jìn)去黎麗梅話的人,黎麗梅是如何都會幫她的。
她點(diǎn)頭,朝著族人使了一個眼色,讓他們?nèi)フ遗沙鏊夜玻娙俗吡恕?br/>
黎麗梅這才道,“嫂子,你身體不適合長途跋涉,讓公安過來裁決吧。”
這話一說。
苗大偉,黎父,黎母三人齊齊地叫了出來。
“麗梅,寧拆十座廟,不會一樁婚,你這是會遭報應(yīng)的。”
是黎母開了口,她語氣帶著幾分怨恨。
要是春妮和侄兒子苗大偉真離婚了,那她再也沒有臉回娘家了。
對于母親,黎麗梅已經(jīng)徹底失望,她甚至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看著滿是怨恨指責(zé)的梨母,語氣平靜地問,“那如果嫂子被打死了,娘,你會遭報應(yīng)嗎?苗大偉會遭報應(yīng)嗎?苗家人會遭報應(yīng)嗎?”
“嫂子化為冤死的厲鬼,你們怕嗎?”
這話一說。
黎母臉色有些不自然,連帶著苗父和苗大偉臉色都有些驚恐。
他們往日是怎么對待黎麗梅的,他們心里最為清楚。
若是,人真可以化為厲鬼,他們怕是要被厲鬼糾纏了。
“你看,你們也知道害怕,我嫂子次次被苗大偉打個半死的時候,她難道就不害怕嗎?她想掙一條活路,難道她有錯嗎?”
這話,黎母可愿意辯一辯。
“結(jié)婚的女人哪里有不挨打的?照你這樣說,那女人都離婚了,日子還過不過了?”
黎麗梅不是第一次聽這種話,但是每次聽到,她還是會覺得憤怒,還是會覺得無可救藥。
“所以,你愿意的事情,別人就要愿意嗎?你愿意犯賤,別人也要犯賤嗎?”
黎母一聽這話,臉色立馬變了。
“黎麗梅,你是我媽!”
氣到極致,有些口不擇言,連帶著她是她媽都給弄錯了。
黎麗梅,“如果你不是我媽,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里?”
她不再看黎母,而是看向苗大偉和苗父,“我嫂子離婚這件事,我管定了,今兒的無論如何,兩人都要把婚離了。”
這話說的,苗大偉氣得發(fā)抖。
苗父也恍不多讓。
他們只覺得,春妮好好的一個婦人,硬生生地給黎麗梅給教壞了。
他們想要反抗,但是這是黎族,如今被黎麗梅一人掌控,他們連帶著發(fā)言的權(quán)利都沒有。
春妮聽到這話,感激地看向黎麗梅。
黎麗梅搖頭,時間一分一分一秒地過去。
很快,外面就傳來腳步聲,是他們黎族派出去喊公安的人回來了。
在他的身后,還跟著一老一少兩個公安。
顯然是來辦事的。
在路上,他們聽到要離婚這件事,便有些不太想過來了,因?yàn)閷?shí)在是清官難斷家務(wù)事。
但是,對方說得嚴(yán)重,他們怕自己不來,若是鬧出人命,他們怕是承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
公安們一來,原先還鬧哄哄的現(xiàn)場,頓時靜若寒蟬。
普通老百姓對著穿制服的公安,有著天然的畏懼。
“真、真來了?”
人群中不知道誰咽了咽口水。
苗家父子,以及黎母同樣有些不可置信。
這——黎麗梅怎么能這般決絕?
不給人留任何余地。
要知道,苗大偉可是她親親的表哥啊。
可是,他們在怎么不可置信,公安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而且對方也開口問話了,“誰是報案人黎麗梅?”
黎麗梅站了出來,“我——”
“同志,我是為了我表嫂春妮報案,她在屢次經(jīng)受家暴后,要求和苗大偉離婚。”
這——
這公安雖然不是黎族人,但是也都是當(dāng)?shù)厝肆恕?br/>
這會,聽到這話,也不由得瞪大眼睛,“我沒記錯的話,苗大偉是你表哥吧?”
開口的是年輕的公安。
這話一落,就被老公安瞪了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
年輕公安頓時靜若寒蟬。
接著,老公安看向黎麗梅,“誰是春妮?誰是苗大偉?”
春妮滿身是傷地勉強(qiáng)站了起來,“我是春妮,我要離婚。”
苗大偉躺在地上,他雖然也挨打,形象不好,但是比起春妮起來,他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春妮的一張臉腫得跟發(fā)面饅頭一樣,露在外面的胳膊腿,也是新傷疊舊傷。
看起來有些駭人。
這讓老公安下意識皺眉,偏向了春妮,“你確定要離婚?”
一個女人離婚,這等于是接下來的路都是荊棘路。
春妮斬釘截鐵地點(diǎn)頭,“離!”
“公安,我不離,我不離。”苗大偉忙說,“我不同意離婚。”
這小兩口處于兩個意見了。
其實(shí)到了這一步,老公安也不愿意接手這種事情了。
第一這是家務(wù)事,第二這實(shí)在是太麻煩了。
“要不,你們先協(xié)商好了,在來找我們?”
“不——”春妮直接拒絕了,“如果今天離不掉,我回去就一包老鼠藥,藥死苗大偉,藥死苗家所有人。”
這——
現(xiàn)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誰都沒想到,春妮這般決絕。
“同志,你——”老公安皺眉,“你這般思想實(shí)在是不端正。”
春妮苦笑,也不顧羞恥了,直接當(dāng)著眾人的面,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她苦笑,“我都沒有活路了,我哪里還顧得思想端正不端正?”
衣服一落,在場的女人剛要指責(zé)她,不檢點(diǎn)。
但是看到春妮身上,大大小小幾十個煙頭烙出來的疤痕時,大家都跟著說不出話了。
這不是家暴,這是虐待。
連帶著原先還抱著幾分心思,占便宜的男人們,也都跟著沉默了下去。
下意識地看向躺在地上的苗大偉,此刻,大家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苗大偉真不是男人。
瞧瞧,春妮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不是普通出氣家暴打人了,這是虐待!
嚴(yán)重的虐待。
苗大偉沒想到,春妮這么不要臉,直接當(dāng)眾脫衣服,當(dāng)即想要怒斥她,“你還——”
話還沒出口。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朝著他吐了一口吐沫。
接著,無數(shù)口腥臭的唾沫,就朝著苗大偉吐去。
這讓——
苗大偉頓時愣了,他一邊抹臉,一邊躲避,“你們干什么?”
“你們要干什么?”
但是躲不掉,四面八方的吐沫,不止波及了他,連帶著苗父也被波及了下去。
甚至,有的人吐沫吐干了,回去拿著爛菜葉子,朝著苗大偉扔去。
這一下子——
苗大偉就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
連帶著黎母想求情,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她一開口,連帶著她也被波及了進(jìn)去。
黎母實(shí)在是沒辦法,只能求助那個不孝的女兒。
但是,黎麗梅朝著她涼薄地笑笑,“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
梨母的臉色一下子白了。
看到這一幕,春妮也跟著癡癡地笑了起來,“領(lǐng)導(dǎo)同志,我要離婚。”
“如果你們不肯批準(zhǔn),我就繼續(xù)脫,我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是好的。”
甚至,連帶著□□都被對方燙過。
這——
老公安也是男人,聽到這話,不由得老臉一熱,“你這女娃娃,胡說什么?”
“這一脫,你就是離婚了,往后還想結(jié)婚,也難了。”
再婚?
這對于春妮來說,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苦笑了一聲,慢慢的把衣服拽上去,但是渾身都是傷口,身后的衣服拽不動,還是黎麗梅一直注意著她,這才幫她把衣服給穿上了。
“公安同志,你們也看到了,現(xiàn)在我嫂子不離婚,她根本活不下去。”
這——
老公安和年輕公安,在看到春妮滿身的傷口時,也勸不出來說,你不離婚的話了。
老公安到底是過來人,一針見血的問出了核心問題,“如果,我是說如果,苗大偉同志肯向你保證,將來不會對你動一指頭,你還會離婚嗎?”
這是問題的關(guān)鍵了。
春妮離婚的原因,是被毆打到活不下去了。
而如果苗大偉如果保證不在對她動手,那是不是可以把婚姻繼續(xù)下去?
春妮聽到這話怔了一下。
黎麗梅也是同樣,她這會心里倒是有幾分忐忑了,到了這一步,如果春妮反悔不離婚,她回到苗家的日子才是最難的。
但是,老公安的話又實(shí)在是太誘人了。
不打人的婚姻,春妮會選擇嗎?
畢竟,那邊還有她五個孩子。
黎麗梅陷入沉默,在這種時候,她并沒有去干擾春妮的選擇。
因?yàn)椋梢岳粫r,卻幫不了她一世。
黎麗梅尊重春妮的選擇。
在這一刻。
苗大偉也跟著痛哭懺悔起來,“春妮,我知道錯了,是我不是人,我不該對你動手,可是你就是在恨我,你想想家里的孩子,五個孩子啊,都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人。”
“你難道真的就舍得離婚拋棄他們嗎?”
旁邊的黎母也跟著道,“春妮,大偉知道錯了,他會好好悔改的,你就是不看在大偉的面子上,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行,你和大偉離婚了,大偉將來在另娶妻,你的五個孩子,有的就是后娘了,你想想,孩子能在后娘手里討到什么便宜?”
不知道何時,問訊過來的孩子們,也跟著抱著春妮的腿,“娘,娘,你別不要俺。”
五個孩子,除了十二歲的大閨女之外,剩下的四個孩子,全部都抱著春妮的腿,痛哭著,讓她不要離婚,不要離開。
這——
春妮陷入了沉默,她陷入了天人掙扎。
一邊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一邊是她自己的命。
春妮有一瞬間是動搖的,可是,她的動搖,在對上苗大偉那十拿九穩(wěn)得意的目光時。
那所有的動搖,頓時化為烏有。
春妮閉了閉眼,看著抱著她腿哭的孩子們,“我和你們的爹離婚,我就是要飯,也會養(yǎng)活你們,你們誰愿意跟著我?”
這話一落。
是個哇哇大哭的孩子們都跟著愣了,下意識地睜大眼睛去看她。
太小的不明白娘是什么意思。
但是,中間三個卻已經(jīng)知道,他們一個十歲,一個九歲,一個七歲。
已經(jīng)到了懂事的年紀(jì)了。
老二突然問道,“娘,就不能不離婚嗎?”
這樣他們就有一個完整的家。
春妮很張了張嘴,她反問,“那如果娘被你爹打的時候,老二,你會來保護(hù)娘嗎?”
老二頓時低頭,心虛地不敢去看春妮。
他也很怕挨打。
每次大人的父親會很兇,會無差別對待。
春妮看到這一幕,還有什么不明白呢?
這是正兒八經(jīng)苗家的種,自私自利的很。
“你看,老二,你保護(hù)不了娘,那就不要阻攔娘去尋找一條活路。”
“為什么?為什么別人的娘挨打都不離婚,你要離婚?”
老二抬頭,眼里帶著幾分埋怨和憤怒。
這——
春妮聽到這話,一下子僵住了,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十月懷胎拼命生下來的孩子,竟然會這般問她?
為什么?
因?yàn)樗浑x婚,就會死!
春妮一下子像是被抽了精氣神一樣,她一屁股癱在地上。
所有的猶豫和彷徨,在這一刻,都化為烏有。
她看著老二的眼睛,“娘不離婚可以,晚上回去,一包老鼠藥,娘帶著你,帶著苗家人,一起下地獄,老二,你愿意陪娘嗎?”
那是怎么一雙眼睛啊。
黑洞洞的,不帶任何亮光,滿是絕望和悲涼。
這——
老二一下子呆住了,他沒想到向來懦弱的娘,竟然會說出這種話。
“娘——你在胡說什么?”
他才十歲,娘就要送他去死。
“娘可以為了你不離婚,但是你愿意陪娘去死嗎?”
這話一落,老二徹底被嚇著了,他往后退了好幾步,大聲道,“我才不要。”
話落,他就跑開了。
春妮悲涼地笑了笑。
突然,自己的手被老大閨女招娣抓住了,“娘,你離婚,我跟你走,你不離婚,我陪你去死。”
這話一說。
春妮頓時嚎啕大哭,老大的話,讓她覺得自己這個母親,或許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失敗。
她朝著老大閨女重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一次,她回答了老公安。
“我要離婚!”
就是對方悔改,不在家暴她,她也要離婚。
這一次的語氣堅定又決絕,拋開了所有的外在條件,她只要,也只想離婚。
這——
老公安沉默了,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苗大偉,他不知道,一個男人到底是多失敗,才能讓她老婆,寧愿連孩子都不要。
也要選擇離婚。
“春妮同志要離婚,苗大偉同志,你呢?”
苗大偉咽了咽口水,下意識道,“不離,我不離。”
離婚了,哪里有熱乎乎的飯菜?
哪里有干干凈凈的屋子。
哪里有干凈的衣服?
他是不會離的。
春妮聽到這話,并不意外,她甚至沒有發(fā)火,而是朝著苗大偉,扯了扯嘴角,詭異地笑笑,“不離婚也可以,那你陪我一起去死。”
“你敢!”
“我自己的命我都不在乎了,我為什么不敢?你讓我留在苗家可以,今晚上我老鼠藥藥藥不死你,那我就明天晚上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不相信,我一個機(jī)會都找不到。”
春妮笑的癲狂,帶著幾分滲人,“苗大偉,到時候我一個人,換苗家上上下下十多口給我陪葬,我春妮就是死了,也不虧!”
是她錯了。
以前她懦弱,不敢反抗,為了孩子,她一忍再忍。
可是,麗梅教會了她一件事。
要學(xué)會反抗。
要不反抗,要不死。
反正,最差也不過如此,以后還能差到哪里去呢?
看到這般決絕癲狂的春妮,不止是苗大偉怕了,連帶著苗父也怕了。
他知道女人,當(dāng)女人一旦沒了軟肋,她們就會像是瘋子一樣,不死不休。
春妮——她說的是真的,她真的敢下老鼠藥,也真的敢和苗家人同歸于盡。
苗父想到這里,目眥盡裂,當(dāng)即朝著苗大偉道,“大偉,離,這婚必須離。”
他不想活,苗家十多口人還想活。
苗大偉遲疑。
離了這么一個免費(fèi)的保姆,他到哪里去找這么聽話當(dāng)保姆去?
苗父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離婚的女人,就是二手貨,沒人要,但是大偉你不一樣,你有工作,到時候你不止能再娶,還能娶黃花大閨女,你為什么不離?”
這——
說到了苗大偉心坎里面了。
這年頭亂搞女人,是要被冠上一個男女作風(fēng)差的問題。
苗大偉為此,也算是安分。
但是——
一想到還能娶一個十七八歲鮮嫩的媳婦,他立馬就激動了幾分。
“離!”
“我同意離!”
這話一說,當(dāng)事人雙方算是達(dá)成一致了。
老公安當(dāng)即一針見血,“你們當(dāng)初領(lǐng)證了嗎?”
這——
春妮搖搖頭,“沒領(lǐng)證,只辦了酒席。”
沒領(lǐng)證,離婚就更簡單了。
老公安問,“誰有紙?我來寫個離婚書,你們簽個字,就當(dāng)這婚算是離成功了。”
“我有。”
黎麗梅遞過去一個硬課筆記本,她自從當(dāng)了族長后,每天族內(nèi)的事情繁多,她便拿了一個筆記本記錄東西,免得自己忘記。
看著閨女這般積極的遞過本子。
黎母的臉都黑了。
但是,黎麗梅沒理她。
只是,把本子交給了老公安。
老公安就趴在墻上,三下五除二,寫好了離婚書,遞給春妮,“你看看要是沒問題,就簽字吧!”
春妮不識字,下意識地把離婚書交給了黎麗梅。
黎麗梅簡單地看了一遍,上面寫的清清楚楚,雙方離婚后,嫁娶各不相干。
她朝著春妮點(diǎn)點(diǎn)頭。
然后就要去找來印泥,結(jié)果,被春妮拒絕了。
她一口咬破了自己的食指,頓時冒出血珠子,朝著離婚書上一摁,“這是我的。”
然后,輪到了苗大偉。
苗大偉看著春妮那虎的樣子,頓時也說不出來話,要要印泥了,他咬著后牙槽,也跟著咬破了手指。
摁了下去。
好不容易摁完了一份。
老公安又遞過來一份,苗大偉只覺得自己失血過多,有些頭暈。
老公安,“離婚書一式兩份,雙方各自保存自己的一份。”
這下,苗大偉連逃脫的機(jī)會都沒了。
只能硬著頭皮上,再次摁上去。
和春妮那干脆利落的樣子,完全是兩種樣子。
又引得人一陣嘲笑。
拿到離婚書的春妮,只覺得身上渾身一松,仿佛之前背著的沉重枷鎖,一下子都沒了。
她小心翼翼的把離婚書,放在了胸口。
那珍視的樣子。
看的苗大偉忍不住怒氣翻涌,“嚴(yán)春妮,離了我苗大偉,我倒是看看哪個男人敢要你?”
“往后你的苦日子,還在后面呢!”
嚴(yán)春妮聽到這話,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與你無關(guān)。”
只要離開苗大偉的日子,都是好日子。
這種漠然的態(tài)度,越發(fā)讓苗大偉怒氣橫生,“你等著看我苗大偉,怎么娶新媳婦!”
他哪里知道,經(jīng)過這一鬧。
別說黃花大閨女的新衣服了,就是有些寡婦,都不肯嫁給苗大偉的。
這種男人家暴,還不給錢,完全靠女人養(yǎng)家,嫁給這種男人做什么?
而苗大偉自從和嚴(yán)春妮離婚后,成了十里八鄉(xiāng)出了名的老光棍,一直到死,都沒娶到媳婦。
而嚴(yán)春妮離開了他,事業(yè)高歌猛進(jìn),成為響當(dāng)當(dāng)?shù)呐畯?qiáng)人,當(dāng)然這是后話。
等苗大偉氣沖沖的拉著孩子們離開,輪到苗家老大苗招娣的時候,她卻不肯走。
這讓,苗大偉越發(fā)生氣,他冷笑一聲,“我倒是要看看你跟著要飯娘,有什么好的?”
苗招娣怯懦地回了一句,“那也比跟著你好。”
這——
一下子把苗大偉氣的了倒仰,拉著剩下的三個孩子就離開了。
婚一離,老公安他們也跟著離開了。
現(xiàn)場一下子只剩下黎族自己人了。
嚴(yán)春妮在大家都走后,朝著黎麗梅噗通跪了下來,砰砰砰,開始磕頭,“麗梅,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
苗招娣也毫不猶豫的朝著黎麗梅磕頭。
磕的真心實(shí)意。
黎麗梅愣了下,“嫂子,你這是何苦呢?”
嚴(yán)春妮被扶了起來,她眼眶含淚,“麗梅,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給你磕頭值得。”
“往后,你也別問我喊嫂子了,就問我喊春妮姐就行了。”
這個離婚的女人,宛若新生,一改之前的懦弱。
在這場離婚當(dāng)中,她一點(diǎn)點(diǎn)成長了起來。
成長到,她自己也能立住的地步。
黎麗梅清脆地喊了一聲,“春妮姐。”
“怎么了這是?”
姜舒蘭來的時候,人群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散了,但是她卻還是能推斷出來,肯定是出事了。
“怎么聚集這么多人?”
她來的已經(jīng)有些晚了,先前一到黎族,問完人后,對方讓她自己去找黎麗梅。
結(jié)果——
剛一進(jìn)來,就撞上了滿身是傷從黎族離開的苗大偉,還有公安他們。
姜舒蘭心里咯噔了下,立馬加快了速度,從外面跑了進(jìn)來。
“舒蘭姐姐——”
幾乎是沒看到人,光聽到聲音,黎麗梅就能知道是誰來了。
姜舒蘭嗯了一聲,提著籃子就循著聲音過來了。
一眼就看到了黎麗梅,接著目光在嚴(yán)春妮身上掃了下,看到嚴(yán)春妮身上的傷口時。
姜舒蘭頓時皺眉,“要不要送衛(wèi)生室?”
這么嚴(yán)重。
這——
嚴(yán)春妮還從未見過這么漂亮的女同志,頓時呆了下。
接著聽著對方問要不要送衛(wèi)生室的時候,她有些受寵若驚,下意識地擺手,“不用。”
她剛離婚,身無分文。
別說去衛(wèi)生室看病了,就是吃飯住宿都是問題。
但是,嚴(yán)春妮想好了,就是去要飯,她也帶著招娣。
姜舒蘭蹙起眉尖兒,看向黎麗梅。
黎麗梅想了想,“去一趟衛(wèi)生室也好,不過——”
她也有些窘迫,因?yàn)楣芾碜鍍?nèi)的事情,其實(shí)她沒有太多工資的,基本都是義務(wù)勞動。
只是,族內(nèi)按照工分會給她分發(fā)糧食。
之前倒是有從舒蘭姐姐那里接到一批活兒,但是發(fā)下來的錢,都被她如數(shù)分給眾人了。
“錢我有,你別擔(dān)心。”
姜舒蘭把籃子遞過去,“不過,麗梅,你們最好和我說下,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她這邊也好根據(jù)事情來處理。
黎麗梅簡單地說了一遍。
聽完,姜舒蘭氣憤的同時,有些意外,不對,仿佛是意料之中一樣。
這輩子,麗梅雖然沒逃婚,也沒離婚海島,被騙去羊城受盡折磨后逃出來。
但——
她終究是走上了這條路,并且比上輩子還提前了最少十年。
姜舒蘭突然有些欣慰,又有些百感交集。
她看了一眼外面的眾人,說道,“要不,進(jìn)屋說?”
她需要和麗梅談下具體的過程。
不能這樣,光顧頭,不顧尾。
十七八歲的麗梅,還帶著幾分稚氣和勇敢,帶著年輕人才有的橫沖直撞,她不像是彈幕中說的麗梅。
那個麗梅,她受盡了生活的苦楚,她對解決問題的能力,也能夠從容不迫。
而現(xiàn)在的麗梅,太過青澀,姜舒蘭要做的便是,給她當(dāng)后盾,引導(dǎo)她去解決后端收尾問題。
在黎麗梅的眼里,舒蘭姐姐無所不能。
她當(dāng)即點(diǎn)了點(diǎn)頭,和舒蘭一起攙扶著嚴(yán)春妮進(jìn)屋。
招娣在猶豫了過后,到底也跟著進(jìn)去了。
反倒是,黎母被晾在了外面,“黎麗梅。”
她現(xiàn)在是娘家不能回去,閨女忽視她。
黎麗梅腳步一頓,“娘,你自便,若是不想待在黎族,也可以回你娘家。”
這話一說,黎母臉色一變,想到閨女往日的手段,到底是害怕了。
不敢在作妖。
姜舒蘭看到這一幕,她嘆了口氣,卻不能說什么,當(dāng)初,黎麗梅把她親生父親送到牢里面的時候。
她就知道,黎麗梅和她母親的矛盾,不可調(diào)和了。
只是,沒想到如今激烈到了這個地步。
相見兩厭。
黎麗梅的性格,她最是知道的,連帶著外人她都愿意幫忙。
更別說親生母親了。
除非——親生母親做了徹底讓黎麗梅失望的事情。
姜舒蘭沉默了下,并沒有細(xì)問下去。
等進(jìn)去了屋子后,跟在后面的招娣,肚子突然響亮的叫了一聲,咕嚕咕嚕。
這下,她們都聽到了。
姜舒蘭,“沒吃飯?”
頓了頓看向黎麗梅,“籃子里面有糕點(diǎn),先給孩子墊一墊?”
這話一說,黎麗梅一喜,她還以為舒蘭姐姐讓她去做飯,這可難為她了。
一聽這話,二話不說,揭開籃子上面蓋著的白棉布,就露出里面的東西來。
成包包裝的桃酥,還有六大塊松軟的雞蛋糕。
招娣下意識地咽了口水。
黎麗梅就拿了一塊遞過去,“吃吧。”
招娣不太敢,這種雞蛋糕,在苗家只有弟弟才能吃著,她只能撿碎沫沫吃。
她下意識地去看向嚴(yán)春妮。
嚴(yán)春妮很不想招娣吃雞蛋糕,這種東西太金貴了,她們還不起。
也會欠的東西越來越多。
但是,看到女兒那期盼的眼神。
嚴(yán)春妮閉了閉眼,“吃吧,先吃飽了在說。”
等一會,她會慢慢的,一點(diǎn)點(diǎn)償還的。
這話一說,招娣頓時眼睛一亮,接過雞蛋糕,剛咬了一口,松松軟軟的,極為香甜,她頓時珍惜的把剩下的雞蛋糕拿了下來。
遞到嚴(yán)春妮嘴邊,“娘,好吃,你吃。”
十二歲的招娣,因?yàn)榘l(fā)育不良,看起來只有八九歲,還是個孩子。
瘦巴巴的一團(tuán),卻固執(zhí)的要把好吃的東西,留給娘。
當(dāng)媽的人都看不得這一幕。
姜舒蘭看了一眼黎麗梅,黎麗梅秒懂,又拿了一塊遞給了嚴(yán)春妮,“招娣,你看,你娘也有了,你去門口吃,幫我們看著外人,不讓他們偷聽好嗎?”
招娣一聽,眼見著她娘也有雞蛋糕吃,她二話不說就答應(yīng)下來,直接守在了門口。
遞給嚴(yán)春妮的雞蛋糕,她沒要,她不是孩子。
黎麗梅知道她有自尊心,讓了幾次后,便收了回去。
這時候,姜舒蘭也開口了,“麗梅,你打算讓春妮姐離婚后,怎么解決她以后的事情?”
這話一說,嚴(yán)春妮以為,姜舒蘭這是在對黎麗梅興師問罪。
她頓時忙說,“不用她解決,我自己能養(yǎng)活我和招娣。”
她就是去要飯也行。
姜舒蘭搖頭,看向黎麗梅。
黎麗梅想了想說,“我原本的打算是,如果春妮姐離婚了,我就讓她在黎族居住,我們族內(nèi)有五保戶的房子,老爺子死了,沒人住,房子空著在,要是收拾一番也是可以住人的。”
她是族長,收留個人,還是能辦到的。
“那她工作呢?怎么養(yǎng)活自己?”
姜舒蘭追問。
這才是,黎麗梅頭疼的地方,“我想過兩條路,第一條是讓她去部隊的廠子應(yīng)聘工人的工作,第二條是留在黎族,讓她跟我們族人一樣去采摘水果,拿去賣給部隊。”
只是,這兩條路都可以,但是卻不太好走。
姜舒蘭若有所思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那你現(xiàn)在最缺什么?”
“錢——”黎麗梅實(shí)話實(shí)話,“帶春妮姐去衛(wèi)生室要錢,給他們修房子要錢,置辦日常的鍋碗瓢盆也要錢,更別說還要有口糧。”
別看她是個族長,但是黎麗梅沒錢。
自從她上任后,就把所有公家的錢全部分發(fā)了下去。
她沒有貪污族內(nèi)一分一厘,但是同樣的,她也成了窮光蛋。
“錢,我有——”
姜舒蘭從身上掏出一沓子大團(tuán)結(jié)遞給她,“這是你上次幫廠子趕訂單的報酬。”
“別不要,因?yàn)槟闼蛠淼囊慌洠瑥S子未違約,也如期發(fā)出貨物,我也得到了一大筆分紅。”
“這是你應(yīng)得的。”
盡管舒蘭這樣說,黎麗梅還是不肯要。
姜舒蘭一下子拿出殺手锏,“這兩百塊當(dāng)做救助婦女兒童的啟動資金!”
這話一落。
整個屋子都跟著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