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小瞎子
一夜無話,這一夜洛南煙睡得格外好。伸了個懶腰,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漆黑一片。
洛南煙怔住了,要知道她的夜視能力可是很不錯的,但凡有一絲光亮,都是可以看清的。
然而此刻她的眼前卻是濃郁的黑暗,沒有半分雜質(zhì)的純黑色。
昨夜趙云彥走后,她便熄滅蠟燭睡下了。難不成是有人中途將她帶走了?
洛南煙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她張開手臂,慌亂的摸索著房間內(nèi)的陳設。
手指觸及到冰涼涼的木頭,細細摸下去,這木頭還雕刻了花紋。這是哪兒,是誰要害她?洛南煙收回手臂,蜷縮起來。
若是半個月前,洛南煙必定會呼喚羅韌來救她。可如今,看這情形,多半與羅韌脫不了干系。
“小姐,您醒了,奴婢服侍您洗漱。”南瓜的聲音如同電擊一般,擊中了驚嚇過度的洛南煙。
她不知道自己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慮。
聽南瓜的意思,她應該是在自己的臥室,可為什么眼前會是死黑色?難不成她瞎了?
見洛南煙沒答話,南瓜走上前,手指在她的面前晃了晃。或許是猜到了什么,南瓜沒有揭穿這個事實。拉住洛南煙的手,輕聲道:“別怕,我在。”
聲音是南瓜的,可這語氣怎么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洛南煙扭頭想去看一看南瓜的臉,可她看到的卻是一團黑色。
手指冰冰涼,拂過她的臉頰,洛南煙沒有抗拒,靜靜的坐著。她緊緊閉上眼睛,她知道自己瞎了。
“別哭,聽我說。你只是暫時失明,不打緊的。”南瓜的聲音很輕,但洛南煙卻聽得輕輕楚楚。
洛南煙淡淡點了點頭,“我怕……”
“不怕,有我在。”南瓜的手拍了拍洛南煙的頭。
洛南煙一怔,她知道個南瓜他姓趙。吸了吸鼻子,反而笑了。低聲道:“我這算不算工傷?”
“不算!”聲音依舊是南瓜的聲音,語氣卻是趙云彥的。
“為何?”
“說呢?”趙云彥的語氣有些生硬,拎了拎洛南煙的耳朵,“你自己給自己下毒,我有理由懷疑你這是訛詐。”
昨日洛云煙服用的藥,確實有問題,這點趙云彥一開始就知道。他之所以這么做,是為了消除羅韌對洛南煙的懷疑。
洛南煙派真的南瓜去買藥,對面的彭記酒館自然看得清楚。
趙云彥一眼就認出了南瓜,趁其不備,趙云彥假扮裝也去抓藥,正巧聽見了,南瓜與藥鋪老板的對話。
“老板,我買幾副砒霜。”
“不買不買!沒有官府批文,賣這個可是掉腦袋的。”藥鋪老板使勁搖著頭。
“這個您看看行嗎?”南瓜掏出將軍府通行腰牌遞給老板,“東家最近鬧耗子,我家小姐總睡不好。,您就行個方便吧。”
老板見到那副腰牌,打量了一下南瓜。頓時變臉,喜氣洋洋的噓寒問暖了一通,包好一副砒霜,恭恭敬敬的遞給南瓜。
趙云彥尾隨南瓜走了半里路,在一處偏僻巷子里將其打暈。換上了一副提前準備好的甘草,轉(zhuǎn)念一想,洛南煙總是吊兒郎當?shù)摹?/p>
就想嚇嚇她,好讓她知道,做密探很危險,讓她學會保護自己。
偷偷加了一味,使人暫時失明的藥。不想,一切如趙云彥所料。這個洛南煙簡直就是個白癡,半點自我保護意識都沒有。
洛南煙聽完趙云彥的講述,一肚子氣,卻又敢怒不敢言。如今解藥在他手上,還是規(guī)矩些的好。
趙云彥見洛南煙不說話,敲了敲她的額頭,“記好了,下次可就沒這么幸運了。”
洛南煙乖巧的點了點頭,等待趙云彥的解藥。
“對了,解……解藥……我好像……弄丟了……”趙云彥拍了拍洛南煙,“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或許等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我就找到了解藥呢?”
“趙云彥,你大爺!”洛南煙真想一口咬死這個混蛋。
趙云彥在她耳邊,說了幾句類似,好自為之,多多保重,之類的話,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趙云彥前腳剛走,房門再次被人推開了。
洛南煙有些緊張,身子往里縮了縮。
腳步聲越來越近,近到仿佛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洛南煙手心的汗?jié)B了出來,她咽了咽唾沫。靜靜等著對方報出名諱,或是,揭穿她密探的身份。
“小姐,”是羅青的聲音,洛南煙微微松了口氣。
羅青臉上每天半分表情,淡淡道:“小姐,你果然是……密探。”
聲音中充滿了失望,或許他從前懷疑過,可面對真相,難免感到有些無力的恐懼。
洛南煙心中一顫,羅青必定都聽見了,再辯解還有意義嗎?
有!洛南煙咬了咬牙,她怎么忘記了,自己那個,打死不承認的做人準則。
“羅青,你誤會了。那個是我從前一個朋友……”
“小姐,明知道你不是我家小姐,可我還想這樣稱呼你。你說可笑不可笑?”羅青苦笑吸了吸鼻子。
他接著說:“我畢竟是將軍府的侍衛(wèi),府內(nèi)的安全……還是要顧及的。小姐,跟我去見將軍吧。”
羅青的聲音很低,顫抖中帶著一絲絕望。仿佛他要帶走的,是自家小妹。
洛南煙閉了閉眼睛,眼前依舊是黑乎乎的一片。她咳了咳,淺淺笑了笑,“我知道,不該難為你。可是……我真的不是密探。”
“小姐行走不便,屬下去請將軍。”羅青深深吸了口氣,他有些不敢去看洛南煙,徑直走了出去。
洛南煙靜靜的坐著,她知道一切都結(jié)束了。羅韌本就懷疑她,如今又有羅青的證詞,多半會直接處決了自己。
等待如同漫長無盡頭的黑夜,洛南煙這一刻仿佛不再懼怕,她似乎反而有些期待。期待快些結(jié)束,這樣她就不必生活在恐懼中了。
嘎吱一聲,打破了這份沉寂。稀碎的腳步聲,填滿了整個房間。
洛南煙看不見,但卻感覺到頭頂,有一雙銳利的眸子正看著她。
嘈雜過后,又是一片沉寂。仿佛之前的腳步聲,只是洛南煙的幻覺。
“你……你真的是密探?”羅韌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失落,重重砸在洛南煙的頭頂。
洛南煙苦笑著搖了搖頭,“是與不是,還重要嗎?”
“什么意思?”羅韌一把拉住洛南煙的手臂,搖了起來,“你說,我自有判斷!”
每一個字符,仿佛都是羅韌用盡全力吐出來的。
這個羅韌與那日在密洞內(nèi)的,完全不一樣。若是那日的羅韌,或許此刻洛南煙早就被撕成碎片了。
“我……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洛南煙頓了頓,“可是,如果我真的是密探,有必要毒瞎自己的眼嗎?這樣做對我有什么好處?”
洛南煙說的沒錯,密探可以沒有很好的文采、武功,也可以看起來平凡無奇。但瞎子、聾子這些先天不全的人士,多半做不好密探。
如果說一個人費勁心機,混入敵營,然后又將自己毒瞎,更是不可能的。
羅韌雖說覺得哪里不對勁,可看著洛南煙確實是瞎了眼睛,他也只能打消心中的懷疑。
“那,你是怎么瞎的,昨天下午不還好好的嗎?”羅韌盯著洛南煙,想從那雙平淡如水的眸子中,找尋到些許信息。
“哼!還不是那個南瓜,是她給我端來的藥。”洛南煙裝出一副氣憤以極的模樣,滔滔不絕的講述了南瓜得罪行。
南瓜買藥,羅韌自然知曉。可他卻不知道,南瓜居然要害洛南煙。
羅韌小聲吩咐了羅青幾句,不多時大夫便被請來了。
老大夫干枯的手,在洛南煙的眼皮上來回擺弄著。時而翻了翻上眼皮,時而扒開下眼瞼瞧一瞧。
“怎么樣?”羅韌焦急的實在等不下去了,他就沒見過如此磨嘰的大夫。
老大夫要給洛南煙號了號脈,嘆了口氣,朝羅韌拱手施禮道:“將軍勿怪,老夫行醫(yī)數(shù)十載,從未見過此等怪病。小姐眼疾實乃中毒所致,可……可這毒似乎是某種秘制,小人才疏學線,實在無法為小姐解毒。”
羅韌眉頭緊鎖,朝老大夫擺了擺手,吩咐羅青,去管家那兒提些銀子,贈予老大夫。
不多時,房間內(nèi)安靜下來。羅韌眉頭緊鎖,像是在思索著什么。
“小家伙,你……你你不怕,有羅大叔在,不會讓你一直如此的。”羅韌坐在床邊,輕輕拍了拍洛南煙的手背。
洛南煙隱隱聽出,這話中的其他味道。如果瞎了,就能瞞天過海,那羅韌也不過是個棒槌。
可自己這如假包換的瞎子,多少能博取幾分信任,最起碼也能迷惑他一陣。
洛南煙伸手去摸著什么,仿佛是在找羅韌。
羅韌湊上前,抓住了她懸在空中亂畫的手。輕聲道:“你是要喝水?”
洛南煙淺淺點了點頭,“羅大叔,我可不可以換一個小丫鬟?”
“南瓜干出這種事,自然是不能留的。你放心,大叔這就派人打發(fā)她回老家。”羅韌咬著后槽牙發(fā)狠的說著,“這小蹄子著實可惡,你放心,這次的侍女,大叔親自挑選。”
親自挑選,南瓜不也是羅韌親自挑選的嗎?洛南煙暗暗冷笑,羅韌不會真拿她當無知少女吧。
再憤怒,洛南煙臉上也沒露出半點異樣,反而顯得更加無助。
她故作怯懦的點了點頭,“多謝大叔。羅大叔可否幫我跟二王子捎個口信?”
洛南煙這會兒想起來,上次墨羽見她的神色,愈發(fā)印證原主與這位素云二王子,交情不淺,極有可能是兄妹關(guān)系。
無論她愿不愿意承認,趙云彥對她的態(tài)度,都是不單純的。
趙云彥,滿腦子都是他自己的計劃,哪里顧及到她的安危。倒是這位素云二王子,或許可以助她牽制住羅韌。
羅韌心里也知道洛云煙的用意,可又不好不同意。表面上應了聲,又說了幾句安慰他的話便出去了。