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仙樓也就是個很普通的茶樓，兩層，一樓是大廳，用竹簾隔成了若干個小室，二樓是雅間，掛著些仿制的前朝名畫，茶幾上擺著盆文竹，高幾上養(yǎng)著藤蘿。
    可姜憲沒有見過啊！
    她像鄉(xiāng)下人進(jìn)城，把個小小的雅間仔細(xì)地觀察了一遍，覺得家具太舊，畫太掘，文竹太疏，只有那藤蘿長得不錯。
    等到大家點茶的時候，劉冬月這才在心里暗暗叫了聲糟糕。
    郡主是從來不用別人用過的茶盅的。
    他們出門都會自帶茶水和茶具。
    現(xiàn)在郡主要在逸仙樓喝茶，他剛才下馬車的時候只顧護(hù)著郡主，卻忘了把郡主的茶具帶下來。
    他很少犯這樣的錯誤，不由得又羞又愧，低聲對姜憲道：“郡主，我，我忘記了把茶具帶下來……”
    姜憲倒不是那么苛刻的人，并沒有責(zé)怪劉冬月的疏忽，而是笑盈盈地對他道：“那你快去拿吧！”隨后想到齊氏姐妹，道，“給她們姐妹也帶兩個新的茶盞下來。”
    為了防止瓷器碰碎，他們通常都會多備一份茶具。
    劉冬月連忙應(yīng)“是”，一溜煙地跑下了樓。
    姜憲好奇地推開窗戶朝外望。外面正是西街，正對面是家雜酒肆，酒肆主事的是個年輕的婦人，穿著靚藍(lán)色印白花的喜鵲袍，用寶藍(lán)色的綢布包著頭，插了朵并蒂蓮的棗紅色絨花，正在給個挑夫模樣的漢子打酒，有客人進(jìn)門，她挑著眉，似笑非笑地打著招呼，十分不好惹的樣子。
    她大感興趣，指了那婦人問齊雙：“認(rèn)識這婦人嗎？”
    “認(rèn)識。”齊雙猶豫了片刻道，“她在我們這里也算得上是名人了。原來是從京城里流落到這里的伶人，后來認(rèn)識這家酒肆的少東家，就洗盡鉛華嫁了人，結(jié)果沒幾年那少東家出去收糧的是時候遇到歹人，錢被搶了不說，人也被打得癱在了床上。她就開始出面幫著打點酒肆的生意。”她說到這里，語氣頓了頓，頗有些為這婦人辯護(hù)的意思，道，“郡主，我們九邊和京城不一樣，地脊人貧，生活艱難，很多人都娶不到媳婦。寡婦再蘸，婦人家出頭露面做小生意的都很多，這婦人雖說出身卑賤，可她嫁了人之后倒是老實持家，丈夫癱了之后也不離不棄，支應(yīng)門庭……不是有句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她也算是回頭是岸了……”
    齊雙詞不達(dá)意地向姜憲解釋道。
    姜憲莞爾，笑道：“我可不像你想象的那樣不諳世事！”
    實際上，社會最底層的人和最高層的人有很多的共同點，他們一個是規(guī)則的制定者，一個是在生活貧困線上掙扎的求生者，前者因為沒有了拘束而很難遵守規(guī)則，后者無能為力沒辦法遵守規(guī)則。
    她笑道：“他們家的酒好喝嗎？要不我們也打點回去嘗嘗？”
    言辭間并無半分芥蒂。
    齊氏姐妹松了口氣。
    齊單歡快地道：“她們家的酒沒有少東家當(dāng)家的時候好喝，不過也算是可以。買回去嘗就不必了，她們家的酒太烈。”
    姜憲也不勉強(qiáng)，吩咐香兒喊了茶博士進(jìn)來點茶。
    茶的品種很多，賣得最貴的還是綠茶，其次是紅茶，再是黑茶。
    茶博士報茶名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逸仙樓居然還有大紅袍。
    姜憲不由笑了起來，道：“也不要別的了，你把這大紅袍給我上一壺。”
    那茶博士也機(jī)敏，看姜憲等人穿得平常，可那氣度卻不尋常，特別是姜憲，年紀(jì)雖輕，卻沒有一點小姑娘家的拘謹(jǐn)，反而像那些從京城來的世家公子，目光明亮自信，舉止隨意灑脫，一看就是見過世面的。
    他眨了眨眼睛，面不改色地道：“不好意思，大紅袍是貢品，一年也就不過幾斤而已。我們好不容易才得了一兩，已經(jīng)買完了。若是小姐喜歡，不妨今年秋天早點過來喝茶，應(yīng)該可以嘗嘗。”又道，“讓客人空手而歸，全是小店的錯。我等會給您多上一碟茴香豆，算是給您的賠禮。您看怎樣?”然后怕姜憲嫌棄似地道，“小姐是第一次來我們逸仙樓吧?我們逸仙樓的茴香豆是很有名的，是我們老板在江南賣茶的時候?qū)W回來的，很多小姐在這里走的時候都會單點一份帶回去。”
    他們當(dāng)然不是沒有賣的了，不然也不會繼續(xù)放在茶單里了。
    只不過他們賣的可能是假茶，唬弄那些不認(rèn)識的人還行，想騙過她們就有點難了。
    這個茶博士倒很有眼色。
    姜憲哈哈大笑，吩咐百結(jié)：“打賞！”
    打賞！
    為什么啊?
    那個茶博士當(dāng)時就傻了眼。
    齊氏姐妹也面面相覷。
    只有孟芳苓和白愫等人面不改色。
    百結(jié)更是笑著從衣袖里拿出大紅色漳繡著寶瓶的小袋子遞給了那茶博士。
    入手沉甸甸的，袋子上繡著的寶瓶是尊青花掐絲琺瑯祥云梅瓶，栩栩如生，那祥云的四周還勾著細(xì)細(xì)的金絲錢，就是這袋子只怕也值一兩銀子。
    那茶博士是個有眼界的人，知道遇到了的貴人，“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連著給姜憲磕了六個響頭，嘴里還不住地說著“多謝”。
    姜憲笑著揮了揮手，問他：“你叫什么名字?在這茶樓里做了多長時間?”
    怕她們動怒，想給她們賠禮，卻只敢多給一碟子茴香豆，可見不是主事的人。
    果然，那茶博士恭恭敬敬地道“回小姐的話，小的叫湯六，在逸仙樓做了大半年了。”
    姜憲點頭，笑著問他：“你說，我應(yīng)該點什么茶好?”
    這話就有些講究了。
    明面上是在問他什么茶好，實際上是在問他什么茶是真的。
    湯六忙笑道：“最好的是黑茶。這可是我們的招牌茶。很多韃子進(jìn)城，都會到我們這里嘗嘗。次一點的碧螺春、毛尖也都挺好的。”
    “那就黑茶好了。”姜憲沒有多加思索就做了決定，“既然是你們店里的招牌，那就喝這個好了。”然后問白愫她們，“你們都喝什么茶?”
    大家都紛紛表示隨著姜茶喝黑茶。
    湯六去拿茶。
    劉冬月搬了茶具進(jìn)來。
    這一進(jìn)一出，門扇大開。
    有人在外面“咦”了一聲，道：“這不是齊大人家的兩位姐姐嗎?今天怎么有空到逸仙樓來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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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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